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兒,不知道你見到這封信的時候,會是什麽時候了,不過,大概你是見不到了的,你這倔性子,若是知道我不告而別,若是知道我這麽不在意你,你肯定賭氣的連萬粹閣都不會再進一步。”

樂兒微微一怔,他真的了解她。一年來,她都沒有來一次,因為心底裏是有氣的,若非是今日心情太鬱悶,若非是正好路過這裏看到人拆牌匾,她或許一輩子都不會進來一步。

可既然知道她不會來,知道她不會看到這封信,又何必要寫呢?

“其實我從前想過,若是能一輩子陪在你身邊,就算得不到你,大概也無所謂了,這次離開,我很不放心,你總是會闖禍,闖禍了又怕爹娘擔心,總不敢輕易告訴家裏,這種時候就隻有找我來給你收拾爛攤子,我若是不在,你又找誰?可既然無緣,也不能強求,你常常念叨著你心裏喜歡的他,我卻不能常常跟你念叨我心裏喜歡的你。”

樂兒心口都似乎被敲了一下,呆呆的愣在了那裏,師父他,喜歡自己?

“若是沒有中這毒,我倒是想著爭一爭,就算爭不到,陪著你長大,看著你嫁人,看著你的一生,似乎也還不錯,可老天似乎都察覺到了我的私心,注定不能讓我如願,這噬心丸服下,最多也活不過兩個月,每月月圓之夜的噬心之痛,可以讓人恨不得自殺而死,我享福慣了的人,又能撐過幾次月圓?嗬,大概一次吧。”

樂兒眼眶都紅了,中毒,是中毒了?師父因為中毒了才走,可她卻因為賭氣一年後才知道這個事實,師父還活著嗎?

“人總有一死,我大功告成,就算死了也罷了,畢竟今生我作惡太多,手上沾的鮮血也多,早該償命了,可我唯獨放不下你,或者更應該說,是舍不得吧,我私心的想著多活些時日,私心的開始乞求,若是能活著多好?活著,至少還能多看你幾眼,活著,就算得不到,至少不至於永遠失去,我真是個貪心的人,嗬。”

樂兒已經淚流滿麵,淚珠子順著臉頰簌簌滾落,拿著信紙的手都跟著顫抖了起來,心裏萬千情緒翻湧上來,幾乎難以抑製。

“可盡管我這麽想活著,若是讓我重新麵對一次蘇媚兒給我的選擇,我還是會吃下那藥,因為比起自己,我更想你活著,你好好兒的活著,我每次神傷的時候,就會想,不論如何,至少你還好好的,至少你會無牽無掛的過完這一生,我便覺得,這一切似乎也值得了。”

“你從前總是厚臉皮的往樹下埋許願瓶,向我討願望,每次不是寫的想多出去玩,就是寫著想要少做點功課,我覺得這世上最厚臉皮的姑娘就是你了,今日臨走之際,我卻也想厚臉皮的在這裏許個願望,你不要忘記我,永遠不要。可惜,你看不到我的願望了。”

樂兒“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背靠著那棵粗壯的桂花樹,蹲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來,手裏的信紙被淚水打濕,被捏的緊緊的小手揉的皺巴巴的。

她好久沒哭了,五歲以前她哭過很多次,因為過的太辛苦,過的太沒有希望,可五歲之後,娘親漸漸給他們希望,給他們越來越好的生活,她哭的次數也越來越少,直到最近這幾年,她除了蔣煥哥哥的離去,幾乎都沒有太難過的事情。

爹爹娘親想要給她所有的一切,哥哥護著她不讓她受半點欺負,她一直過的那麽安逸,她幾乎都要忘記了哭泣的感覺,忘記了難受到心底的感覺。

樂兒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腦子裏更是一片空白一般,她甚至不知道到底為什麽哭的這麽凶,隻是心底裏傳出來的那股子難受,真的燒心。

卻在此時,便見小竹突然翻牆而入,快步走到了她的身邊蹲下:“怎麽了?”

小竹原本是想著她出來這麽久了還沒回去不放心,便跟著找出來瞧瞧,可沒想到的是,剛剛走到萬粹閣的院牆外麵,便隱隱聽到樂兒的哭泣聲,他差點兒以為自己聽錯了,他幾乎沒見過她這麽難受的樣子了,向來穩重的他,此時都驚慌失措了起來。

樂兒小臉上淚水糊了一臉,哽咽著倒進了小竹的懷裏:“師,師父他,他······”

小竹眸光落在了那封信上,隨即一沉,樂兒此時哭的說不清楚話,他便接了過來,一目十行的看了起來。

小竹的臉色也跟著沉了下來,抿著唇許久沒說話。

樂兒抓著他的衣襟哭的更厲害了:“哥哥,哥哥,都是我不好,都是我賭氣,所以現在才知道,他中毒是因為我,他離開也是因為我,可我卻跟他賭氣甚至沒有踏進這裏一步,哥哥,他是不是已經死了?那毒這麽霸道厲害,師父最受不得委屈了,他會不會已經······”

小竹輕拍著她的背,輕聲道:“樂兒不哭,元瑾生生死如何,也未可知,我這就去知會爹爹一聲,讓他派人去查,也許,也許還活著呢?”

小竹自己都知道,這個也許的希望有多渺茫,但是他卻不忍心讓樂兒這麽傷心。

他知道樂兒此時的情緒,不單單是悲傷的成分,更多的是自責,是懊惱。

若是一年前知曉此事,恐怕不至於如此,可她卻因為自己賭氣,而導致一年後才知道這件事,她心裏該是多難受呢?

樂兒的淚水止不住,卻還是跟著點頭:“嗯。”

“先回去吧,一會兒爹娘擔心了。”小竹扶著她站起來,可樂兒卻渾身發軟的站也站不起來,小竹便幹脆將她抱起來,隨即腳尖輕點,飛身離去。

元瑾生的消息,自然也被小竹回去就告知了香梨和郭寒。

郭寒眸光微沉:“水生。”

“是,王爺。”

“去,派人仔細查探,元瑾生的下落。”

“是!”

自從元瑾生走後,郭寒其實從未查探過他的下落,因為他知道元瑾生此人最受不得拘束,他既然瀟灑的走了,那麽自然也是不希望旁人過多的打攪,可今日,郭寒卻後悔當初沒有查探一絲下落了,時隔一年,如今再找,別說生死未卜,就算活著,天下之大,又怎麽能輕易找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