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 在場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周晏生,隻有秦湘瞪了秦誠一眼,後者還滿不在乎地聳聳肩, 一個勁兒地喊:“哥, 哥?”

周晏生抬起眉梢, 掃了眼對麵低頭吃飯的小姑娘,仿佛這個問題和她半點關係也沒有。

他的腳隨意地踩著桌下方的橫杠, 從兜裏掏出一個銀質打火機, 熟練地低頭攏火。

“啪”的一聲, 打火機齒輪擦動火石的聲音傳來。

他把煙嘴湊到嘴邊,吸了口煙, 雙眼不禁眯起來, 左臂一揚,打火機落至桌麵上,還順勢轉了幾個圈。

秦誠提醒他:“哥,你和我姐啥關係啊?”

周晏生瞥他一眼, 把問題拋給對麵的小姑娘:“這得看你姐。”

頓了頓,他又補上一句:“老子說的不算。”

陳燃聽見這話都忍不住拍手叫好了。

稀奇, 什麽時候有他說了不算的事情。

秦誠撇撇嘴, 看了秦湘一眼,也不敢問話。

這個話題便被帶了過去。

飯吃得差不多的時候,秦湘起身去收銀台想要結賬,畢竟今天是她過生日,但問過收銀員之後才知道,單早已經被買了。

“離你生日結束還有半個小時, 要不要去買個蛋糕?”阮清搭上秦湘的肩。

秦湘搖搖頭, “我有些困了, 回家吧還是。”

阮清嘖嘖道:“別啊,明天都請假了,今晚就好好玩唄?”

最後,秦湘在阮清和秦誠的慫恿下答應了。

淩晨十二點的平蕪冷如寒冬,即便是沒有下雪,冷風都能吹進骨縫裏。街上寂寥無比,放眼放去,貌似隻有他們一行五人的身影。

秦湘一直跟著阮清身後,她出門忘帶圍巾,隻穿了件擋風外套,禦寒能力幾乎沒有,所以此刻微微弓著腰,以免冷風鑽進脖裏。

她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地麵,低著頭走路,上了幾個台階後,耳邊突然一陣爆響的音樂聲,這才抬起頭。

居然跟著他們進了一家歌廳裏,秦湘看了眼大廳旁的立牌,是全平蕪最高端的那家會所,暖氣哄哄的。

秦湘沒來過這種地方,剛想叫住阮清,才發現陳燃已經開好包廂了,模樣無比熟練,應該是經常光顧這裏。

她心裏歎口氣,隻好跟在幾人身後。

包廂很大,能容納三十號人,裏麵沒開燈,光線不好。

“——滴”也不知是誰碰到觸控開關,房間開了一種氛圍感的燈光,借著紅藍交叉的光線,秦湘才看清包廂的沙發裏坐著李群傑。

李群傑眯了眯眼,不適應突如其來的光線,他收了手機,隨手扔在桌上,站起身,滿不在乎地伸了個懶腰:“草,可算是來了,困死爹了——”

“哎?周老板呢?”

秦湘順勢回頭,原本一直跟在她身後的周晏生不見人影。

陳燃徑直走進去,坐到一旁,“買東西去了。”

“哦。”

走進包廂之後,秦湘便坐在角落,盡量弱化自己的存在。

秦誠坐在李群傑身旁,和他聊天,陳燃則是摟著阮清,不斷地耍流氓,估計是怕氣氛尷尬,李群傑點了首歌放著。

“多熱烈的白羊,

多善良多抽象

多完美的她啊

卻是下落不詳

心好空**

都快要 失去形狀。”

那年最新發行的一首《白羊》在網絡小火了一段時間。

“青春一記荒唐

亦然學著瘋狂

這聲色太張揚

這歡愉太理想

先熄滅心跳

才能擁抱。”

一曲畢,周晏生幾乎是踩著尾奏進的的包廂,他穿著黑色衝鋒衣,帶著冬風,手上拎著一個白色方盒,光線不強,也看不出是何物。

男人走到秦湘麵前,高大的身影擋住光亮,仿佛形成了一個小天地,隻屬於他們倆的小世界。

歌曲已經自動切換到下一首,秦湘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眼前的人身上,沒有聽出歌詞唱的什麽。

周晏生的動作很隨意,手機和打火機以及白色煙盒一股腦兒地扔在玻璃黑桌上,發出一陣清脆的聲音,動作間,他的眼神全程放在秦湘身上。

大約是熱氣開得很足,秦湘漸漸覺得燥熱,前額沁出細細汗珠,她隻看了周晏生一眼,便垂著眼睫,兩隻手搭在一起,不停地扣著真皮沙發。

頭頂的視線太過灼熱,她忍了半分鍾,最後慢慢抬頭,和那雙黑眸對視上。

秦湘剛要開口說些什麽,緩解這令她心慌的氛圍,便聽到一聲欠兒不垃幾的聲音:

“周老板,怎麽才來啊,等得你花都謝了。”

李群傑大概是看到他站在秦湘那塊兒,又換了口氣:“得,不打擾您和秦妹妹調情了。”

秦湘:“......”

周晏生瞥他一眼,笑罵道:“滾,幾個小時沒見,怎麽娘裏娘氣的?”

他神態自然地坐到秦湘身旁,和她隻有一拳距離,話卻是對另一頭說的:“怎麽?去了一趟泰國?”

論誰也比不上周晏生的毒舌,李群傑算是受教了,他懶洋洋地拱手,“得,我閉嘴好吧。”

周晏生看他一眼,輕笑一聲。

陳燃注意到擺在桌上的禮盒,湊過去,看到logo後,吃驚道:“我靠,平蕪啥時候有這個了?”

暗色係玻璃桌上擺著一個引人注目的白色禮盒,陳燃有些納悶,平蕪什麽時候有做這蛋糕的。

周晏生看他一眼,站起身,那雙骨節分明的手放在禮盒上,輕輕一抬,禮盒兩邊的立牌落下,映入眼簾的是白棕相間的三層蛋糕,三隻白天鵝屹立在奶油上,看起來高端又大氣。

那晚秦湘回家後才從網上搜出來,那是黑天鵝蛋糕旗下的一款叫雅韻清蓮的蛋糕,售價一萬九千九百九十九。

在座幾人剛吃了火鍋,吃不下奶油蛋糕,所以那高價蛋糕便被孤零零地放置在角落,無人采頡。

秦湘看了幾眼,便繼續坐在角落,其他幾人都玩著別的項目,阮清也被陳燃堵在一旁,脫不開身。

秦誠倒是不拿自己當外人,點了幾首歌便坐在高腳凳上,還好伴奏聲音夠大能把他那五音不全的音調蓋住。

秦湘正聽著他那難以入耳的歌發呆,身旁突然湊過一人,夾帶著冷氣和熟悉的薄荷香氣。

她能察覺到來人是周晏生,但不知道聊些什麽,便繼續裝作聽歌的姿態。

倏忽,耳邊傳來一聲低低沉沉的笑聲:“你弟唱歌不錯。”

傻子也能聽出來男人聲音裏的揶揄,秦湘瞬間臉紅,她幹巴巴地回:“哈哈哈......是嗎。”

周晏生嘖了聲,他也能感受到自己坐過來之後小姑娘變得僵硬,他不明白,自己就這麽可怕?

餘光瞥到一旁的蛋糕,電石火光間想到什麽,他又湊近幾分,熱氣頃刻噴灑在秦湘細白的脖頸上:“剛才還沒許願是吧?”

秦湘哪還記得剛才的事,略顯慌亂地答:“是吧......”

周晏生笑了,從一旁拿過打火機,慢條斯理地撕開裝蠟燭的紙袋包裝,隨後取了一根插在蛋糕上,“啪嗒”一聲,打火機點燃蠟燭,照亮這一方小天地。

與此同時,秦湘清楚地捕捉到了對麵男人臉上的那股柔和,是以往未曾見過的。

砰砰砰。

不知又是誰亂了心跳。

秦湘手心冒出汗,心髒下一秒仿佛要跳出胸膛,她穩了穩聲線,沒話找話:“要......要許願嗎?”

周晏生一雙黑眸黝黑發亮,眼神直白,笑著說:“許唄。”

蛋糕穩穩地放在男人掌心裏,秦湘雙手交叉,神情虔誠,在男人的目光裏,慢慢閉眼。

昏暗包廂,蠟燭照亮一方小天地。

她心裏默念:

希望你平平安安的。

那時候家裏因為爺爺住院的事情充滿低氣壓,所以秦湘隻希望身邊人都能夠平安。蛋糕是周晏生托他京北的朋友定做的。

所以她覺得。

這個願望許給他也不虧。

剛一吹滅蠟燭,周圍瞬間便湧上一群剛剛還在一邊自顧自玩的人,周晏生不免被擠了出去。

也不知是誰放了個彩帶,砰的一聲嚇了她一跳。

“生日快樂!姐!”

“晚晚!生日快樂!又陪你度過一年!”

被人遺忘的伴奏還在自動播放著,尾奏結束後,安靜三秒,便自動播放下一曲。

周圍的笑語聲夾雜著歌曲的前奏,無比契合,但是秦湘沒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心裏閃過一秒失落,但很快被驚喜充滿。

那陣,秦誠不知為何很迷周傑倫的歌,點的幾首歌都是他的,現在這首便是。

“而我緊繃的外表

像上緊後的發條

等她的答案揭曉。”

主歌過去便是雙副歌,但秦湘突然聽到熟悉的嗓音:

“她的睫毛彎的嘴角

無預警地對我笑

沒有預兆出乎意料

竟然先對我示好。”

鏡頭被拉遠,周晏生慵懶地坐在沙發上,單手拿著話筒,銀戒因為他的動作不停忽閃,手背上的青筋明顯,他手肘支在大腿上,大腿閑在在地敞著。

液晶屏幕的光打在他臉上,顯得整個人像是經常出沒在聲色場合的富家公子哥兒。

尾音結束後有三秒鍾的空白,因為話筒有延遲,整個包廂裏都是他那低低沉沉的聲音:

“生日快樂,秦、晚、晚。”

還有半分鍾便是2017年的11月9號,很奇怪,那一刻,秦湘鼻頭發酸,莫名想哭。

2016年,周晏生因為陳燃的原因,給她發了一條“生日快樂。”

而——

2017年,她親耳聽到了周晏生的那句“生日快樂。”

還附帶了她專屬於他的昵稱:秦晚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