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3 聖差趕到

清晨,江都府為濃霧籠罩,再加上遮天蔽日的烏雲,天地是昏暗一片,就似眾官員現在的心情。今日,欽差大臣將要趕到江都,長史呂梁偉帶領淮南道一眾官員早早就趕到了碼頭,可該是為天際的烏雲所染,大都陰沉著臉,一片沉寂,再加上一排排銀甲侍衛小心戒備著,氣氛就似這天氣充滿蕭殺。

沉寂之中,一艘千石大船在眾官員的注視下緩緩駛來,見此,即便心中有萬般想法,眾官員還是收起了所有情緒,露出一張畢恭畢敬的臉龐。很快,大船已然靠岸,一隊黑甲侍衛飛馳而出占領碼頭要害,而此刻,有刺耳的大叫聲響起,道:“欽差大人到!”

聽到大喝聲,淮南道眾官員立即跪了下去,大喝拜道:“臣叩見陛下聖安,叩見李大人。”

站在高處望著密密麻麻的人頭,李懷仁突然生出從沒有過的得意。想他一生也頗為自負,又承蒙先帝信任,年歲不大已成為正四品的京兆尹,可不想竟在京兆尹這個看似顯赫卻如履薄冰的位置坐了十幾年,磨掉他所有銳氣變得圓滑無比,就在他年歲漸大自負韶華傾負時候,一躍成為從二品的吏部左侍郎,成為真正的朝廷大員。原本,李懷仁以為能夠在這個位置上安然致仕此生也就足矣,不想機緣湊巧跟隨七王爺出使江南,且得七王爺承諾,隻要整頓好淮南道吏治,則許他一個大都督。大都督是什麽?手握重權的封疆大吏,掌管一方土地、數以百萬的百姓,真正的朝廷重臣。現在,即便隻是一個暫代大都督,李懷仁絕對有信心將這個暫代去掉。

心底雖激動,李懷仁卻收起了所有情緒,現在的淮南道官場複雜,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居高臨下掃過眾人一眼,李懷仁臉上露出一絲笑意,緩聲說道:“承蒙陛下厚愛、七王爺信任,本官暫代大都督一職,持尚方寶劍巡視淮南道!”

聽到李懷仁的話,不少人可是吸了口冷氣,震驚與這兩個消息。七王爺代聖上巡視江南、淮南兩道,從禦史台、吏部、戶部、刑部挑選大員隨行,這是他們都知道的消息,可不想李懷仁竟然暫代大都督一職,眾人都是老官油子,那個不清楚暫代的含意?何況還持有尚方寶劍。尚方寶劍意味著什麽?意味著聖上親至陛下親臨,正三品以下官員可隨意處置,先暫後奏。一時間,氣氛竟有些複雜,尤其長史呂梁偉,心底更是浮現起一抹苦笑。

心底雖有萬般想法,然而抬頭看到兩名黑甲侍衛捧著一柄明黃色的雕龍寶劍,眾官員卻不敢遲疑,再次拜道:“臣叩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望著眾官員畢恭畢敬的臉龐,李懷仁卻能夠察覺到氣氛的變化,張口說道:“諸位請起,本官可是要大力仰仗諸位,還我淮南道一個朗朗乾坤,給七王爺給陛下一個交代。”說話同時,李懷仁走向大船,親手將呂梁偉攙扶了起來,而後笑道:“呂長史,咱們不過數年不見,呂老弟為何如此蒼老,老哥可都不敢相認了。”

吏部掌管官帽子,即便封疆大吏、長史都由聖上親自任命,卻要接受吏部的考核,而李懷仁身為吏部左侍郎,吏部的二號人物,與大多數官員都熟稔。

望著春風得意的李懷仁,呂梁偉心底是五味陳雜,卻還要擠出一副笑臉說道:“李大人客氣,還真沒多長時間,兩年?不過,兩年不見,李大人那個從可要去掉了,成為一方封疆大吏,讓人羨慕。”最後一句倒是呂梁偉的真心話,從二品和正二品,看似一字之差,卻似一條溝塹,絕大多數官員終生止步於此,因為官做到這個地步,都是大才大能之輩,所欠缺的不過運道,這運道,或許就是一句話。

李懷仁忍不住笑了聲,卻是張口說道:“不過是承蒙陛下和七王爺信任,本官可是誠惶誠恐啊!”

提起七王爺,呂梁偉張口問道:“李大人,七王爺可是去了江南道?”

頓時,李懷仁臉上的笑容已經散去,沉聲說道:“七王爺本意是前去平江府,然得知齊安民變,已率領彭城大營數千人馬,直奔齊安。”

聽到齊安民變,呂梁偉臉上露出一絲尷尬。淮南道發生民變與大都督楊令公有莫大幹係,隻是如今楊令公畏罪自殺,都指揮使張柏陽又不知所蹤,朝廷要是怪罪下來,定然先責罰自己這個長史。想到這裏,呂梁偉心底又是一聲歎息,一時間竟有些興致闌珊,不過他不開口,自有人上前與李懷仁答話。

抱拳衝李懷仁行了一禮,一相貌儒雅的中年男子張口說道:“下官江都太守郭勁鬆見過李大人。”

郭勁鬆甫一開口,立即又有數名官員圍了上去衝李懷仁示好,望著這一幕,呂梁偉連自嘲的心思都沒有了。大都督自殺,都指揮使失蹤,他這個長史注定要被懲,眾官員前去討好李懷仁這未來的大都督也是人之常情,何況,這位大都督身後站著聖上和七王爺根基深厚。這刻,呂梁偉的神情越發萎靡,合著堆滿皺紋的臉龐,看似個行將就木的老者,真可謂的幾家歡喜幾家愁。

就在眾官員衝李懷仁示好時候,突然就急促的叫喚聲響起,道:“齊安急報、齊安急報!”

頓時,剛還熱鬧的碼頭瞬間一靜,一個個都直直盯著飛馳而來的驛卒。打馬飛奔至眾官員身前,驛卒一跪到地,拜道:“啟稟諸位大人,淮南尉副將魏江濤、偏將黃偉臨陣倒戈,齊安大敗,死傷無數。”

靜,死一般的寂靜之中,眾官員的呼吸卻是逐漸急促起來,似不敢相信魏江濤竟然叛變,不敢相信朝廷大軍竟吃了敗仗,最後都將目光望向了李懷仁。

李懷仁也沒能想到自己剛到江都便得到這種消息,就似正得意時候吃了一隻蒼蠅一般惡心。沉默片刻,李懷仁冰冷著臉龐說道:“去都督府。”大喝聲中,李懷仁當先離去,看的一眾官員麵麵相覷,然而呂梁偉也不知為何,心底竟生出一絲快感,似乎有些樂意看李懷仁碰釘子。

平江府,等候多日,沈澶終是迎來了朝廷上差,隻是看到上差乃是王絳碩時候,不少人都似吃了蒼蠅覺得惡心。數年前,正是他們聯手將王絳碩逼出平江,逼的他狼狽逃回京城,若非五王爺楚昊淵,根本無法平安致仕,更不要說更進一步了。

王絳碩看到了老仇人臉上的表情,微微眯起的眼睛,似笑非笑的臉龐,似都在訴說著心中的得意,心道當年你們將老子逼的狼狽之極,這次,老子要是不好好玩玩你們,老子還真就虧了奉聖諭巡視江南道這頂大帽子。心底冷笑,然而麵對沈澶這位高權重的大都督,聖上的心腹,王絳碩卻不敢放肆,這可是讓五王爺楚昊淵都尊重的人,抱拳說道:“見過沈大都督,數年不見,沈都督風采依舊啊!”

沈澶熟知王絳碩的為人,這也是為何他明知王絳碩乃是五王爺的人卻默認平江府一眾官員逼走王絳碩,不過聖上這次讓王絳碩巡視江南道可就有些意思了。心底好笑,沈澶卻是抱拳抱拳回了一禮,笑道:“王大人客氣。倒是王大人數年前才離開平江府,如今再次歸來時候已是聖差,讓人唏噓啊!”

沈澶的話,聽的淮南道不少官員為之色變,就是王絳碩,也沒能猜透沈澶的意思還以為他在諷刺自己,臉色寒了下去。沈澶也不解釋,接著說道:“王大人,韓長史、鄭太守,你們都是老熟人,本都督也就不再介紹,唯獨都指揮使姚將軍來江南道時日不長王大人不熟悉,隻是懷念齊安民變,姚將軍率江南尉前去平叛,等他歸來,本都督再讓他拜見王大人。”

聽江南尉前往齊安平叛,王絳碩便猜到沈澶未經朝廷調兵,眼中閃過一道寒光,卻是笑道:“沈都督心憂朝廷一心為國,乃我輩楷模,本官佩服、佩服!”說到這裏稍頓,王絳碩指著身側的崔孝廉說道:“禦史台監察禦史崔大人,與諸位也都是老熟人了。這次,本官與崔大人受聖上和七王爺囑托巡視江南道整頓吏治,還望諸位大人多多費心。”話到最後,王絳碩的目光特意從老對頭臉上掃過,看的他們一個個低下腦袋不敢與他對視。見此,王絳碩心底又是一聲冷笑,他再清楚不過他們幾人的為人,所缺不過證據罷了,不過證據,隻要有權,還不是手到擒來。

崔孝廉身為禦史台監察禦史,曾多次巡視江南道,與大多數官員都認識,抱拳拜道:“見過大都督,韓長史、鄭太守,見過諸位大人!”

沈澶對崔孝廉的印象不錯,衝崔孝廉笑了笑,道:“王大人和崔大人奉聖諭巡視江南,本都督自是歡迎,但有所求,盡管告訴本都督就是。同時,本都督也望兩位大人莫辜負聖恩,嚴查江南吏治。”說到這裏意味深長的望了王絳碩一眼,沈澶又笑道:“本都督已準備好了酒宴為兩位大人接風,請!”

王絳碩明白沈澶的意思,可他奉聖諭而來嚴查江南吏治,自然要聽從聖上吩咐,嚴查了。輕笑了聲,王絳碩張口說道:“都督有心了,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