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等情報破解的功夫, 秋山竹晚才有空閑把視線從屏幕上挪開休息,他揉了揉酸痛的後頸,心裏誹謗。

難怪夏川倉也那麽大方, 把情報部交給剛入組織不久的他, 合著這情報部就一被群狼瓜分的支離破碎的爛攤子。

情報部,美曰其名,一個組織內情報儲存、獲取、運輸的核心部門, 是整個組織發展壯大的中樞。

但‘濁鷹’死後, 夏川倉也不想把如此重要的部門交給羽翼豐滿的老牌幹部, 便一直拖著, 情報部久久沒有統領者,各個幹部上報的情報愈發敷衍, 草草了事。

‘濁鷹’打通的情報來源渠道、專業人員又地盤被瓜分殆盡, 缺少新鮮情報輸入,資料室裏堆積的便都是些老舊過期的東西。

情報是保質期很短的產品,再重要的消息,過期了都比廢紙不如。

整個情報部留給秋山竹晚的,隻有一件辦公室,一台格式化了的空電腦, 成員大貓小貓三兩隻, 除去野澤英都是最底層的成員,認字的都少得可憐。

要人沒人,要渠道沒渠道。

秋山竹晚屈指, 輕輕敲了敲桌子,鎏金的瞳孔裏倒映出屏幕上正在加載的進度條。

夏川倉也認命他掌管情報部此舉, 一舉三得。

一是零支出, 獲得一個嶄新的情報部。

因為短期內找那些豺狼虎豹的老幹部要回屬於情報部的東西難如登天, 想盡快站穩腳跟,秋山竹晚隻能挪用自己在東京運營多年的資源和人脈。

夏川倉也付出的隻是一個‘幹部’的名額。

二是喚醒做久了龍頭老大,逐漸腐朽的稻川會。

夏川倉也算準秋山竹晚不可能忍氣吞聲,絕對會去找那些老牌幹部的麻煩。

秋山竹晚出手,那些安於現狀的、勢力過大目中無人的老牌幹部們產生危機,稻川會熱鬧起來,夏川倉也在最亂的時候出手肅清,排除異己。

第二點的惡心之處在於,除非秋山竹晚放棄情報部和幹部的職權,否則無論是‘從零開始,用自己的資源支撐情報部’,還是‘找老牌幹部要回情報部的東西’,夏川倉也都百分百獲利。

這是**裸的陽謀,無論如何,秋山竹晚都隻能當個棋盤上的小醜。

三是讓在加入稻川會之前,就擁有相當規模私人勢力的秋山竹晚實力被削弱,成為外人眼中忠貞不二的夏川派。

饒是見慣了老狐狸的秋山竹晚,也不得不承認夏川倉也這計劃精妙至極,老謀深算。

可惜他算錯了一點。

就這一點,便讓整個棋局瞬間被顛覆。

秋山竹晚才不是什麽‘沉溺於錢財和權勢,不惜背叛有知遇之恩的上司兼情人’的冷血貪婪者。

他是帶著軍部‘借黑衣組織力量,將稻川會覆滅’任務潛入的災禍根苗。

麵容稚嫩的少年麵上劃過一絲嘲諷。

不會吧,不會吧,不會有人下棋之前,連手裏的棋的真假-都搞不明白吧。

秋山竹晚巴不得看稻川會亂起來,畢竟黑衣組織給他的任務就是那個。

他相信夏川倉也能在老牌幹部內杠,東京別的勢力虎視眈眈的內憂外患下完美收場。

但內憂加上他,外患加上黑衣組織和軍部警方暗中作亂,夠夏川倉也自食惡果做小醜的了。

機關算盡的首領親自把覆滅組織的契機送到臥底手裏,多棒的教科書式臥底案例。

等等,說不定等他臥底結束,這個案例真的能送上教科書呢,就放在‘演技’那一單元好了。

秋山竹晚唇角勾起,在鍵盤上‘噠噠’的操作起來,他按照夏川倉也所願,調取了自己的一部分人脈,暫且支撐起了情報部的輪

廓。

完工後,秋山竹晚唔了聲,第一部 分倒也沒他想的那麽肉疼,畢竟他要付出的隻是人脈,出錢的還是稻川會。

秋山竹晚直接拉了個群。

有錢大家一起掙嘛。

情報販子做誰的生意不是做。

反正稻川會有錢,夏川倉也不會建議。

不,比起不會建議,倒不如說這本身就是夏川倉也計劃的一部分,畢竟要想馬兒跑,得給馬兒吃草啊。

私信和朋友們溝通完,留下了數目相當多的人,秋山竹晚甚至得到了幾個的情報販子的感謝。

平白得了人情,秋山竹晚心情愉悅,關閉群聊,打電話叫來了野澤英。

第一步搞定,是時候執行首領先生的第二步計劃了。

早點結束稻川會這個無聊的工作吧。

“把瓜分情報部的幹部的名字和詳細羅列給我。”

秋山竹晚一手托著腮,一手附在鼠標上,漫不經心的下令:“可以嗎,野澤君。”

剛在辦公室收到好幾個情報販子的聯絡的野澤英擦了擦額頭的汗,低下頭:“我馬上去做。”

.......到底哪來的那麽多怪物啊。

這個新上司簡直和他的引薦人,當年剛加入組織的‘無明之王’一樣,剛加入組織就瘋狗一樣為稻川會盡忠。

野澤英突然想到什麽,瞳孔猛地放大,有滴冷汗從額頭滑落,掉在地上,激起一朵水花。

......當年的本博大哥,好像,也是這樣,一加入組織就沒日沒夜的工作。

行徑如出一轍的天才新人們,還有逐漸銷聲匿跡,明眼人都看出被疏遠了的‘無明之王’,被殺後整一個月都沒調查處真相的‘濁鷹’.......

“還有別的事嗎,野澤君?”

秋山竹晚好像沒看見野澤英的驚恐似的,視線從屏幕上抬起,微笑著詢問。

“不,沒有了。”

野澤英慌忙鞠了一躬,逃也似的朝著辦公室外跑去,跑得太快,甚至踉蹌了下。

秋山竹晚目送他離去,隨後注意力放回了電腦。

安室透:幫忙可以,不過你不是清道夫嗎,怎麽變成稻川會的人了。

秋山竹晚嘴角一抽。

講個笑話,國際犯罪組織黑衣組織二把手的心腹,查不到東京本土Mafia稻川會都能查到的情報。

什麽‘神代竹’,什麽清道夫皮下的‘收藏家’之類的情報,這家夥恐怕都分析出一本陰謀論了,現在在這給他裝純真。

他懶得和安室透虛與委蛇:這錢你掙不掙。

對麵秒回:掙啊,誰不知道稻川會有錢。

誰腦子有問題和錢過不去啊。

情報販子是掙錢,但線人、合作商、渠道,哪個不都是用錢砸出來的。

到安室透為止,第一步計劃徹底完成了,秋山竹晚繼續敲電腦,畢竟情報部這個爛攤子工作多的很,野澤英拿著整理好的名冊推門進來時,天色已經是黃昏。

秋山竹晚騰出一隻手敲了下桌子,視線還是盯著電腦:“放這吧,辛苦了。”

野澤英壯著膽子詢問:“那個......您不休息一會嗎?”

“不了。”秋山竹晚搖搖頭:“還有很多東西沒處理完,對了,有咖啡嗎?”

他打算熬夜。

野澤英點點頭:“您要哪種咖啡。”

秋山竹晚順口說道:“四分之一的摩卡,四分之三的牛奶,加兩包糖,謝謝。”

在家喝美式喝膩了,淺試下太宰治的創新喝法。

加糖加奶不要咖啡因太陰間了,他還是來點咖啡因吧。

.......這是要

一杯甜牛奶?

野澤英不理解。

見良久沒有回應,秋山竹晚有些茫然的抬起頭:“怎麽了?”

“不.......沒什麽,我馬上去準備。”

野澤英慶幸幸好會所就有咖啡機,否則去咖啡店說出這個需求,絕對會被店員視為找茬丟出來的。

“不用幫他接牛奶。”

野澤英聽見聲音,一驚:“條野大人。”

......他是什麽時候出現在門口的。

門明明沒關,卻一點腳步聲都沒漏。

條野采菊對野澤英的心理活動不感興趣,他徑直走向秋山竹晚,很自然的把他從座位上拎起來。

“今晚你和我走。”

“等等,條野。”

秋山竹晚試圖捍衛自己加班的權利,和條野采菊結果被條野采菊一句‘帶你去挑明天約會的浴衣’懟了回去。

既然是約會相關,那工作就先放一放吧。

秋山竹晚理直氣壯的想。

兩人就這麽愉快走了,隻剩一臉茫然的野澤英在辦公室站著。

......約會?

這是秋山竹晚第二次進了條野采菊家。

還是那個氣派的小洋樓,還是那顆光禿禿的槐樹......等等,這顆槐樹完全不長葉子嗎?

察覺到秋山竹晚的疑惑,條野采菊淡定解釋:“晚上吵,有人會定時處理他的新芽,說來,竹君,你是不是還欠我家政?”

秋山竹晚笑容一僵,眼神飄忽:“家政?”

他都快忘了這一茬啊。

條野采菊似笑非笑:“忘了?”

秋山竹晚睜眼說瞎話:“怎麽可能忘!可是我最近剛繼任幹部,太忙,能不能延後啊.......”

條野采菊冷笑一聲:“行啊,那就後天。”

你管這叫延後!

秋山竹晚一臉震驚。

條野采菊沒給他反駁的機會,徑直拉著人進了屋。

“去衣帽間,我給你找衣服。”

衣帽間?

好有錢。

隨著衣帽間門的緩緩打開,秋山竹晚逐漸沉默。

條野他,原來是個潮男嗎。

無論是掛在最外麵的那間豔紅三瓣骨尾蘭的花西裝,還是顏色正常,但款式為一字肩,吊帶衫,的衣物,都讓秋山竹晚大為震驚。

前者配色大膽姑且能用條野采菊是個盲人,看不見顏色來解釋,後者是怎麽回事。

“這都是你常穿的衣服嗎,條野。”

問著,秋山竹晚在腦袋裏簡單腦補了下條野采菊穿一字肩吊帶的模樣,身形優美清瘦的少年**著肩膀,兩條黑色吊帶劃過白皙的鎖骨,沒入衣領。

......好性感怎麽回事。

秋山竹晚可恥的沉默了。

條野采菊一挑眉:“別拿你糟糕的品味來衡量我,竹君,年輕人像你這樣古板的才少。”

他忘不了秋山竹晚滿滿一衣櫃的同款式衣服,也聽部下說過,秋山大人就像老牌幹部一樣,天天黑白一身,穿的正規的緊,簡直浪費了一副好臉蛋。

條野采菊那時也沒在意,反正他又看不見,部下長得好看與否,是否會搭配影響不到他的心情。

現在不一樣了。

這是對象。

“說來,你還記得你欠我的家政嗎,竹君?”條野采菊順手按下牆邊的一個按鈕,牆壁應聲而動,漏出一個裝滿了衣服的衣櫃:“既然要常來我家,那從先從改變衣品開始吧。”

*

“......這就是您被攔下的原因嗎。”

野澤英頂著兩個黑眼圈問道。

因為被秋山竹晚要求的甜牛奶刺激的懷疑人生,野澤英接了一壺意式濃咖啡,徹夜未眠,好不容易靠工作打發時間,到早上才有困意,才睡了半個小時就被一個電話叫醒了。

風俗店經理奇特的公鴨嗓真的很提神醒腦,野澤英耐著性子聽他趾高氣昂的描述有個國中生自稱新任幹部要上二樓,被他扣下了。

國中生。

他媽新任幹部就是國中生的年紀啊!

他昨天通知了啊。

野澤英匆匆下樓,在看見被扣下的‘國中生’的那一刻,徹底清醒了。

“秋山......幹部。”

野澤英試圖從眼前這個人身上找到昨天那個怪物一樣的小幹部的影子,然後失敗了。

難怪經理攔人,換他他也攔。

這除了發色一致,被墨鏡遮了半張臉,人畜無害和附近學校的學生似的,誰認得出來啊!

“很難看嗎?”

秋山竹晚順手摘下墨鏡,撩了把略遮眼的劉海,有些困惑:“我覺得還行啊。”

剛開始,條野要給他搭配衣服的時候,秋山竹晚是拒絕的,一字肩吊帶還好,他怕條野給他選件大紅的花西裝。

秋山竹晚東京熟人多,他要臉。

直到條野采菊拎出他的搭配。

外套是藍白寬夾克,內搭是黑白拚色T恤,黑色及腰休閑褲,項鏈是銀鏈子上穿了串十字架,配兩隻黑色碎鑽的耳釘。

又純又酷,少年感十足。

除了條野采菊硬要給他戴上的一隻黑色choker一說話就勒喉結,有輕微窒息感,沒法把隨身攜帶的東西一起放,這個穿搭簡直完美。

應付完部下回到辦公室後,秋山竹晚摸了摸放在左側第三個口袋的硬幣炸彈,思索到......所以他總穿披風,不是衣品不好,而是為了把所有東西放在一起防丟吧。

說起來竊聽器在哪個口袋裏來著,是條野采菊幫他裝的東西,秋山竹晚還沒來得及確認。

突然,少年‘嘶’了聲,他抽出手,看著掌心泌出的血痕歎了口氣。

夾克的袖子……根本沒法藏刀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