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6 江南衛

歎息聲中,陳柏寒緩聲說道:“這世間事,自古就是黑白並存,陰陽共生,繁華的背後,也隱藏著無盡黑暗。”說話同時,陳柏寒取下了油燈上的罩子,而後舉手說道:“就像這影子,隻要照住光亮一麵,必定留下黑暗一麵,而且,一個人站的越高能力越大,所投下的陰影就越大。”

楚昊宇執掌大楚的黑暗機構天衛,再清楚不過這些,隻是讓楚昊宇疑惑的是,嶽父陳柏寒今日這番話,究竟何意?楚昊宇沒能想透,所以不曾開口,隻是盯著他,等他開口。

短暫的沉默過後,陳柏寒繼續說道:“天下能有今日的繁華,江南的富庶功不可沒,然而江南的富庶,則與江南眾世家、眾多官員密不可分。江南氏族,以孫、錢、王、吳、鄭五家為尊,孫、錢兩家貴為大楚四大世家就不必說了,何況孫家已然隱退,錢家老爺子剛剛病逝生出變故,怕是要偃旗息鼓一段時日。王、吳、鄭三家都是江南數百年的大族,其影響較孫、錢兩家也不遑多讓,尤其吳家,雖不顯山露水然,然當年謝家勢大時候尚且想方設法交好吳家,便是先帝平定謝家也曾特意前來洞庭拜望吳老爺子,最後將江南道首府從石頭城遷往這平江府,固然有謝家的緣故,亦因為吳家。”

楚昊宇知道吳家,可聽聞吳家影響力如此之大還是有過一絲詫異,同時在心中猜測,王絳碩奏折上那些人,究竟誰是吳家的人,而且能夠讓嶽丈開口,看來此人身份不低啊!心中如此想著,楚昊宇終是開了口,道:“聽嶽丈如此說來,本王倒要找個時間,前往洞庭拜會吳老爺子了。”

陳柏寒輕點了點頭,道:“禮該如此。老夫年輕時候曾與之瑜兄有過數麵之緣,談吐風趣為人高雅,想必不會令王爺失望。”

吳之瑜,吳家家主,就在楚昊宇思索著嶽丈陳柏寒這番話究竟何意時候,陳柏寒繼續說道:“王家在江南也是根深蒂固,不過看王灝的神情,唯王爺馬首是瞻,想來王家也不會有什麽問題,現在僅剩鄭家。鄭家本就是江南大族,尤其五十年前與謝家結盟一時盛世無雙,在江南眾多氏族中乃是最頂尖的存在,謝家兵敗後鄭家投城獻降,先帝欽奉鄭家老爺子清平侯,而鄭家老爺子很聰明的極少過問是非,隻是老爺子辭世後慎元老弟大肆插手淮南事物,鄭家的勢力,足矣與都督府相提並論,甚至讓數名大都督折戟淮南。”說到這裏稍頓,陳柏寒望著楚昊宇問道:“王爺可是要對謝家餘孽動手了?”

數日前渠澗峽的那場暗殺,正是謝東麟率領謝家餘孽出手,渠澗大營被他們屠殺貽盡,連沈澶、陳柏寒、李天念這些朝廷重臣也命懸一線,楚昊宇必須有所動作。點點頭,楚昊宇沉聲說道:“我已命天衛詳查此事,都有那些世家、門派出手,此事,本王定要會給朝廷一個交代。”

陳柏寒早就猜透了楚昊宇心中所想,卻是接著問道:“鄭家呢?”

頓時,楚昊宇眼中閃過一道寒光,直直盯著嶽丈陳柏寒,似想看透他心中所想。很快,楚昊宇已散去氣勢,張口說道:“亂臣賊子,本王必誅之,至於江南氏族,誠如嶽丈所說,天下熙熙皆為利來,本王相信他們都是聰明人。”

望了楚昊宇片刻,陳柏寒哈哈笑了起來,張口說道:“有你這句話,老夫就放心了,老夫就在京城等候王爺的佳音。”

第二日清晨,陳柏寒和李天念乘船離開平江府回京複命,送兩人離開,楚昊宇和沈澶聯袂去了江南衛大營。

江南繁華多文人墨客氣息文弱,然江南衛大營卻是森嚴有度,且隱隱約約透著冰冷殺氣。看楚昊宇臉上流露出讚賞神色,都指揮使姚方節臉上露出一抹笑意,張口說道:“回稟王爺,江南自古繁華,先帝平定江南後為保江南安定,不僅命神機尉駐守江南,還特意設置了江南衛,大都是百戰老兵。為了防止大營沾染江南奢侈萎靡的氣息,大營皆是北方風格,古樸厚重,尤其程將軍到來後,不僅重新修整更帶來了男兒豪情,現在,江南衛的兒郎們,上船能操舟,翻身能上馬,樣樣是好手。”

楚昊宇本就對這江南大營頗為滿意,聽都指揮使姚方節說完,更是笑道:“姚將軍的話,倒叫本王有些期待了,本王可是有重任要交給江南衛。”楚昊宇的話,說的不少將領臉色一喜。軍人的任務就是上陣殺敵,他們雖不知楚昊宇要他們征戰何方,可隻要有仗打就有軍功拿,要是入了這位爺的法眼,平步青雲也不是不可能,因此,一個個滿眼興奮的盯著楚昊宇,然而此刻,楚昊宇話語一轉,道:“不過,本王要先看看江南衛戰力如何。誌建,帶半隊人馬,向江南衛兄弟們討教一番。”

沒有任何遲疑,許誌建立即打馬走了出來,拜道:“末將得令。”大喝聲中,許誌建手掌揮動,五十騎隨他走進演武場。

楚昊宇的話聽的不少將領為之色變,尤其望著仿佛一個整體的血衛將士。軍伍中人,誰不知玄甲衛的大名,不少將士都以進入玄甲衛為榮,至於楚昊宇的親衛,更是從三萬玄甲衛挑選出來的精銳,個個是武功高手,個個是百戰老兵,江南衛雖精銳,可若與玄甲衛一較高低,怕是……雖有人畏懼玄甲衛的威名,然軍中從不缺熱血漢子,也有將領欲欲躍試,兩人同時走了出來衝姚方節拜道:“將軍,末將請戰。”

這兩人,左側將領皮膚黝黑長的又粗又壯,相貌粗狂留著絡腮胡,一看就是沙場驍將,至於右側少年,則與壯漢截然不同,皮膚又白又淨,相貌俊秀還帶著一絲儒雅氣息,若非一身盔甲,正是江南最常見的風流士子。

看有將領主動請戰,姚方節臉上露出一抹笑意,隻是一次出來兩個,倒叫他猶豫起來。粗壯漢子潘黑子,是神武尉程將軍的親衛,真正的百戰老兵,漠北之戰過後跟隨程將軍入了江南,後來程將軍病重隱退,潘黑子便留在了江南衛。文弱少年秦宜明乃將門之後,自幼向往金戈鐵馬的生活,熟讀兵書勤修武藝,算得上文武雙全的才俊,而秦宜明最向往的便是玄甲衛,現在能夠與玄甲衛精銳一較高低,立即站了出來,兩眼直直盯著主將姚方節。

望著兩人,姚方節神思一動便有了決斷,衝楚昊宇笑道:“玄甲衛乃是真正的精銳之師,攻無不克戰無不勝,我江南衛雖然都是好兒郎,可較王爺親衛卻自愧不如,隻是王爺有意,末將自當奉陪,一隊人馬,來領教玄甲衛精銳。”

看姚方節動用兩倍人馬應戰玄甲衛,楚昊宇心底有過一絲讚賞,為將者,就當熟悉敵我從而製定策略爭取勝利,而非死要麵子一味莽撞。點點頭,楚昊宇輕笑道:“姚江南乃江南衛主將,何須過問本王?”

不見楚昊宇反對,姚方節抱拳衝楚昊宇行了一禮,而後望著潘黑子和秦宜明說道:“一隊人馬,你二人自行商量,去吧。”

“末將得令。”大喝聲中,潘黑子和秦宜明起身離去,很快就帶領百餘騎走進演武場。

此刻,江南衛將要與玄甲衛比武的消息已傳遍大營,演武場四周站滿將士,一個個目不轉睛的盯著場上,既想看看玄甲衛如何精銳,不過更多是想江南衛勝出。

高台上,看七王爺楚昊宇,大都督沈澶兩人坐定,姚方節抱拳問道:“王爺,大人,開始吧?”

楚昊宇點點頭而沒有出聲,見此姚方節轉身走到高台邊緣,沉聲說道:“比武隻為切磋技藝,不可傷及性命,開始。”

得到姚方節的軍令,江南衛立即動了起來,一百精銳分成兩股,一路人馬約莫七十騎,在潘黑子的帶領下氣勢洶洶的衝向玄甲衛,另外三十騎則在秦宜明的帶領下繞著演武場狂奔起來,想來隻要玄甲衛陷入混亂,就要給他致命一擊。

許誌建如何不知敵軍的意圖,卻是怡然不懼,揮手連刀帶鞘高舉,喝道:“殺!”

“殺!”震耳欲聾的大喝聲中,血衛五十騎狂奔起來,向著江南衛衝去。騎兵,沒有防守隻有進攻,哪怕敵人再多。

轟隆隆的馬蹄聲中,玄甲衛五十騎四四方方的隊形已然變成菱形,如同一支長矛刺向敵軍,而許誌建就是這支長矛的矛尖,銳不可當。

潘黑子久經戰陣,如何不明白玄甲衛的意圖,粗狂的臉龐上越發興奮,揮動大刀砍向許誌建,想要將他這個矛尖折斷。疾快的馬蹄,很快,許誌建已與潘黑子相遇,嘭一聲巨響兩柄橫刀砍在一起。

許誌建能夠加入血衛貼身護衛楚昊宇,可知武功不凡,奈何潘黑子也不差,兩人身軀都是一顫,然終究是血衛技高一籌,在潘黑子身體晃動時候,一柄橫刀從許誌建身後突現劃過潘黑子的肩膀。雖然沒有真的受傷,然潘黑子知道自己已經是個死人了,可偏偏自己沒有死,心中的憋屈讓他難受的想吐血。

沈澶、姚方節等人站在高處看的清楚,一個照麵潘黑子便被斬落馬下,對此不少人都是一愣,臉上有著掩飾不住的吃驚。吃驚玄甲衛的精銳,吃驚江南衛竟然如此不堪一擊。斬殺潘黑子後,玄甲衛沒有絲毫停留的衝進江南衛大軍,所過之處,幾乎沒有一合之將,一個穿刺傷亡過半。

秦宜明站在一側看的清楚,眼睛也越發明亮,這才是真正的精銳,自己一定要加入玄甲衛。心底如此想著,秦宜明突然打馬加快了速度從側麵衝了上去,想要在玄甲衛衝出江南衛的一瞬,對他們進行斬首。

這刻,所有人都將目光放在秦宜明身上,江南衛是勝是敗,全係在他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