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宜纖微微垂著眸子，眸中劃過一抹失落，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這淺淺的失落是為了什麽，明宜纖的這番同人不同命的感慨，從她出生起，她就再明白不過，她早已認清自己的命，又怎會在今日突然因為這麽點兒感慨而暗自神傷？
明宜纖搖了搖頭，不想再想，反而抬眸輕笑：“都說婚姻大事就是女兒家的第二次投胎，五妹既然豔羨二姐，不如給自己博個好人家，當個嫡妻，也好讓自己的子女不至於受你如今的這般苦楚。”
明宜笑的眼睛跟著亮了亮：“是啊，若是我的孩子是嫡出，想必也如同二姐這般一輩子的好命。”
可隨即，便消沉了下來：“可想來也是不容易，庶女之中，大夫人最喜歡的就是三姐，可還是給三姐指了個趙老爺，連三姐都是這個境地，我人微言輕，大夫人心底裏也是不待見我的，又怎麽會給我安排什麽好親事，說到底，還是我這輩子沒福氣跟二姐那般好命。”
聽著這話，卻有幾分怨天尤人，自暴自棄的意思。
明宜纖卻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沒再多說，她好意勸一句，可明宜笑依然消沉如故，再勸便也沒了意思了，她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哪裏有這麽多閑工夫先管旁人呢？
明宜纖沒有陪著明宜笑悲天憫人的心思，話便漸漸少了起來，說了幾句便放下了茶盞：“我有些乏了，許是前些日子病了這身子還沒大好。”
明宜笑連忙站起身來：“那四姐你好生歇息，身子要緊，我就先走了，四姐保重身體啊。”
明宜纖含笑點頭：“嗯。”
明宜笑要走，卻又有些猶豫的挪不動步子，似乎還有話要說。
明宜纖便道：“五妹還有事兒？”
明宜笑這才猶豫著走近了前來，拉住了明宜纖的手，有些懇切的看著明宜纖：“我在家中如履薄冰，卑微不已，好在四姐素日裏對我多有關照，我親生姨娘恨我是個女兒家，向來不管我，我在這府中，便隻拿四姐當最親近的人，還望四姐日後，能多多記掛著我。”
明宜纖微微一愣，這才明白了明宜笑今日前來的真正目的，大概是她得知了自己要進宮的事情，想著提前給自己找個靠山？
看來這丫頭也難得的聰明了一次，若是自己能進宮，得蒙聖寵，求陛下做主為自己的妹妹尋個好親事自然也不算難事了，明宜笑的主意，打在這裏。
若是當真如此，明宜纖倒是不介意幫幫她，可明宜纖卻並沒有要進宮的打算，隻是此話，她不好跟明宜笑講。
就算她素日裏幫襯明宜笑一二，卻也不會輕易信任旁人，將什麽事情都如實拖出。
明宜纖便握住了明宜笑的手：“若是可以，我自然盡我所能幫襯一二。”
若是不可以，卻怨不得她了。
明宜笑隻當明宜纖是應下了，歡喜的道：“多謝四姐。”
明宜纖讓秋鳳送著明宜笑出去了，神色也漸漸沉了下來，入京的日子一的逼近，她也越發的有些不安了，她厭惡透了這種爾虞我詐的日子，她也厭惡透了帶著庶字的身份。
若是進宮，說的好聽是為人妃嬪，可其實還不就是妾，還不就是要看人臉色，擔驚受怕的身份？日後她有幸生下的孩子，也不能堂堂正正的叫自己一聲母親，這輩子都刻著“庶”的字眼，寄人籬下。
明宜纖袖中的手掐的緊了幾分，臉色有些發白。
卻在此時，突然見秋鳳神神叨叨的進來，呈上了一個紙條。
明宜纖眉心一跳：“這哪兒來的？”
“是薛家的小廝，方才親自交到奴婢手上的，奴婢認得他，是跟在薛少爺身邊的人。”
薛年行事向來謹慎，也深知閨閣女子名聲的重要，所以若非有重要的事情，他輕易不會找她。
明宜纖便也沒再說什麽，隻是進了屋子，才打開了紙條，上麵寥寥一行字。
“明日，惠春樓。”
這等節骨眼上，明宜纖原本是不好出府的，畢竟如今她不像從前是個卑微的小透明，現在她是明家即將要送進宮裏去的秀女，風尖浪口上的時候，明家上上下下多少雙眼睛都盯著呢，最不適合輕舉妄動。
可明宜纖想了想自己心裏的算盤，到底還是沉著臉對秋鳳道：“你去跟大夫人請示，說我明日要去珍寶齋挑些首飾，請大夫人準許我出府。”
秋鳳心都差點兒跟著跳了一跳：“啊？”
按理說，明宜纖一個明家千金，要出去挑個首飾什麽的，倒是不值得大驚小怪的。
但是明家大夫人眼裏向來容不得沙子，府中姨娘庶女們人人自危，沒一個人敢輕易在大夫人麵前擺主子譜兒，出門選首飾這等事兒，這府裏隻有明家二小姐才能享的起，更別提明宜纖向來盡可能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就算要出府，最多大半夜的偷偷溜出去一兩次，哪裏有過這麽大的膽子，直接揚言要出去逛珍寶齋，這不是上趕著惹麻煩嗎？
“小姐要出府？不如還是讓奴婢安排著，讓小姐晚上偷偷出去吧？”秋鳳訕訕的道。
明宜纖抬眼看著她：“你以為還是從前？這府裏上上下下不知多少雙眼睛都盯著我呢，恐怕你前腳偷偷出去，後腳就會被人盯上了，這風尖浪口上的，還不如正大光明的走出去。”
“可是，可是這樣說，豈不是要惹惱了大夫人，讓大夫人覺得小姐你蹬鼻子上臉······”
明宜纖卻微微扯了扯唇角：“這倒也並非是壞事。”
“嗯？”秋鳳瞪圓了眼睛，有些不明白。
明宜纖卻沒有再多說，而是直接擺了擺手：“你就按著我說的去做。”
秋鳳咬了咬唇，到底不再多說什麽，退下了。
——
“哈！還沒進宮呢，就已經擺起譜兒來了，從前畏縮的跟個什麽似的，如今一拿到進宮的機會，轉眼就轉性兒，竟然還想去珍寶齋去選首飾！”大夫人一巴掌拍在桌上，臉色已經是鐵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