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他了。”

伴隨著織田作之助平靜的聲音, 秋山竹晚鬆了口氣,他有些疲憊的揉了揉太陽穴和酸澀的眼睛。

那家夥,太難搞了。

無往不利的軍部小組和港口黑手黨情報部的整合, 竟然花了將近半天的時間才排除了所有陷阱, 鎖定到他的真實位置。

秋山竹晚已經返回了他們居住的酒店, 因為他的電腦設備在那, 方便全力以赴的抓捕阪口安吾。

此時,電腦屏幕上是一個個交疊的懸浮窗,以及橫濱懸縮地圖上快速移動的紅點。

正當秋山竹晚打算起身去接杯水潤潤嗓子, 他的電話響了。

‘小A’

他的小組組長?

秋山竹晚一挑眉。

“怎麽了?”

“秋山大人!”電話那頭傳來小A驚慌的聲音:“別再抓了!”

“抓什麽?”

秋山竹晚眨了眨眼, 他一手扶著嗓子, 覺得幹渴的厲害, 於是便站起身去接水。

“阪口安吾啊!”小A先前有些語無倫次:“那是異能特務科投放進入港口黑手黨的臥底, 正在執行潛入任務!”

秋山竹晚一口水差點噴了出來, 半響,才憋出一個字:“哈?”

“您不會已經抓到他了吧。”小A悲哀的猜測道:“稻川會有您在,不需要新的臥底了。”

秋山竹晚把阪口安吾撈走,他上哪給異能特務科再物色一個異能合適的臥底去啊。

辻村局長的女兒?

原田家的那個粉發的武士繼承人?

福地大人那好像有個在接受臥底搜查官訓練的年輕人,不過年紀太小了, 才十二歲......

要不他還是自己去吧。

悲觀主義者的小A已經在思考如何給異能特務科一個交代了。

“還來得及。”秋山竹晚安撫著這個可憐的部下:“不用你親自去臥底。”

他一個不注意說出來了嗎。

小A訕笑兩聲。

掛了小A的電話, 秋山竹晚給織田作之助打了電話。

遠在幾裏地外, 拎著這位逃亡也不忘穿著得體的灰色西裝的織田作之助‘啊’了一聲, 接通了電話。

“老板。”

隨後,他好像未卜先知一樣,另一隻手從阪口安吾身上把他準備用來偷襲的槍打掉, 單手把人臉朝牆按好, 用膝蓋抵住後腰窩, 防止他逃跑。

布置了好幾天的假情報被人一窩端掉,還被獵人找上門,灰頭土臉的阪口安吾暗罵晦氣。

港口黑手黨的成員資料上沒這個赤紅發的男人,也沒能把他逼到這個程度的情報員,如此強大的力量,到底是哪個組織的人盯上他了。

正想著,阪口安吾突然背後失去了壓製住他的力,身體向下劃,掉到了地上。

“我知道了。”

那個強的像怪物似的赤紅發男人打著電話,神色古怪的看了他一眼,把那隻古董槍收回背後的槍袋。

這是放過他了?

阪口安吾眯著眼,情報員的本能讓他在那男人轉身離開的時候,開口詢問:“你不抓我了嗎?”

“抓。”織田作之助淡淡的回答。

沒等到下文,阪口安吾緩緩摳出一個問號:?

你倒是接著說啊。

‘啪啪’

突然間,稀稀拉拉的掌聲在空曠的巷子裏響起。

阪口安吾撩開遮擋視線的頭發,半跪在地上,織田作之助麵無表情,兩人一同看向來人。

一身寬大黑風衣趁的他瘦弱纖細,蒼白的繃帶下是一雙空洞的鳶色眸子,逆著光緩緩走來。

是個不大的少年,很危險。

無數情報在腦中劃過,阪口安吾瞬速鎖定了來人的身份。

港口黑手黨首領的寵信,俗稱‘黑色幽靈’的太宰治。

“又見麵了,秋山君的線人。”

太宰治麵上帶著笑容,對著織田作之助說道:“還記得我嗎,我們早上見過。”

“記得。”織田作之助麵無表情的從兜裏摸出一隻已經被毀壞的竊聽器殘骸:“老板讓我再見到你時,把這個給你看。”

太宰治挑起眉:“還有呢,秋山君和你說什麽了?”

被忽略的阪口安吾目測了一下繞過那個傳說中的太宰治,和強大的赤紅發男人逃出小巷的可能性,選擇了乖乖跪著聽。

反正‘黑色幽靈’都來了,加入港口黑手黨的任務算是完成了。

“他說你會請我喝酒。”

太宰治噗的笑了出來:“他的原話是教你怎麽坑我心服口服的請你喝酒吧。”

織田作之助回憶了下,隨後點點頭:“是,都差不多。”

“這能一樣嗎。”阪口安吾忍不住吐槽。

太宰治好像這才想起這個他到此來的目標,開始打量他:“你就是那個在我和秋山君的合作下,還能跑大半天的家夥?”

阪口安吾:?

你再罵?

所以說那個秋山君是誰。

港口黑手黨沒有這個姓的人。

太宰治好像看懂了阪口安吾的疑惑,好心解釋道:“他是操縱情報的專家。”

在秋山竹晚對阪口安吾開始感興趣後,他就打電話找森鷗外要了港口黑手黨情報部的使用權。

隨後,太宰治便見識到了,何為情報的盛宴。

情報部被徹底調動,運轉起來,所有人都被分配了職位,井井有條的忙碌起來。

源源不斷的情報從秋山竹晚那邊被單線傳輸過來,港口黑手黨查詢到的情報被輸送過去,少年一人處理整合的情報速度,是普通情報員的四五倍。

效率高到讓森鷗外差點紫眼變成紅眼。

“你根本什麽都沒說啊。”阪口安吾吐槽:“操縱情報的專家那麽多,是個情報員都能被這麽稱呼吧。”

他也是操縱情報的專家啊。

太宰治一愣,笑了起來:“你真是個有趣的人。”

“我也這麽覺得。”織田作之助讚同的點點頭:“這種時候還能吐槽。”

“我根本跑不掉吧!”阪口安吾怒吼道。

吐槽怎麽了!吐槽役又沒吃你家大米飯!

太宰治笑著,麵上才終於漏出一絲這個年紀的少年該有的活潑,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麽,提議道。

“我們去喝酒吧。”

織田作之助思考了一下。

家裏那個法國人淩晨忙完後就回去睡覺了,不需要他,於是點了點頭。

“可以。”

反正老板說了,太宰治請客。

“我們?”阪口安吾疑惑:“你們不應該先把我送到地牢裏嗎。”

“對,我們。”太宰治歡快的點點頭:“把你送去牢裏太麻煩了,喝完酒再送你去。”

*

他們這邊歡快,秋山竹晚這邊心情就比較複雜了。

他壓根不知道太宰治背著他找到了阪口安吾,還帶著他的線人和臥底一起去喝酒這件事。

他隻是更改了讓織田作之助策劃阪口安吾假死的指令,讓他把阪口安吾交給港口黑手黨。

秋山竹晚托著腮,視線在筆記本電腦上剛被傳輸來的一張照片上。

那是一張街景,在照片的角落,一個白發的私服少年背對著鏡頭,和一個黑色西裝,一看就是港口黑

手黨的成員交談著。

是偷拍的。

清晰度不算高,但信息量已經夠了。

稻川會的幹部和港口黑手黨私下見麵的證據。

在秋山竹晚電腦屏幕的眾多懸浮窗中,一個聊天框疊在最上方,格外醒目。

‘稻川會名下伊藤會社,發現大量走私、偷稅漏稅證據,已經立案調查。’

那是條野采菊掌管的,稻川會的白色企業。

“別瞎想了,是夏川先生說要逐漸將稻川會轉白,才在明麵上將我調離黑色生意的。”

那是那晚,條野采菊安慰他的話。

他深知自己被邊緣化,但又對另一個可笑的謊言深信不疑。

秋山竹晚低下眸,長長的睫毛遮蓋住了耀金眼底的複雜,像是烏雲蔽日。

條野,你竟然真的相信。

老謀深算的夏川倉也,會讓一個人盡皆知,凶名遠揚的‘無明之王’,掌管如此重要的白色產業嗎。

他輕輕按下了鼠標,掉取出另一個藏在下麵的聊天框,把那張照片發了出去,瑩瑩電腦光,映射在少年精致的麵上,竟有些蒼白。

‘叮’

接受了照片的聊天框來了消息。

夏川倉也:做的不錯。

就在他們聊天框的最上,是秋山竹晚調查到的‘濁鷹’孤兒院事件的全貌。

秋山竹晚:是您派人殺了‘濁鷹’幹部吧,因為他私自挪用稻川會的資金。

下麵附上了孤兒院院長和修女的話,以及秋山竹晚對本次事件調查的猜測和報告。

還有一份。

是死在他和條野采菊初遇的那晚,明礬重工反對和稻川會合作的長穀川助三郎事件的調查報告。

所有的線索都指向,那位神秘的‘開膛手’,是和稻川會關係匪淺的人。

第一條消息的發布時間是,從孤兒院到晚上拍賣會的約會那段時間。

局勢從那一刻扯開了遮羞布。

一切計劃,從秋山竹晚在路邊找上夏目漱石那一刻開啟。

“抱歉,先生,打擾一下。”

與曾經的學生相貌相似的學生之子身穿黑暗世界清道夫的服飾,麵上是羞怯的笑容:“能請教您一個問題嗎?”

‘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師’那是他父親偶然提起的:‘發色很稀有,一眼就能認出來。’

雖然不知道那位老先生的具體身份。

但這兩天,行動起來,還真是有如神助呢。

秋山竹晚托著腮,撥通了條野采菊的電話:“條野,我其他的線人已經抓住那家夥啦。”

“嗯嗯。”他彎了彎眉眼:“多虧了你幫忙,誒嘿,那我們下午就回東京吧。”

‘叮’

夏川倉也又發來了消息。

秋山竹晚看完內容,愣了下,金色瞳孔倒映出上麵的刺目的內容。

“我原本還以為你對條野忠心耿耿,現在看來,能在東京混得開的情報商,真不是什麽簡單角色。”

夏川倉也一手培養出‘無明之王’,自然知道‘無明之王’的弊端。

人在一定情況下是可以操控自己的情緒的。

例如在心裏回憶傷心的事情,失業、摔了一跤、親人去世,都能哭出來。

在詢問你某件事的時候,隻有拚命回憶另一件事,心聲也會因為混亂而難以判斷真偽。

“演技真不錯。”

夏川倉也讚歎道。

沒讓條野采菊對秋山竹晚的忠誠有絲毫懷疑。

他頓了頓,回複到。

“我隻忠誠於錢和自己的欲望,這一點,在初次拜見您的時候,您不是已經看到了嗎。”

他永遠,隻忠誠於自己的正義。

關上電腦,秋山竹晚無力的握了握拳,條野采菊寵溺信任的模樣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他晃了晃腦袋,重新睜開眼,隻剩一片純澈的金。

稻川會的事情算解決了,現在要頭疼的,就是那天,黑衣組織的boss用郵件,為他下達的命令了。

今年是什麽幸運年嗎。

臥底的兩個組織成功打入了內部,手下線人人才大豐收......除去那個超級貴還不敢隨便指使的法國人,血賺。

還有......

秋山竹晚腦海裏不受控製的出現了那朵綻放於白雪上的玫瑰的模樣,有些苦澀的勾起唇。

在最後的審判日到來之際,請原諒他的欺瞞,盡情在謊言和蜜糖編製的網中沉淪狂歡吧。

他罪大惡極的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