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2 迷局

甲板上,望著跑的正歡的小女楚若彤,聽著她清脆、活潑的歡笑聲,楚昊宇臉上浮現起一抹會心笑意。這趟離京,楚昊宇經不住小女楚若彤的糾纏,將她母女帶在身側。陳芳菲乃是才女自幼向往煙雨江南,這次能夠跟隨楚昊宇前往江南,也有著難掩的欣喜,至於愛子楚弘辰,楚昊宇則狠心將他留在京城陪伴母後。

楚若彤身側還有一個三四歲的小丫頭,隻是臉色略顯蒼白,人也少了楚若彤的活潑反倒多了些書卷氣息,正是周褚的女兒周青悠,可或許是為楚若彤所染,小臉上不時露出笑意,看的周褚也有笑容浮現,同時心中越發酸楚。

看到周褚的神情,楚昊宇如何不知道他擔憂什麽,可他貴為親王能夠決定很多人的生死,卻不是閻王在生老病死之前也無奈的很。搖搖頭,楚昊宇發出一聲無奈歎息,首次後悔撮合周褚和張依依。

當年,張俊兒受天刺逆賊挑撥打劫楚昊宇卻落的身死道消,張家堡前去討要說法時候遭天刺逆賊伏擊,張家數姊妹僅張依依僥幸活了下來,隻是先天體弱又逢此大悲之事,尤其落入在水中侵泡一日落下病根,連神醫李思翰也無能為力。楚昊宇一時意起撮合了周褚和張依依,不想兩人才子佳人相處甚歡,張依依甚至不顧李神醫的勸阻十月懷胎生下一女兒,如今生機將盡,周褚正是要帶張依依最後看一眼江南風光。

沉默片刻,楚昊宇卻不知要如何安慰周褚,隻能端起了茶杯,而就在此刻,有愛女楚若彤歡快的笑聲響起,大叫道:“上鉤了,咯咯……”得意的笑聲中,楚若彤提起魚竿就想收魚,可或許是魚兒過大,又或許是她力氣太小,小小的身軀反而隨著魚竿搖擺不停。

半天都沒能將魚兒拽出水麵,楚若彤非但沒有氣餒反倒越發興奮,大叫道:“父王,快來幫幫彤兒,我釣到大魚了。”

聽到楚若彤的大叫聲,楚昊宇笑嗬嗬的站起身來,握著她的雙手將魚竿提了起來。這是一條十幾斤重的大草魚,猛然離開水麵掙紮的更歡了,魚竿都是一陣顫抖,而小若彤卻越發興奮,臉上、眼中都是滿滿的笑意,同時張口問道:“父王,彤兒厲害吧,這麽大一條魚。”

望著楚若彤那雙會說話的眼睛,楚昊宇笑道:“彤兒最厲害了,父王都不曾釣過這麽大的魚,以後天天釣魚給父王吃,怎麽樣?”

說話同時,楚昊宇已將魚兒提到甲板上,孫侯立即走了過來將魚取下放入魚簍,而後又掛上魚餌。與父王楚昊宇對視片刻,楚若彤又笑了起來,叫道:“好啊,彤兒釣魚給父王母妃吃,還有周伯伯、悠悠,哦、哦!”得意的大叫聲中,楚若彤又將魚鉤丟入水中,同時端坐下去收起笑容做出專心致誌釣魚的模樣,看的楚昊宇又是一笑。

走回躺椅坐下,楚昊宇端起茶杯細細把玩著,同時張口說道:“彤兒活潑,倒有本王小時候的模樣。當年,元博、元敬、元飛,我們四個鬧的皇宮不得安生,卻也充滿歡聲笑語,想來就是這個緣由,父皇才不願責罰我們。周兄,悠悠年幼正是調皮貪玩的年齡,我倒以為可以多跟彤兒待在一起。”

周褚如何不明白楚昊宇的意思,終是點點頭,道:“那就麻煩七公子了。”

望著周褚,楚昊宇似笑非笑的說道:“周兄怎麽也如此客氣了?”

與楚昊宇對視片刻,周褚突然笑了起來,同時岔開話題說道:“最近兩日看七公子心事重重,莫非擔心江南之行?”

楚昊宇點點頭,張口求教道:“正要周兄教我。”

輕笑了聲,周褚張口問道:“七公子不是早有安排?”

楚昊宇也不否認,稍稍整理了思路張口說道:“這趟江南之行,起因正是錢老爺子,不過現在看來,事情越發複雜了。淮南道齊安郡的民變,百姓攻占縣衙,齊安郡太守董大琛派大軍平叛,死傷數百,而淮南道大都督楊令公勾結朝廷重臣隱而不報,此事,本王覺著有些詭異。”

稍稍思索了下,周褚點頭說道:“公子擔心不無道理。天下已安定二十多年,淮南、江南兩道又都是富庶之地,這次民變想來有我們所不知的緣由,倒是正二品的大都督,勾結朝廷重臣隱而不報,莫非不知道後果?”

看到周褚意味深長的目光,楚昊宇深知瞞不過他,便張口說道:“大哥安排三百禁軍捉拿楊令公回京,同時令神策尉一旅人馬趕往廣陵郡,另外傳訊江南道、河南道、嶺南道嚴加戒備。”

望著楚昊宇,周褚張口問道:“真有這麽嚴重?”

楚昊宇搖頭說道:“不知,不過大哥做事向來謹慎,防範於未然。”說到這裏稍頓了下,楚昊宇接著又道:“我令李懷仁帶一路人馬前往齊安郡安民,同時徹查淮南吏治。李懷仁為人圓滑尤善和稀泥,安民確是一把好手,可若想他大力整頓吏治,就需一副鞭子,所以大哥許他淮南道大都督一職,再加上宗古丞,應該能夠肅清淮南道吏治。”再次頓了下,楚昊宇眼中更是閃過一道寒光,沉聲說道:“若真生出變故,本王就帶神機尉與江南衛數萬大軍入淮南。”

搖搖頭,周褚張口說道:“七王爺多慮了,尚到不了那種地步。”

楚昊宇接口說道:“但願是本王多慮了。江南氏族眾多,當年謝誠兵敗後大都選擇臣服,父皇為安撫江南非但沒有動他們反而重用江南氏族,這才使得江南很快恢複過來,隻是十幾年下來,這些氏族攀枝交錯形成一張大網,以大哥之能也不敢輕動,現今周老爺子病危,牽一而動全身,本王不得不謹慎。”說到這裏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神情,楚昊宇搖頭說道:“其實,大哥調沈都督入江南,正是要應對今日之局,不想這一拖竟是六七年,錢老爺子也真能熬。哼,現在本王都在想,錢老爺子是不是在故意示弱,若真如此,這盤棋倒越來越有趣了。”

看楚昊宇眉頭挑起一臉傲然的神情,周褚輕笑了起來,道:“看七王爺的神采,似又回到漠北,過的真快,眨眼就是十年過去。”搖搖頭,周褚臉上的笑容逐漸散去,一雙眼睛越發幽深,緩聲說道:“錢老爺子大才,定然是在以退為進,隻是,數年來周某依舊沒能看透錢老爺子的布局。天下平定後百業待興,錢家憑借著遍及天下的財力一躍成為四大世家,就是先帝也對錢家頗為倚重,擢升李天念為戶部左侍郎,後來更是成為戶部尚書且一坐就是十幾年之久,當之無愧是朝廷的大管家。”

楚昊宇點點頭,而周褚則繼續說道:“錢家擁有富可敵國的財富,朝廷上又有根深蒂固的李係,一時風頭無雙,直到陛下平定漠北,錢老爺子很知趣的開始韜光養晦,甚至久臥病榻,隻是,周某一直疑惑錢老爺子在子嗣上的態度。錢老爺子臥病,老大錢淩雲也從錢家的生意中抽離,專心照顧老爺子,老二錢四方繼承了糧行、茶行,老三錢蘇蘇接掌青樓、賭場,老四錢淵則掌控了玉石、典當生意。此三樣為錢家的根基,怕除了錢家幾兄弟,沒有人知道究竟為錢家賺取多少銀子,致使老二錢四方、老三錢蘇蘇、老四錢淵三人羽翼已豐,誰也不肯服軟,所以,不管誰繼承家族,定然要生出是非。”

輕嗯了上,楚昊宇張口說道:“本王也在疑惑錢老爺子究竟何意?非但不曾立下繼承人,反而任由幾兄弟做大,現在,免不了一場紛爭。”說到這裏頓了下,楚昊宇又加了句,道:“怕自此以後,錢家就是名存實亡了。”

楚昊宇這趟入江南正是要解決錢家的問題,而錢家對天下商人影響過深,這非楚家所願意看到的,所以,楚昊宇正在想法消弱錢家的實力,消弱錢家的影響。

周褚再清楚不過這點,沉默片刻張口說道:“錢老爺子大才,想來早就看透此點,而今十年過去,他都沒有立下繼承人,甚至是看著錢家兄弟做大,此舉,周某真猜不透原委。”搖搖頭,周褚一聲輕歎端起了茶杯,品味片刻又突然問道:“七公子,你會選擇何人繼承錢家?”

想不明白的事情,楚昊宇很快就拋擲腦海,笑望著周褚說道:“周兄已經有了答案,何必再問本王?當然是長子長孫了。”

錢不為的長子錢淩雲遇刺現在生死不知,那就隻能是長孫錢昌海。此刻,楚昊宇繼續說道:“錢家眾兄弟,老大錢淩雲起碼得錢不為七分真傳,這些年看似在照顧錢老爺子不再過問錢家生意,本王卻懷疑錢老爺子已將孔交給他,對錢家老說,孔是根須,生意再大也不過枝幹罷了,所以,隻要孔在,錢家就不會滅亡。或許,這才是天刺行刺錢淩雲的緣由,他們早從錢家幾兄弟選中一人繼承錢家,隻可惜不是錢淩雲。”

這四五年楚昊宇已完全接掌楚家天衛,周褚身為楚昊宇的心腹謀士,也接觸到很多東西知道錢家孔的存在。思索片刻,周褚搖頭說道:“或許吧。”

看到周褚這副神情,楚昊宇笑問道:“周兄怎麽這副表情?”

周褚緩聲答道:“應該沒有這麽簡單,周某以為錢老爺子定然有所安排,隻是我們猜不透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