車停到了一家五星級酒店附近。

朝宛跟在經紀人身後,坐電梯上行。

她垂頭,在安靜空間裏聽見自己分外膽怯的心跳聲。

甚至,連遮擋住視野的幾縷發絲都在輕顫。

盡管決定不卑不亢,但進到陌生環境,還是會害怕。

前世,她從來沒有單獨和這麽多圈內人一起飯局的經曆,更別提陪酒。

“一會嘴甜點。”經紀人從電梯鏡裏瞥她。

“長了張這麽好看的臉,怎麽就不知道利用一下?”

朝宛咬著唇,內心抗拒。

很快,電梯上到十層,叮一聲,門緩緩開啟。

女經紀人帶她到一間包廂門口,敲了敲門,臉上洋溢笑容,語氣也變得諂媚不已。

“久等了,諸位。”

包廂內氣味混雜,不經掩飾,惹得朝宛不禁按了按後頸的抑製貼。

飯局已經開場,圓桌旁大概圍了八九個人,其中,有朝宛前世熟悉的麵孔,也有分外陌生的。

那些熟悉麵孔,在圈子裏都是出了名的編導、製片,以及新生代演員。

在前世,朝宛是斷斷不會將他們與潛規則陪酒聯係在一起的。

她從前順風順水,如同未經曆世事波浪的精致紙船,隻在淺海肆意航遊,接受著眾人的驚歎追捧。

可重新來過後,失去庇護,直接被拋擲到黑暗又汙濁的深海,朝宛才明白,原來旋渦深處如此汙濁,原來,自己隻是脆弱又不堪的花瓶。

稍稍受些衝擊,被脅迫、被控製,就會粉身碎骨。

包廂裏安靜片刻。

“來來,快坐。”一個表麵和善的中年男人招呼。

他目光移到朝宛身上,怔楞兩秒,“嗯?這位……好像有點眼熟?”

朝宛別開目光,心中慌亂,頭垂得愈發低。

但很快,她就被經紀人催促抬起頭來,硬生生對上包廂所有人的視線。

因為臉盲,她沒法認清全部人,隻好略略掃過。

“喲。”中年男人摩挲下巴。

“難怪眼熟,這不是昨天上熱搜的那位小美女嗎?”

砰。

陡然,席間傳來杯盞撞擊的悶響,似乎是有人沒拿穩。

侍者慌忙去扶,而那人則從始至終沒有在意,隻眯著眼看朝宛。

“秦總,怎麽了?”有人遲疑問。

朝宛心跳驟急,身子僵硬到不聽使喚,氣息凝滯。

她順聲音來源望去。

女人與她對視,神情帶著些許嘲弄。

秦斯羽。

“好了,別愣著了,快入座。”有人招呼,打破僵局。

“小美女昨晚可是和季老師一起離開的,那我們現在也約等於沾上季老師的光了。”另一人還在抖機靈。

秦斯羽麵色沉下去。

哢嚓一聲。

這次似乎並不是意外,杯盞再度翻倒,摔在地上,杯裏的酒潑了滿地。

侍者慌亂,忙去取掃把收拾。

“等等。”秦斯羽不緊不慢地阻止,瞥了一眼朝宛。

“來遲了,不如讓她來掃?”

朝宛睜大眼,看席間竊竊私語,臉頰因羞恥難堪而滾燙難捱。

經紀人在背後推搡,低聲催促她還不快去。

踉蹌著向前走了幾步,朝宛埋著頭,不敢和周圍人視線交接,更不敢去看對麵存心看她笑話的女人。

似乎是繃得太緊,耳邊陣陣嗡鳴,像晨鍾暮鼓,悶悶砸在她腦海裏。

“秦總。”不遠處,有道嬌軟聲音響起。

秦斯羽旁邊的女Omega瞥了朝宛一眼,柔聲勸:“都是客人,不要為難她好不好。”

她唇角勾起,視線落在桌上的罐裝啤酒上,伸手夠了一瓶,拉開拉環。

“不如,換成自罰三杯?”

朝宛睫毛輕顫,不知所措。

可她酒量一點都不好。

淺黃色冒白氣的酒液被徐徐倒進高腳杯中。

逐漸,周圍開始有人起哄,意味不明的曖昧視線紛紛落在朝宛身上。

催促聲一浪高過一浪,經紀人也在背後推搡她,踉蹌幾步,朝宛被迫站在桌邊,眼前就是被注滿的三個酒杯。

“喝啊。”秦斯羽掀了掀眼皮。

朝宛難堪地抿緊唇,沒有動作。

經紀人走上前,硬生生把滿溢的酒杯塞進她手裏,以眼神催促。

器皿很冰,手心滲出的冷汗滑膩不已,握著十分難受。

喝了這一杯,他們看在眼裏,覺得還算聽話,會不會就能放過自己?

朝宛實在別無他法,懷著僥幸,強撐麵子,把杯壁抵在唇邊,艱難仰過頭。

微酸帶氣的啤酒湧進。

很快,酒杯見了底。

鼻息溫熱濡濕,眼前陣陣虛晃,恍然間,朝宛聽見耳邊傳來鼓掌和叫好聲。

手裏接著又被塞進了第二杯。

“喝!”

她輕搖了搖頭,因為剛才的一大杯酒而眼尾泛紅,小聲推拒:“不、不能再喝了……”

沒人聽清她這句微弱的抗拒。

眾人的目光炙燙不已,又帶著幾分垂涎,讓朝宛幾乎無所遁形。

有人推著她的酒杯,勸誘著,迫使她又灌下第二杯。

酒勁湧來,頭腦開始變得眩暈,朝宛撐住桌子,勉強站立。

朦朧視線裏,她看見包廂一角的香薰吐出白煙,味道甜得發膩。

不知為什麽,臉頰連帶著身體都燥熱不已。

到第三杯時,先前那個提議罰酒的女Omega站起身,給自己也注了滿滿一杯。

她眉眼彎彎,笑,“來,我也陪你喝。”

兩人碰杯。

清脆的響聲,可惜,其中的某個人沒拿穩,酒順勢傾撒,有不少都濺在了朝宛的上衣上。

周圍投來的眼神幾乎是立刻變得探尋起來,輕佻,隔岸觀火。

朝宛驚慌不已,捂住衣服,聽那個女Omega一聲聲地道歉,心情卻愈發低墜,視野氤氳水汽。

侍者很快拿來更換的衣服,盛在托盤裏,遞到她麵前。

“反正隻是外套,就在這裏換了吧。”有人起哄。

朝宛肩頭瑟瑟輕顫,後退了好幾步。

酒勁上頭,她有點醺然,臉頰浮上一層淡粉,再加剛才被酒潑,藏在外套裏的姣好身形顯露大半。

有人低聲笑著,有人應和著剛才的提議,盯著朝宛,目不轉睛。

朝宛緊咬住唇,思緒愈發混亂。

難堪之類的情緒已經顧不及了,因為,從身體內部升起的熱度幾乎將她淹沒。

好熱,房間裏剛才有這麽熱嗎?

角落裏的香薰依舊在無聲吐著白霧。

周圍人的臉逐漸融成一副色彩混亂的油畫,竊語不知從哪個方向傳來,夢魘一樣。

朝宛神色彌蒙,指尖搭在拉鏈上,無意識地去拉。

忽然,包廂房門打開。

有人訝異起身,“程導?您不是說……不來嗎?”

在看清程樓身側一同走進的那人之後,他瞬間噤聲,雙眼睜大。

季檀月擁著軟毛披肩,高跟鞋敲擊地麵,步聲篤篤。

本是慵懶矜貴的裝束,神情卻分外冷凝。

“抱歉。”她開口,嗓音再無禮貌笑意。

“來晚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開始嚐酒釀小笨雀uw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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