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強堅毅的臉上閃過幾絲痛苦之色,旋即消失,仿佛磐石般,說:“曾處長,善後的事,就麻煩你了,給你們添亂了,不好意思。”

曾國勇疑惑地問:“哪裏話,說這種話就見外了。隻是,怎麽突然會變成這樣”

蕭強歎了口氣,說:“唉,都怪我疏忽了。其實,韓軍在拘留室突然發瘋,我就應該警惕,王亮與李鐵他們兩人都和韓軍一樣,下了月亮湖,有可能會步韓軍後塵。剛才,我在湖堤巡查,接到法醫的緊急電話,告訴我湖水中含有劇毒,具體的分析結果還沒有出來,但一定要格外小心,禁止任何人接觸這些湖水。我馬上想到了王亮李鐵,打電話到他們房間,沒人接,心急火燎地跑來,卻已經遲了。具體的經過,我被打暈了,也不是很清楚。馮婧,你把剛才發生的事情再說一遍。曾處長,我們出去吧,邊走邊聽,這裏血腥味太濃。”

馮婧強忍著心中的痛楚,將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的詳細敘述。說到方媛拾起手槍近身射擊王亮時,蕭強與曾國勇情不自禁地瞟了一眼方媛。王亮死後,方媛從地上爬起來,尾隨著馮婧,一直沒有說話。她隻是被王亮的手掌扇到握槍的手,摔倒在地,沒有受傷。

天色不好,沒有星星,沒有月亮,有的隻是習習冷風。秋意正濃,萬木蕭條。斑駁的陰影裏,不知有多少細微的生命在枯萎、衰敗、死亡。

刑警們圍在月亮湖的湖堤上,每隔一段距離布下一個崗,每個崗有台抽水機,“突突”直響,將湖水抽出來,流入停在一旁的水車裏。

蕭強陰沉著臉,帶著曾國通巡視每個崗的工作情況。不能讓湖水漏出來,完完全全從湖水中抽入水車。所有的人,都要小心從事,不能接觸湖水,也不能讓湖水接觸到任何人。

馮婧放慢了腳步,和蕭強保持了一定距離。她總是忍不住偷偷流淚,不想讓蕭強看到。她總覺得,王亮沒有離開,就在她身邊。每陣風,每隻悄然掠過的飛蟲,都可能寄托了王亮的魂魄。

一隻手悄然牽住了她,方媛在她耳邊輕聲說:“很想哭想哭就哭吧。”

馮婧搖了搖頭,抹掉眼淚:“我沒事。”

方媛握了握馮婧的手:“父親死的時候,我也和你一樣。很苦,很想哭,就是哭不出來,淚水卻止不住地流。你也別難過了,其實,王亮是我殺的,如果不是我開第一槍,他就不會死。殺人,原來是這麽難受,比什麽都惡心。直到現在,我心裏仿佛被掏空了,隻剩下架子,空蕩蕩的,仿佛行屍走肉。”

馮婧摸了摸方媛的頭:“傻丫頭,王亮的死,和你沒有關係,你不開槍,他也會死的。何況,他是我親手殺的。當了這麽久的刑警,其實我還從來沒有對活人開過槍,沒想到,第一次開槍,射的就是我最親近的人。這樣也好,至少,他是笑著去的。如果真有在天之靈,他也會原諒你的。”

“所以說,馮婧,你不要太難過了。其實,你也是沒辦法,如果你不開槍,他再失去理智,瘋狂之下,我們都會被他活生生打死。你救了我們大家的命啊。”

馮婧若有所思,她的目光,穿過了幽幽燈光閃爍的月亮湖,穿過了沉沉暮氣的小樹林,穿過了森森屹立的女生宿舍,望向漫無邊際無窮無盡的吸收一切光線的黑暗天空。所有的光亮,都注定無法與這深不可測的黑暗相抗衡。

流星乍現,璀璨瑰麗,一瞬間,實體燃燒殆盡,在億萬年的宇宙中微不足道。用燃燒生命換來的那場華麗焰火,又能在多少人心中留下不滅的痕跡

亮亮,願你在另一個世界裏實現你的愛情與夢想,心想事成,幸福一生。我在這個世界裏,永遠為你祝福。馮婧雙掌合什,對著流星默默許願,神聖虔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