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天台的鐵門沒有關好, 冷風伴著對話聲傳進秦湘耳裏。

“大佬,寒假去哪玩想好了沒?”

“你想去哪?”

“伯明翰怎麽樣?”

“你喜歡?”

“嗯唄,想去英國過冬。”

是南梔和周晏生在天台聊天。

秦湘聽著兩人一來一回的交談, 突然就覺得放假也不是那麽令人愉悅了。

因為她的假期隻能在輔導班裏度過。

沒有任何娛樂項目, 也......見不到周晏生。

她在原地站了兩分鍾, 心底那個聲音愈發清晰。

你還要這麽猶豫嗎?想和他說話就去啊,非得自己刁難自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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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梔瞥了眼周晏生捏在手裏的煙盒, “給我一根。”

結果被周晏生涼涼地看了一眼, “你確定?”

南梔頓時收了心思, “算了,我——”

她剛一轉身, 後背貼上欄杆, 就看到秦湘往這邊走過來。

南梔驚喜地喊她,“秦湘!”

周晏生聽到這個名字,也跟著回頭看。

天台很空曠,一邊堆積著雜物和廢棄桌椅, 迎麵走來的女孩身上套著白色羽絨服,原本的齊頷短發已經到了肩膀處, 她紮著低馬尾, 精致小巧的下巴顯露出來。

風吹過,女孩耳邊的碎發被短暫拂過。

那一瞬,周晏生耳邊傳來短暫的怦怦聲。

秦湘走過來,站到南梔身旁,解釋自己來這裏的原因,“做卷子做得悶, 出來透口氣。”

南梔看到秦湘之後便立刻忘了身邊還站著周晏生, 興高采烈地拉著她聊天聊地。

而周晏生早在秦湘出現的那一刻摁滅煙頭, 掏出手機隨意翻看著,順便訂下了飛往英國的機票。

男生依舊穿著黑色衝鋒衣,不怕冷似的,慵懶地靠著欄杆,一雙長腿隨意地支著。他像是刷到什麽好笑的東西,臉上掛著吊兒郎當的痞笑。

“秦湘?”南梔注意到秦湘沒理自己,輕聲喊她。

秦湘立刻回神,又迅速說道,“抱歉,我走神了。”

而南梔則是一副“我都懂”的表情,開起她的玩笑,“我知道周晏生長得帥,但也不必看著他發呆吧?”

這話一出,秦湘頓時傻了,腦子像卡殼一樣,支支吾吾地半句話都說不出口。

周晏生注意到她的窘迫,挑眉看著,沒有任何要幫忙解圍的意思。

秦湘注意到兩人的視線,尤其是南梔正一眨不眨地盯著她,內心更緊張了,“我......不是......”

突然有人及時開口:“你不是要找老崔嗎?”

老崔是南梔的班主任。

南梔一拍腦門,“我靠,差點忘了!那我先走了。”

她走到一半又回過身子,對秦湘說道:“我剛逗你的,你別多想。這貨確實很帥,但肯定不是你的菜。他配不上你。”

周晏生冷不丁開口,聲音極淡,“還不走?”

“催什麽催!”

南梔走後,天台陷入一片沉寂。

周晏生偏頭看了一眼,發現這姑娘還在發呆,“在想什麽?”

秦湘從自己的漂浮的思緒中回過神,下意識地“啊”了一聲,又急忙補充道:“沒什麽。”

周晏生“嗯”了一聲,手機隨意地塞進褲兜,手肘支著欄杆,慵懶地站著。

兩人又陷入一片沉寂。

片刻後,秦湘聽到自己的聲音,很輕,“我很糾結一件事......”

周晏生側目看她,挑眉,示意她繼續。

秦湘鼓起勇氣說下去,“我想學理,但家裏人想讓我學文,我不知道——”

一道堅定的聲音打斷她,“學理。”

秦湘有點懵,抬眼看他,“啊?”

周晏生幫她理清思緒,“你想學什麽?”

秦湘跟著回答:“理科。”

周晏生睨她一眼,“那糾結什麽?”

秦湘突然想到秦盛年那強硬的態度,“可是......”

周晏生明白她要說什麽,“可是你家人想讓你學文?是你學還是他們學?”

長久以來在秦湘心裏少話並且不愛管閑事的人,現在正給她灌輸一種思想。

一種推翻了她十幾年來的頑固思想。

這些話在以往十七年裏從沒人和她說過。

“不讓你學理科無非就是覺得女生理科思維不如男生,可事實上,理科專業的成功女性比比皆是。這不過是一種刻板印象。”

男生的嗓音像是帶了鉤子,一點一點地鑽進秦湘內心,不用多費力,輕輕一碰,她就會像吸鐵石一樣貼住。

秦湘歪頭看著他,目光閃爍,像是帶了星星,一閃一閃的,很亮。

周晏生說完那句話,神色散漫地偏頭,“想好沒?”

“嗯?”

周晏生低頭笑了聲,“學文學理?”

秦湘這才明白過來,她這次沒有猶豫,在周晏生的注視下堅定地點頭,“學理。”

和你一樣,但不是因為你學理。

是你的話讓我下定決心。

所以,謝謝你。

長久以來,秦湘被固化思維受影響。

她耳邊聽到的大多是“你應該喜歡粉色”“你應該要當一名老師”“你應該學文科”“你應該端莊大方”。

是周晏生的話讓她幡然醒悟:

女孩不該被定義。

下了天台之後,秦湘沒有片刻猶豫地去辦公室找了曹彬,告訴他自己要學理科的事情。

她以為曹彬會因為秦盛年的緣故,不同意她改理科。但好在曹彬沒有那種學生就要聽家長和老師的思想。

曹彬反而幫她分析了一下,結合成績和興趣來看,秦湘學理再合適不過。

但這在秦盛年看來是自作主張的行為。

所以一整個寒假,秦湘被送去補習班進行理科封閉式培訓,像小時候那樣,孤獨又無助。

大年初三,農曆新年剛剛結束不久,秦湘便被送回補習班繼續學習。

剛回補習班的那晚,機構管的比較鬆,手機可以不上交。

教室裏隻有零零星星幾個學生,他們和秦湘一樣,都是被家長強製性提前送回來的。畢竟現在還早,大多數學生都在家開開心心地過年。

教室空間小,過道窄的隻能側身過,桌椅大概是院長圖便宜淘來的二手廢棄桌椅,深青色的桌麵上滿是倒刺。窗戶即便是關緊,也會有鞭炮聲鑽進來。

秦湘把手機放在手邊,戴上降噪耳機,又設置好鬧鍾,打算做一個小時的專項練習。

不知做了多久,手機突然傳來“叮”的一聲。

她剛好眼睛泛酸,化學符號看的暈,索性看會兒手機換換腦子。

南梔發過來一條消息,秦湘點進和她的聊天界麵,兩人放假也經常聊天,都會各自分享自己的日常。

但大多日常都是南梔發的,她給她發了很多在秦湘看來是無比新奇的事物。

有些女孩,生來就代表冒險,美酒,智慧和無所畏懼。

南梔便是如此。

日常有畫廊,有針葉林,有英國田園小鎮,有泰晤士河,有日落大道,也有一些刺激的娛樂項目,秦湘有次看了之後心理不適,她便再也沒發過冒險項目了。

數不清的照片和視頻都有一個相同點。

不論是照片還是視頻都恰到好處地拍到了周晏生。

秦湘隱隱約約地察覺到,南梔可能猜到了什麽。

但她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挑釁嗎?

可無論怎樣,秦湘都很珍惜南梔這個朋友。

突然一道鞭炮聲把秦湘的思緒拽了回來,這次南梔發來一條視頻,是在伯明翰的一家小眾酒吧裏,視頻呈現暗色調,走的是哥特式古堡風。

秦湘點了播放,酒吧駐唱的英文歌曲她沒聽過,女煙嗓很有特點,燈光加上歌聲引得氛圍感十足。

視頻有些長,抒情歌之後便是一首步調歡快的歌,台上換了位女歌手,翻唱了一首不算小眾的歌,這首歌南梔曾經推薦給秦湘,是蹲妹的一首甜美風曲目。

歌手的聲音被南梔的尖叫聲蓋過,但南梔很快安靜下來,秦湘也清楚地聽到一陣對話。

是陳燃的聲音,“服了,本來說好去玩跳傘,你幹嘛非遂了她的意來這沒人氣的酒吧。”

“看不到外麵是什麽天氣?你什麽時候比我還喜歡極限運動了?”

陳燃嘖了聲,“你行。”

視頻撥到最後,突然開始天旋地轉,等鏡頭穩定後,秦湘看到了那張無數次令她魂牽夢繞的臉。

周晏生慵懶地陷進沙發裏,頭發不再是板寸,但依舊桀驁不馴,眉眼間透著薄涼。

他正和身邊一個金發外國佬聊天,下顎線條更加流暢。

身邊人遞給他一盒煙,周晏生照收不誤,抖抖煙盒,拿出根煙叼在嘴邊。那個金發男子幫他點的煙,很快四周煙霧繚繞。

透過煙霧,他看似沉醉於此,但實則遊刃有餘在這種聲色犬馬的場合。

秦湘覺得他變得有些陌生,也或許他生來便是這樣不羈灑脫。

但不得不說,這樣的周晏生——

真的很帶感。

他有股魔力,能讓你上天堂,也能讓你下地.獄。

此刻的周晏生對秦湘來說,無比陌生,但又令人無比神往。

向往他身上的新奇與自由,冒險與未知。

他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這點無可厚非,秦湘眼尖地發現有幾個穿著性感的外國女生盯著他看。果然,大膽的女孩直接上前問周晏生要聯係方式。

但周晏生卻突然衝著鏡頭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之後便拒絕了那個女孩。

但女孩倒沒有挫敗,而是動作自然地給周晏生倒了杯酒。

視頻戛然而止,秦湘也不知道他最後到底接沒接那杯酒。

但就算接了又和她有什麽關係呢?

她和他可能連朋友都算不上。

作者有話說:

“有些女孩,生來就代表冒險,美酒,智慧和無所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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