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先生看著慕遠這副淡然的表情，頗有種老虎咬刺蝟——無從下口的感覺。
略作停頓，周先生便道：“慕警官，你看是否方便，我們找地方單獨坐坐？”
慕遠聳聳肩，笑著道：“真不用了！我們下午就要回西華市，領導都已經將車票訂好了呢。如果周先生你有什麽事情，就直接說吧。”
周先生臉色有些為難，畢竟……有些話是不方便在大庭廣眾之下講的。
可慕遠又是一副滴水不進的樣子，這就很難搞了。
忽然，周先生微微一笑，不著痕跡的看了戚局長一眼。
戚局長愣了愣神，便又笑嗬嗬地說道：“王支隊，看來周董是有事情與小慕談呢，要不我們先回局裏？等你們這邊把該走的手續流程搞定，小慕回來也就能直接出發了。”
王副支隊長有些遲疑，道：“等等吧！反正也不急著這一會兒。”
說完，王副支隊長似乎覺得自己這樣死皮賴臉地杵在這裏也不太合適，便又說道：“我們往前走一段，等著就好了。”
慕遠就很無語了……怎麽感覺自己這是要談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一樣呢？
不過腿長在別人身上的，他也不能強行讓他們留下不是？
“小慕，你可得快點！不然一會兒都趕不上車了。”成斌在經過慕遠身邊時，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慕遠笑笑，道：“放心吧，很快的。”
一群人遠去，周先生臉上浮現出笑容。
慕遠聳聳肩，道：“周先生，現在人都走完了，你總可以說說你有什麽事情了吧？”
周先生很真誠地說道：“慕警官，雖然我女兒的這個案子，現在已經基本鎖定了嫌疑人，但要將嫌疑人抓獲歸案，恐怕還需要一段時間。這些膽敢綁架我女兒的匪徒，哪怕是在外多逍遙一天，我都會對我女兒多一份愧疚。所以，我希望慕警官能幫個忙，留下來與龍興區分局一起，盡快將嫌疑人抓獲歸案。”
慕遠笑了笑，道：“周先生，你的心情，我完全可以理解。不過，我真不能留下來。”
“為什麽？”周先生一愣，皺眉道，“你不是說過嗎？偵查破案是你們警察的職責，現在我這個群眾有訴求，你就不能滿足嗎？”
慕遠道：“請原諒，如果我手頭上沒有案子，留下來幫幫忙也沒什麽。可我現在手上有案子，分身乏術啊。”
“其他案子緩緩不行嗎？”周先生說道，“我女兒自從被綁架後，現在有時候晚上都還會被噩夢嚇醒。這樣可恨的嫌疑人，你作為警察，難道就眼睜睜地看著他們逍遙法外？”
慕遠一臉認真地問道：“周先生，你知道我這次到海波市辦的是什麽案子嗎？”
周先生語氣中有著一絲絲的不滿，道：“你們這案子，人不是已經抓到了嗎？緩一緩又有多大關係呢？”
慕遠喟然一歎，道：“人抓到了，可還沒有坦白自己的罪行。而且，這個案子，是懸了五年的強奸殺人案，還是兩起案件。最後那起的受害人僥幸逃生，可這幾年，她過得很苦。”
站在周先生背後的那年輕人卻開口道：“既然都過去了五年，多等段時間又有什麽關係？”
慕遠看了他一眼，道：“對別人來說卻是沒關係，但對我來說有關係。那案子發生在西華市，我是西華市的警察，偵辦這個案件，是我的職責。”
言下之意就很明了了，你這邊的案子，不屬於我職責範圍內的……
周先生咳嗽一聲，製止了那年輕人進一步爭論，道：“慕警官，如果你能答應留下來抓捕那四個綁匪，隻要事情順利，我一定重金感謝。”
慕遠卻是笑了笑，道：“周先生，這不是感謝不感謝的問題。就算拋開地域管轄職責問題不談，我也更傾向於將目前的精力放在我們手上的9.17強奸殺人案上。至於原因，我不多說，相信周先生你也能明白。”
周先生臉色有點難堪，似乎還在想著用什麽理由來勸說慕遠。
倒是那年輕人又開口道：“慕警官，你說的那強奸殺人案確實重大，但有些事情也需要變通一下吧？你們不需要考慮一下當事人的社會經濟貢獻嗎？我們老板每年納稅過億……”
慕遠搖頭道：“我是警察，管的隻是誰是否違法。至於誰納稅多，誰納稅少，那是稅務部門管的事情。還有你說的社會經濟貢獻，那也有政府相關職能部門負責，但可以肯定，這不是公安局應該管的事情。其他人怎麽判定這個事情我不好說，但我的標準就是這樣的。”
“其實周先生你也大可不必擔心，既然嫌疑人身份已經鎖定，我想以龍興區分局的辦案能力，抓捕嫌疑人的事情應該還是沒問題的。”
“好了，該說的我都說了。如果沒其他什麽事情，我就先走了。”慕遠說完，又看了周先生一眼，便繞過身子，朝龍興區分局方向走去。
慕遠走得很輕鬆，渾然不覺自己剛才可能錯失了一輛汽車，亦或者是一套房子。
但這真不重要。
對於一個掛逼來說，錢財不應該隻是一個符號嗎？
而且，慕遠剛才所說的那番話也算是他的心裏話。
雖然周先生的心情可以理解，但理性分析一波，兩起案件的惡劣程度明顯無法相提並論。
周先生這邊的案子，也就是苗苗小姑娘受了點驚嚇，而且從今天上午做模擬畫像時的情況判斷，小姑娘心態還是很穩的。至於周先生損失的五百萬，估計在他眼裏還比不上自己女兒受到的那點驚嚇。
可9.17強奸殺人案，一個受害人魂歸天國，同時也代表了一個家庭支離破碎；一個人籠罩在恐懼之中，這種恐懼，甚至讓她逃離了那座城市！
這些，都驅使著慕遠以最快的速度去了結這個案子，哪怕因此耗費的俠義值超過了他所能賺取的……
重新與王副支隊長他們一行匯合，其他人倒也沒問他談了什麽——畢竟慕遠與他們的關係也就那樣，這種涉及私人的問題可就不好問了。
倒是成斌，摸到慕遠身邊，低聲問道：“小慕，剛才那人，是不是又想請你留下來幫他們抓人啊？”
慕遠瞅了瞅成斌，看來大家都是明白人啊！
當下慕遠點了點頭，說道：“我拒絕了。”
成斌長長地鬆了口氣。
他倒不擔心慕遠留下來幫忙辦這一個案子，而是擔心慕遠這一留就走不了了……
畢竟現在慕遠還隻是一位輔警呢，雖然已經過了招警考試的筆試，但要是他突然反悔不想在西華市玩，而要跑到海波市來，那就麻煩了。
他作為與慕遠一同出差的華成區刑大副大隊長，真心表示這鍋太大，他背不動。
幸好慕遠拒絕得很幹脆！
隻要慕遠與他一起回了西華市，他也就不用這麽擔驚受怕了。
回到龍興區分局，王副支隊長便迅速安排人行動起來，履行好相關手續後，一群人便帶著張凱安和蔣林直奔火車站。
戚局長也帶人送了一趟，臨別時慕遠也專程向錢洪峴感謝了一波。
畢竟，昨晚錢副大隊長也跟著熬了半宿的夜不是？雖說今天白天自己也幫他們辦了兩件案子，但一碼歸一碼。
坐上高鐵，王副支隊長長長地鬆了口氣。
其實……他剛才也有點擔心把人帶不回去——呃，這個人不是指嫌疑人，而是慕遠。
……
高鐵的出現促進了國內的經濟增長、改變了群眾的生活出行方式，同時也改變了警察苦逼的押送之旅。
以前警察在外地抓了人，隻能坐綠皮車回去，幾天幾夜，那完全就是一場肉體與靈魂的雙重考驗。
現在有了高鐵就很友好了，從海波市感到西華市也就十來個小時。
這雖然比飛機要慢上不少，但押送嫌疑人一般不準坐飛機，這就很無解了。
慕遠看著窗外逐漸消失在地平線上的城市，感覺自己有點虧。
當初自己之所以選擇讓範義通陪自己前往海波市，是因為他對海波市很熟悉。
結果……因為自己將辦案過程搞得太緊湊，以至於連個逛街的時間都沒有，也就更沒時間去寵幸海波市那些美食了。
好在中午那一餐還算不錯，海鮮的分量很足、也很新鮮，同時還喝了幾十盒酸奶潤腸道，很舒坦。
至於到底喝了幾十盒酸奶，慕遠也記不得了，反正——這玩意兒喝下去就被消化了。
以前有人用鐵胃形容一個人消化能力強，可慕遠覺得這個詞對自己來說不太合適。
“應該叫熔爐吧？”
這樣想著，慕遠目光落在了坐在他對麵的張凱安身上。
這家夥手上帶了手銬，對上慕遠的目光，脖子忍不住一縮。
上午那會兒時間，他雖然是作為嫌疑人被關在侯問室裏，但他還是從看守民警的聊天中聽到了一些事情。
貌似，自己這次栽在了一個很牛逼的警察手中啊！
他現在內心慌得一批，卻又不敢表現出來。
自己如此天衣無縫的布局，能不能穩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