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上來的就是要在一起幹活一年的那些伐木工,連帶著一個月的糧食和生活用品都帶了上來,老板姓胡,長的尖嘴猴腮,看著不像好人,張秀蘭不知道他叫什麽,隻聽周術民叫他老三,其他年歲和他差不多的,都叫他一聲三哥。

高大江則直接喊姐夫,招呼人把卡車上的東西往廚房裏搬,胡老三還特意和張秀蘭姐妹說了兩句話,一身西裝夾著一隻黑色的小公文包,頭發梳得油光水亮的,張秀枝低著頭,手擰著衣服,胡老三根本沒有往眼裏看,至於張秀蘭雖然能說幾句,可一身土氣又穿的像要飯的,胡老三也沒多注意,客套兩句,又嚴肅的說了幾條規定,大體就是不要做的東西到月底不夠吃,這樣到時要從她們的工資裏扣之類的話。

醜話先說到前頭,又是來打工的,張秀蘭早就料到會這樣,何況她上輩子在礦上幹活的時候,可沒少受人白眼,年歲大體力根不上,自然被人看不起,可除了礦上的活她也找不到旁的活,隻能受著人白眼,裝不知道繼續呆在礦上,直到累死在那裏。

此時在山上,可比在礦上強百倍,張秀蘭自然更不會計較。

胡老三把東西和工人送來,又交代周術民和高大江一句下個月月底派車來,坐著卡車走了。

新來的工人把李行搬到了寢室裏,張秀蘭姐妹也把自己的行李拿到了新蓋的小木屋裏,沒來得急收拾就去了廚房,今天工人們就要進裏麵去伐木。眼看著都八點了,胡老三這麽一來。飯也沒有做,到沒有人怪張秀蘭姐妹倆。

可姐倆卻記得自己的本份。並沒有因為這個是理由就覺得理所當然,而是看了送來的食材,洗了大米放在蒸屜裏,鍋裏添了滿滿的水,下麵架著大塊的木頭燒,不多時就有淡淡的飯香傳出來。

趁著蒸飯的空當,姐妹倆又把白菜切了洗出來,燉了白菜和土豆,這兩樣最快。等把菜燉到鍋裏,張秀蘭讓姐姐燒火,自己則拿了麵出來,和了二大呂盆的麵搬到她和姐姐住的那屋的炕上,等著中午麵發了好蒸饅頭。

張秀蘭走出屋,到廚房裏打了盆水出來洗手,“姐,把鍋燒開了,再多添把柴。然後把灶台這收拾好就行,我先去收拾屋子。”

“放心吧,我知道,等這邊弄完了。我跟你一起去收拾。”張秀枝抹了把頭上的汗。

張秀蘭看著心疼,卻沒有一點辦法,就是她都忙的停不住腳。隻想把該幹的活都幹了,也能抽空歇歇。

男人們都在準備工具。試試有沒有壞的,好馬上修。省著一會兒去山裏麵耽誤活,張秀蘭抬腿出了廚房,沒等進西邊的房子,就被人從身後叫住。

“這位同誌,能問一下哪裏有能喝的水嗎?”男子的聲音青澀中帶著一抹文雅。

張秀蘭覺得耳熟,卻又不記得在哪裏聽過,決對不是跟她們一起從來的那夥人裏的,那就是跟胡老三一起來的人,可是她根本就沒有打過招呼,更沒有往跟前靠過,所以說根本不可能聽過他們的聲音。

瞬間的功夫,張秀蘭不多想,回過頭去,待看到那張年輕中卻又帶著熟悉的容顏,整個身子的血液在一瞬間都被凍住。

石民?

她的前任丈夫,他怎麽會在這裏?

他們的相遇不是也在幾年之後嗎?

一時之間,張秀蘭愣住了。

石民見麵前的姑娘盯著他看,偏厚重的劉海擋著,他又看不清對方臉上的神情,一時之間有些搞不清楚,“同誌,我這幾天受了寒,想問哪裏有沒有熱水?”

文明又懂禮貌,和前世那個嗜賭成性,又喝酒打女人的男人,與眼前的人怎麽可能是一個人?

可她卻認得出來,這張臉就是化成灰她都認得,雖然現在這張臉看著青澀很多,可就是一個人,不會錯。

張秀蘭深吸一口氣,淡聲道,“急著做飯,沒有燒熱水,到是蒸飯的鍋裏有熱水,等開飯的時候你再拿茶缸子過來吧。”

上一世是上一世,這一世她與石民不會再有關係,張秀蘭不想把上一世的怨恨拿到這輩子,恨別人的同時,自己同樣也痛苦,再說這一世石民就是還是那種嗜賭成性又打罵女人的男人,與她也沒有關係。

就像她對待趙興國一樣,不去恨卻也遠著。

不再走上一輩子的老路。

“好,那謝謝你。”石民也沒多想,道了謝轉身回了對麵男人們住的地方。

張秀蘭直到回了小屋裏,才捂住胸口,隻覺得心髒似要跳出來一般,直到張秀枝從外麵進來,才發現自己竟然坐了這麽久。

“怎麽了?臉色這麽難看。”張秀枝走上前來。

“沒事,就是餓了。”張秀蘭怕姐姐擔心,故作調皮的吐了吐舌頭,一邊繞開剛剛的話題,“這房子現在還能住,下半夜也得蓋厚被子,等冬天一來,四麵都透風,還不得凍死人?我想著等白天咱們倆沒事的時候,去些泥在外麵胡上,起碼能頂些風,冬天炕燒的熱熱的,也不會太冷。”

“也隻能這樣。”看著光凸凸連炕席都沒有的火炕,張秀枝皺著眉,不知道要怎麽辦。

“姐,我看那邊有個小水池,雖然不大,不過邊上長了挺多的蘆葦,下午得空先割回來,砸一砸咱們自己試著編個炕席,編不好能鋪就行。”眼下這個情況,什麽都得靠自己。

張秀枝點點頭,也隻能這樣了。小木房沒有窗戶,大白天的就借住門口的光,到了晚上就得點燭,這裏全是樹木,就怕火,燭又貴,加上房子透風,點上燭也會被風給吹滅,所以晚上幹脆就沒有光。

小木屋蓋的不大,炕也就能睡四個人大小,從門口進來,正對麵就是炕,離門有五步遠。

不管怎麽說,總算是像個住的地方了。

“姐,你看看這是啥?”張秀蘭從包裹裏掏出一樣東西,遞到張秀枝的麵前。

張秀枝接了過來,“咦,這大鎖頭不是咱們家裏的那個鎖廂房的嗎?”

家家種糧食,又怕被偷,鎖廂房的鎖頭都很大。

“是啊,我想著咱們到這邊來,晚上得把門鎖好了,就把家裏的拿來了。”

“媽知道嗎?”張秀枝一驚。

“她知道還會讓我拿嗎?我偷偷拿的,閨女到外麵打工,她個當媽的,連把鎖頭都舍不得就完了。”張秀枝可不覺得心虛。

張秀枝搖了搖頭,“拿都拿來了,算了,媽也就氣一陣子就過去了。”

張秀蘭拿全套,就是門篦子都一起撬了下來,張秀枝看到妹妹找來釘子在門裏麵釘,不知道家裏母親會被氣成什麽樣。

張秀蘭正釘著,外麵的光被擋住,她抬頭看去,“你有事?”

是石民。

一身青色的衣服褲子,有八分新,衣褲上還有些常年不穿疊起來壓出來的橫線。

梳著平頭,眼睛看著人像一灘的水,盯久了仿佛能把你看化了,加上麵相清秀,誰看了都會覺得這是一個文質彬彬性格好的小夥子。

上輩子,張秀蘭不就是被石民的外表給迷惑了嗎?

他又說不在乎她離過婚,等結了婚她才知道,他是家裏太窮,娶不上媳婦,沒房沒地誰會嫁給他?他又四處打工,一分錢也沒有攢下,還欠著賭債,就是能娶回她這個離過婚的,那都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可惜,這一切都是她嫁給石民後才慢慢發現的,結果已經晚了,又不想被人笑話再離婚,她硬是咬牙挺著,結果落得那樣悲慘的下場。

重活一世,再看到這樣清秀又文質彬彬的石民,張秀蘭一點也不心動,到覺得渾身發寒,聲音裏帶著疏離。

“我看你在釘東西,就過來看看能不能幫上什麽忙。”石民笑的很是客氣。

“不用,弄完了,謝謝。”張秀蘭回答的幹脆,手裏卻拿著還沒有釘的另一隻門篦子。

“不客氣。”石民看到張秀蘭手裏的門篦子也沒有多說,笑著點點頭,轉身回了對麵。

張秀枝看得清楚,一臉的疑惑,“這人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不然妹妹這樣好的性子,不可能把人拒絕千裏之外,何況人家又是過來幫忙的。

張秀蘭搖搖頭,“不是,就是覺得還是離他們這些男的遠點,傳出什麽閑話來,也不好聽。”

到是這個理,張秀枝點點頭,也沒有再多問。

張秀蘭把門篦子釘好,那邊廚房裏的飯菜也燜的差不多了,這才喊了眾人吃飯,大白米飯加上白菜土豆湯,每人泡了一碗的飯端出去蹲在院子裏吃。

吃是好吃,高大江卻勉不了擔心,等吃完往廚房裏送碗筷的時候,叫過張秀蘭小聲說話,“咱們這些東西可要吃到月底的,你得算計好了,別到時不夠,那就得用你的工資買了。”

連著兩天都被高大江提醒這事,張秀蘭也不生氣,“高大哥,你放心,我心裏有數。”

高江大顯然不信,可也沒有到月底,現在說啥都沒用,點點頭跟著眾人一起往山裏去出工了。(未完待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