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潮生, 碧波**漾。

看似風平浪靜,實則暗潮叢生。

江離半闔著眼皮,半夢半醒, 就在即將說出內心深處最隱蔽的欲-望之時, 他嗅到了一股若有若無的香味。

香味乍一聞淡雅, 等回過味來, 又莫名讓人感覺到了惡心。

這味道,正是天涯海角樓中無處不在的熏香。

江離的眼睫一動,眼瞳之中一片清明。

“你想要什麽……”那個聲音還在陰魂不散。

江離雙目迷離, 做出一副恍惚的模樣:“我……”

那個聲音溫和耐心:“說吧, 無論是什麽,我都可以滿足你。”

江離眉心一蹙, 似有掙紮:“你是誰?”

那個聲音回答:“我是誰, 這不重要。”

江離:“我連你是誰都不知道,又怎麽滿足我的心願?”

那個聲音輕笑了一聲:“不用擔心,你會見到我的。”

江離:“什麽時候?”

那個聲音:“在你心願完成的時候。”他頓了頓, 溫聲道, “說吧,告訴我吧,不管是什麽,在這裏都可以得到滿足。”

海浪一波一波地撲來。

溫柔、濕潤, 幾乎讓人沉溺在其中, 無法清醒。

江離仰起頭:“我……我想要……”他說得緩慢, 不知想到了什麽, 含羞帶怯, “我想要得一人心。”

那個聲音似乎是相信了這話,逐漸淡去:“好, 我知道了,你會心想事成的。”

等到聲響落下,海浪嘩啦一下撲了上來。

江離眼前一花,已經從夢境中醒了過來。

他伸手扶住了額頭,慢慢地坐了起來。

不知何時,博山爐再度死灰複燃,冒出縷縷香煙。

江離眸光一瞥,正欲將香薰熄滅,剛下了貴妃榻,就感覺了一處不對勁的地方。

房間裏少了一個人。

他的腳步一頓:“沈霽雲?”

聲音回**。

房間裏實在是過於安靜,都能聽見博山爐中香料燃燒的細微聲響。

沈霽雲去哪裏了?

外麵白霧彌漫,布著陣法,無法離開此方院落。

沈霽雲能去哪裏?

江離若有所思,來到了小桌前。

桌上的茶水被打翻,滿是水漬,指尖從桌麵劃過,尤帶餘溫。

想來,沈霽雲就要算走,也走不了多遠。

出不了院落,那麽人肯定就還在房間裏麵。

江離繞著桌子走了一圈,眉心一動,發現了端倪。

地上濕淋淋的一片,腳印淩亂,通向房間深處。

抬眸望去,珍珠簾幕晃動,不知被誰用力扯下,滾圓的珍珠散亂了一地,折射出了璀璨的光澤。

江離走了進去,足尖踏過珍珠,發出了清脆的一聲。

他心頭疑惑。

沈霽雲一向冷靜自持,無論如何,都巍然不動,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

究竟是發生了什麽,才會出現這般狼藉倉皇的一幕。

抱著這樣的疑問,江離掀開了珍珠簾幕,來到了裏間。

叮鈴——

剛邁過門檻,就聽見裏麵響起了一陣粗重的喘息聲。

沈霽雲壓抑著開口:“別過來。”每一個字都咬得極重,像是說得十分艱難。

江離:“你……怎麽了?”

沈霽雲:“我沒事。”

江離:“……”

聽起來這像是沒事的樣子嗎?

沈霽雲重重地喘了一口氣:“你,別過來。”

江離眉梢微微一挑。

他這人的性子左,越不讓他去探究的事情,他就越是好奇。

於是不顧阻攔,輕快地邁過了門檻,更往裏麵去。

一扇屏風擋在了麵前,上麵繪製著梅蘭竹菊四君子。

夜明珠的光芒落下,倒映出了一道身影。

江離悄無聲息地靠近了過去,待繞過去後,可見沈霽雲單膝跪在地上,低垂著頭,豆大汗珠從下頜處滾落,逐漸沒入衣衫之下。

江離不太確定:“沈霽雲……?”

聽到聲響,沈霽雲的喉結緩緩滾動,“啪嗒”一聲,一點汗珠滴落在地,暈開了一個圓點。

江離:“你……”

聲音戛然而止。

他對上了沈霽雲的目光,原本漆黑沉靜的眼瞳中,冒出了一點灼灼火光。

就如同是一座火山。

看似平靜,但等到爆發之時,足以將一切都摧毀吞沒。

江離一陣心悸,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

隻是已經太晚了。

眼前身影一閃而過,接著,一股熾熱的氣息一擁而上,讓他退無可退,無處可逃。

江離頓時口幹舌燥,舌尖一卷,從唇角舔過。

沈霽雲的目光一沉,頂著那一點紅潤的舌尖,越發地幽深。

江離終於感覺到了不妙,抿住了唇角:“你冷靜點。”

沈霽雲沒有說話,唯獨氣息更為熾熱。

江離側過了頭,隔著一層薄薄的衣物,依舊能感受到一股滾燙。他深吸了一口氣,手腳莫名發軟。

伸手推了一下:“你讓開。”

碰到的肩膀堅硬,猶如磐石一般,壓根就推不動。反倒被人捉住了手,握在掌心仔細摩挲把玩。

江離的聲音一緊:“沈霽雲!”

沈霽雲充耳不聞。

江離指尖一顫,鼻尖的香味濃鬱,直讓人昏頭轉向。

香……

對,是香。

他掙紮著抬起頭,指尖一道月光閃過,將屏風撞到在地,然後穿過珍珠簾幕,直取大廳裏的博山爐。

哐當——

博山爐被掀翻在了地上,香灰撒了一地。

風一吹,餘香漸散。

江離收回了手,再度望向麵前的人。

沈霽雲的目光黑沉,如同望不見底的深淵,裏麵藏著晦澀不明的情緒。

就算香味散去了,也依舊沒有恢複正常。

難道……不是香的問題?

念頭一閃而過。

江離感覺手上一緊,吃痛了一下。

沈霽雲似有所感,手上的動作一鬆,眉眼間閃過一絲掙紮。

江離連忙趁機抽回了手,往後一退,靠在了冰冷的牆壁。

他咬了咬舌尖,心中忽然冒出了一個猜測:不是香的問題,難道是……沈霽雲原本的心境就出了問題?

沈霽雲修的是無情道,平日裏壓抑得太久,出現了瑕疵後,也隻想著克製。

但心境起了漣漪,難以平複,這種情況下,倒是堵不如疏。

想到這裏,江離鬼使神差的湊上前去,摟住了沈霽雲的肩膀。

肩膀寬闊有力,氣息灼熱似火。

他湊上前去,在沈霽雲的嘴角落下了一個吻。

沈霽雲怔住了。

少年的唇瓣柔軟細膩,似春日裏綻放的桃花,唇齒間帶著一點曖昧的甜。

在如此近的距離下,烏發間耳垂顫動,上麵的一點紅痣奪人心魄。少年低垂著眼瞼,眼睫翩躚,予取予求。

在這刹那間,沈霽雲的心頭燃燒起了一把火。

火焰熊熊,足以將人吞沒,焚燒殆盡。

他按住了江離的肩膀,無師自通,撬開了柔軟的蚌殼,汲取著甘美的汁水。

“唔——”

江離瞪大了眼睛。

本來他隻是想喚醒沈霽雲,可現在看來,好像是起了反作用。用一個詞來形容,那就是——羊入虎口。

江離掙紮著想要推開。

可偏生手軟無力,不像是反抗,倒像是在向人撒嬌。

嚐試了兩次無果後,他也懶得浪費力氣,憋著一口氣,倒是要看看沈霽雲能做出什麽來。

光影交錯。

池塘裏,錦鯉搖晃,兩條尾巴親昵地碰在了一處。

風吹荷花搖曳,落下一片影子。

錦鯉像是害羞了似的,尾巴一甩,一同鑽入了更深處,緊接著就傳來了陣陣水聲。

房間裏。

屏風被撞到在地,珍珠滴溜溜地滾落。

江離靠在了牆上,感覺就如同一葉小舟,在洶湧的浪潮中搖晃,一不小心就會被撕得粉碎。

手指無力地蜷縮著,想要抓住什麽來支撐著自己,最終卻隻能被迫靠在了沈霽雲的懷中。

兩人靠得太近了,氣息交錯在了一起,越發地粘稠。

江離唇角嫣紅,像是搓胭脂時沒有暈開,又像是熟透了的果子,充滿著香甜熟透的氣息。

他低低地喘息,鼻尖頂著一點晶瑩的汗珠,皮膚白裏透紅,近乎透明。

算了。

江離想,是他先招惹沈霽雲的。

明明沈霽雲都警告了別過來,他偏要過來,就算現在發生些什麽也隻能算他活該。

不過,若是與沈霽雲……也算不上是虧。

就在他等著下一步動作的時候,沈霽雲忽然動作一頓,目光掙紮,最後一咬牙,生生克製了下來。

江離:“?”

沈霽雲退後了一步,聲音沙啞:“……抱歉。”

江離:“???”

沈霽雲:“是我失態了。”

他額角汗淋淋的,但眼睛平靜,顯然已經從夢魘的狀態中恢複過來了。

一襲白衣清冽,又是那位冷峻出塵的仙君。

反觀江離,衣衫淩亂敞開,脖頸處微微泛紅,就連站都站不穩了。

他一手撐著牆壁,這才勉強站了起來。

眼波一掃,望著近在咫尺的身影,很想問一句:就這?

可他唇角紅腫,微微一張就生疼,連句話都說不利索。

沈霽雲也知道自己的行為太過於不堪,隻看了一眼,就匆匆收回了目光,壓抑克製著翻湧的情緒,盡量用平靜地口吻說:“剛才是我失控了,如有冒犯,還請見諒。”

這讓他怎麽見諒?

江離又氣又好笑,一時說不出話來了。

沈霽雲收攏了衣袖,再次重申:“實在抱歉。”

說實話,麵對此情此景,並非是真的無欲無求。

隻是他一向奉行君子之道,剛才隻是失控之舉,現在清醒過來了,自然不能一錯再錯。

沈霽雲垂眸,不敢再看江離,生怕再做出錯事,撂下一句後,轉身就想要離開。

腳步匆匆,就差落荒而逃了。

江離站直了起來,伸手捋過額前的碎發,哼笑了一聲:“沈霽雲。”

沈霽雲的腳步一頓。

江離一字一頓地說:“你是修無情道的,不是當和尚的,這你也能忍得了?”

他上下一瞥,意有所指,“還是說,你真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