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中考結束後的誌願填報,她瞞著所有人寫了平中。

說來可笑,別人叛逆都是抽煙打架早戀,她卻不一樣。

她至今還記得,平中通知書拿到手的那一刻,秦盛年眼裏濃濃的不解,他甚至還給一中的校領導打了電話,從人家口中得知。

“你女兒的誌願根本就沒寫我們一中。”

那天把秦盛年氣得夠嗆。

秦湘年少無知,覺得這樣就扳回一局,心裏想的是:你不是老拿我和阮清比嗎?現在我不和她一個學校,看你怎麽比。

現在才明白,不論怎樣,秦盛年還是會挑秦湘的錯。

-

期中考試結束沒多久,班裏便重新調了座位,座位按成績劃分,周晏生排名第一,老師礙於身高原因把他排到了第一排最靠邊的位置。

介於平中有男女生不可同桌的規定,秦湘現在成了周晏生的後桌,同桌依舊是馬欣欣。

物理課。

物理老師正站講台邊上講試卷,在黑板上板書。這次期中考試的試題出的相當有水平,難倒了一大撥人。

“已知條件是勻加速直線運動……”

最後一道大題角度出的刁鑽,物理老師是個畢業不久的年輕教師,專業是生物,卻被年級調成物理老師了。

所以她也是邊學邊講。

因為她思路的暫停,班裏多了些悉悉索索的開小差的聲音。

物理老師放下試卷,掃視教室,目光觸及到靠窗的那位正趴在桌上睡覺的身影時頓住。

她清嗓,喊他,“周晏生。”

周晏生沒反應。

她再次開口,音量拔高,“周晏生!”

周晏生還是紋絲不動,班裏已經有人看過來了。

宋北看到這一幕,幸災樂禍地說:“老師,別管別人了,人家不聽課也能拿第一。”

物理老師蹙眉,又喊了一遍,“周晏生!”

相較於宋北這類學生,物理老師還是比較喜歡周晏生,人家成績好,家世顯赫,人緣又好,事少不作妖,有時又能接住老師的話茬。

不像有些好學生會端著架子。

秦湘見狀,放在桌下的腳急忙踢了踢周晏生的凳子,這才把他踢醒。

大少爺睡覺被人打擾,一臉不爽,剛要回頭質問,就對上秦湘那憋笑的表情,他蹙眉,反問道:“很好玩?”

秦湘知道他是誤會自己了,忙開口解釋:“不是,老師在叫你。”

周晏生這才轉回身子,發現物理老師正饒有興致地盯著自己,他站起身,麵不改色地撒謊,“抱歉老師,昨晚學習到淩晨兩點,今早才犯困。”

話雖如此,但聽不出一絲抱歉。

“噗嗤”一聲,陳燃沒忍住笑出聲。

牛逼,說謊都不帶臉紅的。

昨晚那個通宵打遊戲的也不知道是誰。

陳燃表示心服口服,五體投地。

物理老師看向陳燃,陳燃擺擺手,“老師,您繼續。”

周晏生冷淡地掃他一眼。

物理老師對周晏生說:“這樣,你過來用你的解題思路把最後一道大題給同學講明白,我就放過你了。”

周晏生聞言,挑眉,“行。”

宋北看到這一幕,心裏冷笑:哼,等著被打臉吧。

他實在是不相信周晏生能講出來,要知道最後一道大題年級裏沒幾個人得了滿分,隻有周晏生做對了。也正是因為這樣,他才覺得周晏生一定是作弊了。

接下來的五分鍾,周晏生的解題思路對於他來說才是啪啪打臉。

大佬另避蹊徑,思路不死板,靈活地講完這道困擾了很多人的物理競賽題。

連物理老師都忍不住拍手稱讚,“行啊,沒少做競賽題吧?”

反觀周晏生,他漫不經心地笑笑,“還好吧。”

謠言不攻自破,眼前這個人都能把困擾老師的題講出來,還不至於去作弊。

人家根本就看不上那點不入流的手段。

秦湘看著台上這個閃閃發光的少年,才明白,吸引自己的除了周晏生的長相和人品,更重要的是他身上那股同齡人缺少的成熟穩重。

他時而狂妄,時而謙虛,張弛有度,拿捏得到位。

周晏生講完題之後,走了下來,餘光瞥到秦湘,坐好後身子微斜著看她,“商量商量。”

秦湘不明所以,滿臉疑惑地問道:“什麽?”

“下次能別踢我凳子了嗎?差點沒坐穩。”

秦湘一聽這話,臉上爬上兩抹紅,小聲道:“知道了。”

周晏生哼笑,轉回身子。

那天放學後,秦湘沒和南梔一起走,她出了校門,撥了個電話,“你放學了嗎?我先去店裏了。”

今天是秦湘生日,她和阮清約好在老地方碰麵。

秦湘本來是站在室外等阮清的,但風太過強勁,吹得她緩不過yihua勁來,便進了店內。

她其實一直都不喜歡過生日,這次是和阮清很久不見了,便特地定在今天見麵。

麵館內燒著炭火,是一家日式風格的麵館,來這裏吃飯的也大多是學生,大多是初中生。

就在秦湘喝完第三杯熱茶的時候,門口的風鈴響了,秦湘側頭一看,是阮清來了,還帶著蛋糕。

阮清坐在秦湘對麵,“等很久了吧?我剛才去拿蛋糕了,路上就耽擱了會兒。”

“沒事。”

秦湘招呼著服務員把麵端上來,兩人安靜地吃麵。麵吃完後,阮清打開蛋糕,插上幾根蠟燭,還做起架子要當眾給秦湘唱生日歌。

秦湘急忙攔下她,“周圍那麽多人,還是算了。”

阮清笑她,“小垃圾,行吧,那就住我們晚晚十七歲生日快樂。”

阮清給她戴上生日帽,“許個願吧。”

秦湘:“好。”

暖黃色的燈光下,少女臉上的絨毛清晰可見,皮膚水當當的,沒有一絲破綻。

女孩虔誠地雙手合十,閉眼許了個願望。再睜眼便吹掉了蠟燭。

阮清笑著問:“許了什麽願望?和我講講。”

秦湘沒理她,切了一小塊蛋糕自己吃。

“行啊,我家晚晚還有秘密了。”阮清坐過來,裝作威脅的凶狠樣子,“說!外麵是不是有人了?!”

秦湘被她鬧得笑個不停,急忙開口,“沒有沒有。”

“那許的什麽願望?”

“不說,說出來就不靈了。”

鬧到最後,阮清給秦湘拍了張照片,兩人又拍了幾張合照。秦湘從裏麵選出了三張最好看的照片,發了一條朋友圈。

“叮!解鎖十七歲!”

八點,兩人走出麵館。

冬風吹個不停,呼嘯聲不絕入耳,空中紛紛揚揚地飄起了雪花。街上人煙稀少,過路人發現下雪後,立刻變得激動起來,隔老遠都能聽到他的聲音:

“下雪了!是初雪耶!我要和男神表白!”

秦湘倒沒覺得多浪漫,隻是感覺手腳冰冷,鼻尖凍得通紅,想回家衝個熱水澡的心情無比急切,腳步由此變得更快。

突然,兜內的手機響了一下。

她停下,掏出一看,有人給她發了條消息。

Z:【生日快樂。】

一瞬間,僅僅四個字就暖了秦湘全身,手也不冰了。

她甚至覺得以前討厭的生日變得可愛了。

-

室外凜冽的寒風呼嘯,坐落於鬧市區的一處高檔小區燈火通明,暖如春季。

落地窗外的雪景美不勝收,可惜無人觀賞。

陳燃眼神緊盯著麵前的大屏幕,手上的操作飛速,嘴裏不停,“靠靠靠,我這邊快死了!!周爺救我!”

李群傑本來坐在一旁享受著自動按摩,聽到陳燃這聲呼救,睜眼看過來。

偌大的客廳內,給人空**的感覺,冷色調的裝修,最惹人矚目的還是那超大屏幕的液晶電視,正被這群人暴殄天物拿來打遊戲。

一局結束,陳燃摘下VR眼鏡,隨手一扔,“服了,這新裝備不錯啊,借我玩兩天唄?”

周晏生掃他一眼,指了指門口方向,冷笑,“慢走不送。”

陳燃絲毫不panpan在意,從毛毯上站起身,身子陷進真皮沙發裏,吊兒郎當地開口,“李群傑,大佬家爽不爽?”

李群傑瘋狂點頭,一副沒見過世麵的樣子,“爽。”

他偏頭問道:“你一個人住這麽大房子不覺得空嗎?”

周晏生打開冰箱,從裏麵拿出一瓶冰水,直接仰頭灌,喉結不停滾動。

他絲毫沒有意識到外麵還在下雪,身上還套著純黑短袖,還能看到小臂淡青色的血管。

周晏生還沒來得及回答,門口處便傳來響動,一同傳入耳裏的還有對話聲。

“臥槽,平蕪真他媽冷啊。”

“嗯唄,以後冬天得去南方過。”

南梔和方達直接輸了密碼鎖走進來,熟稔地換了拖鞋,一看就是平時經常來。

兩人還沒意識到屋裏多了一個不熟的人,還在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李群傑早在看到南梔的時候,就把目光放回周晏生身上,並且視線來回在兩人之間穿梭。

學校裏的傳言不會是真的吧,周晏生是為了南梔才來平蕪上學的?

要不然一個京城太子哥來平蕪幹嘛?他實在是想不出來。

陳燃看到李群傑的眼神,便知道這貨心裏在想什麽,他清清嗓,“你倆幹嘛去了?怎麽這麽晚才來?”

南梔白了他一眼,“去了我小姨家一趟,別提了。”

陳燃笑了:“怎麽了?”

南梔朝著冰箱的方向走,邊走邊說:“輔導班的小孩太多了,小姨非得讓我幫忙,我好不容易才脫身的。”

她走到周晏生跟前,自然地開口,“和你一樣。”

周晏生盯了她兩秒,氣笑了,“胃不要了?”

他偏頭,揚揚下巴,“那邊有熱奶茶,自己去拿。”

南梔聳肩,走到另一邊,給奶茶插上吸管嘬了兩口,繼續說:“服了,輔導班的小孩嘰嘰喳喳的,吵死了。”

陳燃:“去你的吧,你小姨輔導班的學生都是高中生好吧。”

南梔嚼著顆珍珠,含糊不清地說:“那我也覺得煩。”

陳燃:“也不知道你小姨怎麽想的。”

南梔:?

“讓一個音樂生去教一群舞蹈生。”

南梔:“……”

她怎麽知道。

李群傑若有所思地盯著南梔和周晏生,這兩人之間的狀態太自然了,打死他都不信兩人是清白的。

他剛想開口,一瓶冰可樂便朝他飛來,伴著一道低低沉沉地嗓音,“你他媽瞎看什麽呢?”

他下意識雙手接住,對上周晏生那雙瞳孔,瞬間明白,大佬這是醋了。

李群傑擺擺手,賠著笑臉說:“沒什麽。”

南梔:“……”

這貨肯定誤會了,算了,懶得解釋。

液晶電視下方擺著一溜的相框,吸引了李群傑的興趣,他走過去,隨意挑了一個拿起來看。

“那是周晏生前年去西藏拍的。”陳燃向他解釋。

李群傑“哦”了幾聲,又重新拿了一個相框。

“這是大佬去年參加的一個私人酒局,所以才穿的正裝。”

“啊,那個是我偷拍的,紐約第五大道一家店,周老板幫我下單了我最愛的一雙限量版球鞋。”

陳燃拿起一張他和周晏生的合照,懶洋洋地說:“看這個,和周老板一起去冰島黑沙灘拍的,怎麽樣?酷不酷?”

各種紙醉金迷,以往電視上才能看到的景色,此刻都被記錄在周晏生家裏。

李群傑心情莫名複雜,他們這種小地方的人,可能這一生都夠不到周晏生這樣的高度。

你必須承認,有些人生來就在羅馬。

他的起點可能比你的製高點還要高。

倏忽,一道聲音從兩人身後響起,漫不經心又帶著幾絲慵懶,讓人聽了心裏舒服。

“聽他吹,都瞎幾.把拍著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