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宛已經設想好所有難堪場麵,卻沒想到會從季檀月口中聽到這句。
她怔忡抬頭,眼尾稍稍泛紅,對上與女人似笑非笑的目光,睫毛微顫,慌忙移開目光。
隻是互加好友?
可簡單的請求,經由季檀月柔軟嗓音說出口,卻平白添了幾分含糊不清的曖昧。
朝宛仰頭看了一眼背光安靜站著的女人,輕咬住唇。
好像,給出聯係方式,就意味著答應了之前她們的那個荒誕約定一樣。
金主與雀鳥的遊戲。
最終,找不出理由拒絕,她還是拿出手機。
兩人之間的氣氛歸為沉默,都沒說話,直到窗口彈出一條新消息。
[你已添加了y,現在可以開始聊天了。]
季檀月的賬號一如她給外界留下的印象,幹淨,纖塵不染。
不如說,從裏到外都是空白,像個特意新建的小號。
朝宛看了幾眼,無聲熄滅屏幕。
重要的人不會拿小號來敷衍。女人明麵上對她照顧有加,或許隻把她當作現下一個還算稱心的玩物。
也對,她算什麽重要的人呢?
心底失落悄然蔓延,不溫不火,卻足以讓情緒跌至穀底。
“很晚了,怎麽回家?”季檀月開口,嗓音含著和煦。
朝宛心中又慌又亂,垂著頭,小聲回答:“朋友送我,不用季老師費心。”
她不想重蹈覆轍,再度被女人關進那間冰冷別墅裏。
“好,注意安全。”
出乎意料,季檀月沒有強迫她,聲線也依舊如故。
朝宛心中砰砰,小聲應下。
再抬頭時,已經隻能看見女人纖細有致的背影。
季檀月睫毛垂斂,指節捋下發圈,弧度自然的茶色卷發頓時傾瀉在肩頭。
口罩遮住麵容,可難以掩蓋的出眾氣質卻依舊叫旁人驚豔。
朝宛甚至聽到有人壓低聲音交談,“……好漂亮。”
女人視若無睹,壓低帽簷,與一道西裝裙身影匯合,低聲交談幾句,徑直離場。
朝宛在原地站了一會,直到那道身影消失在拐角,才垂下眼,慢慢邁步離開。
走到出口,傅奚正倚在櫃台邊等她。
瞧見朝宛,她笑著迎過來,“可算出來了,怎麽樣?”
朝宛不想理她,抿唇走遠。
被嚇了一晚上,還遇到季檀月,估計回去也睡不好覺了。
傅奚歎了口氣,把店交給副手,死皮賴臉地湊上來。送她回家時,在車上賠了好一會不是。
朝宛麵皮很薄,經受不住她這樣的奉承言語,沒一會就消了氣。
車臨近叔叔家,她偏頭安靜看窗外夜景。
忽然,包裏的手機震了震。
仔細一看,手腳微微發冷。
消息來自季檀月。
空白賬號,突兀地給她發來了幾條消息。
朝宛無聲吞咽一下,點開看。
沒有文字,浮現在聊天框裏的是一些視頻。
視頻畫麵模糊,無一例外,都是別墅裏的監控錄像。
錄像完整地記錄下了朝宛偷闖進季檀月臥室,取走鑰匙,然後離開別墅的所有動作。
她之前那些自作聰明的小動作,早就被季檀月盡收眼底。
消息隻有朝宛一個人能看見,可她心中卻慌亂不已,像做錯事被人當眾抖露出來那樣局促。
為什麽季檀月要發給她這些?
是在威脅她嗎。
季檀月把鑰匙擺到那麽明顯的地方,或許根本不是粗心。
讓她僥幸逃離,隻不過是為了得到像如今這樣足以捏住她的把柄。
先前在密室對女人積累下的好印象悉數清空。
朝宛怔望屏幕,昏暗車內空間裏,冷光將她本就白皙的臉抹上一層難以掩藏的驚懼。
傅奚專心開著車,餘光無意瞥見朝宛臉色不佳,擔憂開口:“怎麽了?”
朝宛幅度極小地搖了搖頭,熄滅屏幕,緩慢地、無聲蜷住自己。
某一瞬間,她對白色頭像後的女人,產生了很深的抵觸。
尤其是聯想到那間冰冷無人,仿佛建來隻為了困住她的別墅後,朝宛愈發想逃離,再也不與季檀月扯上半點關聯。
重活一世,擺脫了秦斯羽,卻又落進季檀月的網套裏。
朝宛發覺,從前那個始終站在影壇最高峰,未與她有過交集的人,這一世竟莫名與她綁在了一起,而且開始顯露出很多不為人知的小秘密。
包括表麵光風霽月,背後斯文敗類的本質。
正想著,手機又震了震。
還是季檀月的那個小號發來的消息,隻有短短三個字。
[y:真可愛]
朝宛:“……?”
臉頰無聲染上熱意,又有些氣惱。
她幾乎能想象到,女人發出這句話時唇角微微勾起,神色曖昧的模樣。
眼圈因委屈而泛紅,她咬緊唇,飛快調出設置界麵,趁著衝動想把季檀月拉進黑名單。
才不想被人笑話,尤其,這個人還是數次撞破她狼狽經曆的前情敵。
……好煩。
可指尖懸在黑名單選項上方良久,朝宛卻有些猶豫了。
“看你膽子小的,回去好好睡一覺啊……嗯?”
傅奚還以為朝宛是被密室嚇到了,正自顧自地絮叨著,餘光忽然瞥見她的手機界麵,哀嚎:“不是吧祖宗,氣還沒消?不要刪掉我啊……”
朝宛抿唇笑了一下,“不是你。”
是一個……讓她捉摸不透的人。
她倚在副駕駛位上,熄滅屏幕。
最終還是沒有刪掉季檀月。
…
季檀月又看了很久截取下來的監控視頻,視線始終落在畫麵裏驚慌失措的那道身影上,眸光柔和。
她想了很久,終究是忍不住心中迭起的三個字,指節敲擊屏幕。
可一朝不慎,竟真發了出去。
長睫微顫,她還是沒有撤回,心中開始設想起對麵的人看見這條消息後的可愛神情。
去敷了張麵膜,季檀月沉吟片刻,踩著家居拖鞋,安靜倚進桌前軟椅裏。
手指覆過旁邊抽屜的把手,一寸一寸。
雖然已經相隔幾日,但仿佛這樣做,她就能再度觸摸到朝宛拉開抽屜時,在把手殘留的溫度。
這間臥室太冷了,無論是色調,還是主人的心境,亦或是桌案上被刻意除掉標簽的白色藥瓶,都如同陰霾下久寒不暖的冰,怎麽都捂不熱。
季檀月褪去腕上珠串,關滅小夜燈,闔眼。
熱源無聲無息斷掉了,連同上鎖抽屜裏的日記和照片都失去了意義,怎麽還能暖起來。
可今日,女孩溫熱的手腕,懵懂茫然的神情,喊她“季老師”時的糯糯音調,依舊幕幕回閃。
火苗又悄然點了起來,溫燙地舔舐著季檀月的心。
作者有話要說:
季檀月:好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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