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點上桌, 種類豐盛,滿滿當當擺了一大桌,也不知是巧合還是別的什麽, 上來的都是極其清淡的食物,例如海蠣蝦仁粥、魚子蛋餅, 都帶海鮮, 地方特色十足。

讓胃部空空的秋山竹晚莫名起了食欲。

他的飲食習慣一直很清淡, 大抵是幼年又油又膩的高熱量食物吃的太多, 平日偏愛沙拉和水煮菜,三明治也會規避肉類, 除去雞蛋三明治,素肉他買的也多。

“喜歡吃?”條野采菊一挑眉。

“喜歡。”

秋山竹晚點了點頭, 拿著勺子,一口一口的舀粥喝。

他吃飯速度很快,卻沒狼吞虎咽的狼狽,有條不紊,也不會發出擾人的聲音,輕輕把勺子裏的粥吹涼, 隨後整勺吞掉,又把蛋餅用筷子戳成小塊, 放到粥裏,用勺子舀著喝。

條野采菊也拿起自己的那份餐點, 舀了一勺,入口後, 牡蠣肉的腥味讓他皺了皺眉, 好在米的軟糯和彈牙的蝦仁中和了這份不適。

條野采菊吃飯更是文雅的賞心悅目, 慢條斯理, 教養極好,骨節分明的手持著光潔的白瓷勺子,一眼看過去,是視覺極致的享受。

兩人不約而同的選擇了食不言,坐在彼此對麵,享用著美食,空氣中彌散著食物的香氣,雖然沒人說話,但氣氛並不尷尬,不像等級森嚴的Mafia上下級的第一次共餐,更像習以為常的平淡,莫名有些溫馨安逸的歲月靜好。

‘嗡’

手機的震動打破了這份安寧。

秋山竹晚眨了眨眼,咽下口中的粥,從披風下拿出手機:“是我的,大概是線人。”

條野采菊剛想開口,他的手機也響了。

這也太巧了.....

剛把電話掛了繼續吃飯的秋山竹晚不太情願的努努嘴,然後掃了眼來電信息。

小少爺。

秋山竹晚後知後覺的想起。

......他是不是和太宰治說,他去去就來?

算上匯報,等餐的時間,好像有兩個多小時了。

被掛斷一次後,太宰治就再沒打電話,隻是在消息界麵,打了個‘?’。

“我吃飽了,條野大人。”秋山竹晚起身,麵上帶著歉意:“我先去工作了。”

條野采菊在來電的第一時間就接通了電話,聽著對麵人匯報,見秋山竹晚告別,隻是點了點頭。

“我們在和GSS交戰的時候,不知道從哪冒出兩個拿槍的小孩搗亂,是第三方勢力,我們這邊死了四個,重傷6個,GSS那邊死了......”

在操控著心跳的同時,秋山竹晚勉強分出精力來加強了聽覺。

稻川會的橫濱分部在和GSS開戰,這個在意料之中,雖說稻川會被奪走了蛋糕這件事,GSS是苦主,但稻川會可不管這麽多。

他們找不到小偷,正在氣頭上,命令部下襲擊GSS,情理之中。

至於拿槍的小孩......

秋山竹晚調查過橫濱的勢力。

應該是占據了黃金地段的未成年自衛組織,名為‘羊’。

他走出門,沒先給太宰治回消息,而是先撥通了織田作之助的電話。

雖然下達任務才不到半天。

但是他相信那個名為織田作之助的部下的實力。

絕不是因為他心虛不敢立刻給太宰治回信,能用手機聯係的,正在運行的線人又隻有織田作之助一個。

“老板?”織田作之助有些疑惑,背景音有些嘈雜,大概正在大街上行走:“那個任務,很著急嗎。”

秋山竹晚假模假樣的咳了一聲:“對,你走訪的怎麽樣了。”

織田作之助不疑有他:“查

到了一些東西。”

秋山竹晚鬆了口氣,新的線人竟然沒吐槽他這不靠譜的老板。

等等,說起來,這一板一眼的家夥真的會吐槽嗎.......

“那種黑紫色的火焰,城內本月一共出現了三次,除去老板你發給我看的,還有一起發生在租界附近。”織田作之助的聲音很平穩,像是白開水一樣寡淡,又波瀾不驚:“有人說,這是橫濱港口黑手黨的前任首領複活的跡象,因為橫濱本地曾有神明‘荒霸吐’的蹤跡,黑紫色的火焰就是荒霸吐的標誌。”

秋山竹晚大腦飛速運轉,處理著織田作之助帶來的情報。

港口黑手黨的前任首領複活的傳聞?

那不是森鷗外拜托他查的事情嗎。

竟然恰好和條野采菊下令的黑紫色火焰事件對上了。

至於荒霸吐......那是什麽?

秋山竹晚隱約感覺到,橫濱好像要有大事發生了。

“是青森的本土神明,傳說中神明的親族。”織田作之助解釋道:“大概是代表著仇恨和憤怒的毀滅之神。”

“聽起來有點中二。”秋山竹晚吐槽:“黑暗之神嗎。”

“不是黑暗之神,也不是邪神。”織田作之助一本正經的回答:“我問了知道這件事的老人,她強調了,荒霸吐是類似於武神的好的神明,能庇佑百姓。”

秋山竹晚是個無神論者,不太懂這個,隻愣愣的點點頭:“說來,你是怎麽問到這種偏僻的小知識的。”

這才半天,好強。

“我在街上聽到有人在宣揚荒霸吐的事情,但那個人說隻是有人拜托他宣揚,他也不知道荒霸吐是什麽,我就想,關於神明的問題可以請教老人,就去找了買味噌的老婆婆,結果她剛好是青森人,運氣真是太好了。”

織田作之助用完全聽不出驚喜自己運氣好的聲音解釋道。

“是這樣嗎。”秋山竹晚眨眨眼:“好吧,那你繼續查吧,最好搞清楚黑紫色火焰和港口黑手黨前任首領的關係,或者抓到那個散播消息的人問個清楚,整件事查完後,獎金我會打到你卡裏的。”

有人在散播港口黑手黨前任首領複活和荒霸吐神有關聯的消息。

是森鷗外的敵人嗎?

把前任複活的傳聞吵到一定境界,再借此散布對森鷗外不利的消息用以篡位,說得通。

但為什麽要扯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神明進來?

“荒霸吐......”秋山竹晚輕聲呢喃著那個名字,撥通了太宰治的電話。

這種手筆的布局,那個荒霸吐,不會是噱頭,一定有別的什麽用意。

‘對方正在通話中’的嘟嘟盲音從手機那邊響起。

在和別人打電話?

是查到了什麽關鍵性的信息,在和森鷗外做匯報嗎。

秋山竹晚一挑眉,順手攔了輛出租車。

“麻煩,去鐳缽街。”

“鐳缽街?”

司機表情有些複雜,像是秋山竹晚觸犯了什麽不能說的禁忌似的,要不是秋山竹晚看起來幼態無害,他怕是要趕人下車。

司機隱晦的看了眼秋山竹晚身上的黑色鬥篷。

不管在哪個城市,黑色都是不詳的代表。

“去不了嗎?”秋山竹晚一怔:“那個地方怎麽了。”

終歸是不在橫濱活動,他對鐳缽街了解不多,隻聽說是個貧民窟一樣的地方。

“那是連地圖上都不存在的地方,是Mafia和走私非法組織的聚集地。”司機好心勸告:“小哥,我看你也不像做那種工作的,還是個學生,才會勸你,別去那。”

秋山竹晚歪歪頭,一隻手放到披風下:“加錢也不能去嗎,把我

送到附近就可以了。”

司機通過後視鏡看見,汗毛快豎起來了,他訕笑:“可以去,我馬上開車。”

說著,發動了車子。

假裝掏槍嚇人的秋山竹晚滿意的收回手。

自從上次GSS基地回來後,他的槍就不放在披風下的口袋裏了,而是找了個綁腿的槍袋裝著,後來因為嫌棄咯腿,他又退一步,選擇了肩背式的槍袋,把槍放在後腰處。

坐在車上大概兩分鍾後。

給太宰治的電話終於撥通了。

“好疼疼疼......”那邊是太宰治齜牙咧嘴的呼痛。

他似乎跌跌撞撞的向後退了幾步,然後站不穩脊骨磕在牆邊,伴隨著電話那頭打鬥的聲音,太宰治抱怨道:“你去哪了,秋山君。”

“比起我去哪了。”秋山竹晚視線掃過飛馳的窗外景色,用手勢示意司機再開快一點:“你不該解釋一下,你這被人揍得半死的虛弱聲音是怎麽回事嗎。”

“的確是被人揍得半死。”太宰治輕笑一聲,言語間是病態,帶著沙啞的輕音,一聲喟歎:“可惜了,隻是半死......”

秋山竹晚嘴角抽了抽:“是誰,你的保鏢沒及時攔下他嗎?”

電話那頭,搏鬥的聲音大到好像動作電影,光聽動靜,就好像能在腦海裏勾勒出碎石砸在地上,建築物被破壞的場麵。

“我之前和你說過的,那個一米五的家夥。”太宰治嗤笑一聲:“近距離見到真人,好像更矮一點,而且脾氣還暴躁,腦子......不,完全是沒有腦子的軟體動物嘛。”

這個描述是怎麽回事。

秋山竹晚挑起眉。

“聽起來你很討厭他。”

“是啊,和他呼吸同一片空氣,我快要窒息了。”太宰治扶著牆站起來,似乎是向前搖搖晃晃的走了幾步,把正在和秋山竹晚通話的手機放到口袋裏,幾秒後,有朦朧微弱的聲音傳來,是他在和別人說話:“你的重力異能作廢了。”

“重力的異能者?”

秋山竹晚一挑眉。

他的工作重心是東京的國際犯罪組織,對歸屬於異能特務科管轄的異能者並不了解。

“是那位羊之王吧。”一直戰戰兢兢的開著車的司機見秋山竹晚沒有惡意,膽子大了一些,敢在橫濱開出租的,都是膽大的人,他搭話道:“是盤踞在鐳缽街的未成年人自衛組織,我所說的羊之王,就是操控重力的異能者,他會以重力碾碎所有侵犯羊之領域的敵人。”

“未成年?”

秋山竹晚突然想起太宰治說的,那個一米五的家夥和他同齡,十五歲。

橫濱的異能特務科在做什麽,為什麽不趁重力異能者年幼,招徠他?

太宰治沒被招徠,是因為他的性格太不可控,秋山竹晚不能拿私人主觀意義的信任來賭自己的任務,那操控重力的羊之王,是什麽原因?

司機點點頭:“是啊,都是一幫走投無路的孤兒。”

他有些唏噓,許是習慣了和乘客談天說地,一時忘卻了秋山竹晚疑似危險分子的身份,開始絮絮叨叨:“別看是孩子,他們可都拿著槍呢,而且還會去偷便利店的麵包,不是什麽良善之輩,等長大了,又是一大禍害,哎,要不是那位羊之王太強大......”

話說著,車子開到了租界邊。

司機終於想起這位同樣是未成年的乘客身份不明,話語戛然而止,迅速打開車門的鎖。

秋山竹晚從披風下拿出錢,按照計數表上的,多給了兩千日元的小費。

還沒來得及道謝,車子就和躲瘟神一樣迅速開走。

“人們不待見非法分子,是很正常的事情。”秋山竹晚隻能這麽安慰自己,他收回了

有些落寞的視線,朝著鐳缽街走去。

秋山竹晚站在鐳缽街邊的高牆上,使用著【偽裝檔案】的感知。

風送來了遠處的情報。

塵土飛濺、拔劍攏賬的打鬥的氣息。

少年腳尖一點,身手矯健的從高牆上跳下去,雙手支撐著完美落在屋頂上,然後起身,踩在鐳缽街鏈接在一起的屋頂上,朝著目的地趕去。

在距離大概一百米的時候,秋山竹晚聞到了一股刺鼻的,化學用品的氣味。

他止住了腳步。

強化過的視力,為秋山竹晚帶來了不遠處的狀況。

一個身上散發著紅光的橙發少年像一隻離弦的箭,帶著要一腳把人腦袋踢掉的恐怖氣勢,朝著一名滿臉是血的中年紳士踢去,太宰治歪歪斜斜的站在不遠處,臉上裹著的紗布被鮮血染紅。

就在這時。

一個看不清麵容的黑袍老人憑空出現,雙眼猩紅,獰笑著張開手站在爆炸的中心。

像是倒扣的碗那樣的紫黑色的能量光環散開,地麵、建築,皆從正中裂開,被爆炸所帶來的狂暴能量毀滅,煙塵、狂暴的風、紫黑色的火焰,地獄降世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