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語文老師拿著必修二的課本,在教室裏轉來轉去。
“這句話的意思是什麽?哪位同學知道?”
由於是上午第一節 課,班裏大多數人昏昏欲睡,秦湘看著這行字也不免有些走神。
昨晚周晏生主動加了她的微信,想來也是南梔提議的。喜悅過後是泛泛的酸澀,她最後也沒主動發消息,連備注也沒改。
這樣想著,手裏的筆不受控製地動了起來,筆尖慢慢滑動,白色紙上最後聚集三個字:
周晏生。
“周晏生,”語文老師突然開口,“第一節 課就睡睡睡!你站起來給我解釋一下這話什麽意思。”
班裏很多人被驚醒,紛紛往後看。秦湘也如夢初醒般地回神,她回頭看了一眼,眼神停住了。
周晏生費力地睜眼,單手撐在桌麵上,借力站起來,臉上帶著茫然,抬手搓了下臉,聲音是剛睡醒的嘶啞:“抱歉老師,我忘帶課本了。”
教室裏有人控製不住地笑出聲。
牛逼,這麽大大方方的也隻有他了。
語文老師冷哼一聲,“你倒是坦**。”
周晏生扯了個笑以示回應。
語文老師是位大約四十歲的女教師,她把目光放在他前麵的女學生身上,清清嗓,“秦湘,你先把你的書借給他,你和同桌看一本。”
“啊…好。”秦湘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書,正準備遞給他的時候,突然看到那三個惹人注意的字,心裏一慌,後槽牙咬了下舌頭傳來一陣刺痛,她回頭小聲道:“等下。”
周晏生抬手揉了下脖子,“嗯。”
語文老師有些不耐,“快點。”
周晏生敷衍地開口,“老師,您能把提問再說一下嗎?我忘了。”
借著語文老師重新提問的那幾秒,秦湘迅速用黑色中性筆胡亂地勾抹掉那三個小字。等徹底看不清那三個字到底是什麽了,她才回頭把書遞給他。
“我在上麵寫了注釋,你可以照著念。”
周晏生垂眸看了一眼,“男人若是戀上你,想要丟棄很容易;女人若是戀上男子,要想解脫難掙離。”
語文老師點頭,“不錯。”
隨後便讓周晏生坐下。
周晏生坐好後,戳了下秦湘後背。
秦湘感覺到,後背一僵,把身子往後仰,微微側頭也不和他對視,小聲道:“怎麽了?”
兩秒過後,她的書便被一隻骨節清晰分明的手遞過來,耳後傳來低低沉沉地聲音,“還你書。”
秦湘這才回頭看他,“你不看嗎?”
周晏生揚了揚手中的書,語氣略微囂張,“我不需要。”
秦湘順勢看到那個文身,一個暗青色的字母:Z。
她默然,抬手接過書,擺正身子坐好。
“這時候,我就要多說兩句了。”語文老師慢悠悠地走在過道,“女孩子要為自己而活,即便是以後談了戀愛結了婚,也不要任由自己沉迷在愛情裏,一定要清醒地活著。”
“當然不論是男是女,都要向前看。”語文老師說著說著便扯遠了,“我希望大家都能走出平蕪,去看看外麵廣闊的世界。我的意思不是讓大家擺脫家鄉,而是想讓大家努力學習,以後回來建設家鄉。”
“……”
班裏認真聽的人卻不多,秦湘後來才知道為什麽周晏生會說出他不需要那樣狂妄自大的話。
因為他有資本。
期中考試如期而至,要考的科目足足有九科,平中安排了三天的考試時間。出成績那天剛好是秦湘生日的前一天。
成績單公布的時候,大家都對年級第一抱有懷疑態度。
原因無他,第一名是周晏生。
所有人都知道這位大佬在第一次月考的時候那可是交了白卷,排名墊底。
許多人都覺得挺扯的,都說他是家裏有路子,不是有答案就是閱卷老師幫他作弊。
總之是眾說紛紜,什麽流言蜚語都有。
當事人對此卻絲毫不在意,正和陳燃站在天台上打遊戲。
那天中午,平蕪作為北方城市,進入十一月之後氣溫驟降,風裏像摻了刀子,刮在人臉上刺骨的冷。
天台上,四處荒涼,零星地擺著幾套廢棄桌椅。
“草,對麵是個什麽玩意兒?會不會打遊戲?”陳燃嘴角叼著根未點燃的煙,他被隊友的騷操作驚到了,出口咒罵著。
反觀周晏生,像是感受不到冷,穿著件純黑色的衝鋒衣,慵懶地靠著椅背坐著,兩條長腿無所適從地放著。眉目冷峻,下顎線流暢,輪廓線條利落。
周晏生哼笑一聲,微眯起眼,看似漫不經心,手機屏幕上的操作卻是毫不留情,招招致命。
果然,五分鍾後,對麵隊伍最後的水晶塔被推掉。“勝利”兩個金燦燦的大字晃在屏幕中央。
陳燃手機一扔,從兜裏掏出打火機,背著風低頭拱火點煙,“嘖,大佬帶飛就是爽。”
周晏生笑他,“出息。”
冷風呼嘯,放在桌上的手機嗡嗡震動,周晏生直起身看了一眼,看清來電提示後,眼底的笑意全無,唇線漸漸繃直。
片刻後,他接通電話,懶洋洋地說:“有事?”
電話那邊像是在下達命令,“過幾天回來一趟。”
周晏生滿不在乎,聲音冷淡,“沒空。”
“你媽想你了。”
周晏生冷笑,“別扯了,我不回去。”
說完便毫不留情地掐斷電話,那頭依依不饒地繼續撥過來,周晏生滿臉厭煩,直接把手機關機。
陳燃把這一切看在眼裏,他試探性地問了句,“那邊叫你了?”
周晏生閉上眼,呼出一口氣,“嗯。”
剛才打來電話的是他爸,那個圈子裏人人懼怕的商業大佬周楚陽,至於他口中的“你媽想你了”,周晏生每次想到這都能被他氣笑。
是指被周楚陽打進醫院昏迷成植物人的母親嗎?
他也配講。
陳燃走過來,拍拍他的肩,“走吧?”
“嗯。”
兩人回了教室,他倆是踩著上課鈴進的教室後門,往常鬧哄哄的教室此刻好像因為兩人的到來突然安靜。
氣氛有些說不上來的詭異。
陳燃掃視一圈,心裏有些不舒服,但最終什麽也沒說,跟在周晏生身後回了座位上。
相較於陳燃,周晏生更是滿不在乎,根本就不在意班裏什麽氛圍。
教室後方傳來兩道刺骨的聲音,是凳子腿摩擦水泥地的聲響,不少學生看過來,馬欣欣也忍不住地往後看。
陳燃注意到這點,挑眉,“怎麽?”
馬欣欣眼神剛從周晏生身上收回來,聽到陳燃這聲問話,冷不防一個激靈,“沒事。”
陳燃蹙眉,剛要問個所以然,前門走進來一人便讓他噤了聲。
秦湘抱著一摞卷子走進教室,把試卷分給幾人發下去。
試卷是期中試題,物理卷二,都是一些實驗和大題。
有人問道:“怎麽是物理試卷?”
秦湘這才站回講台上,看了一圈台下,“是這樣的,今天的午自習講物理試卷。”
她頓了頓,猶豫著要不要開口。
班裏的風言風語她都聽說了。
這話一出,底下一片哀嚎。
“啊,還想睡一會兒呢,這下算了。”
“應該能睡吧,估計是讓課代表講題。”
“唉?課代表人呢?”
秦湘拍拍講桌維持紀律,聲音溫軟,“講題人是周晏生。”
原本亂糟糟的環境因為這句話安靜下來,眾人不解,更有甚者亦是不服。
有些成績靠前的學生憑著一股莽勁兒開口,“憑什麽?”
平時除了課代表講題便是他,現在因為一個靠作弊得第一的人就要換人了?
他覺得不公平。
秦湘閉了閉眼,果然是這樣,她早該猜到的。
“你有異議去找老師。”
提出反駁的同學叫宋北,瘋狂熱愛物理,但腦子一根筋。
宋北冷笑,“你沒聽說嗎?”他語調陰陽怪氣地說:“某些人的第一名怎麽得來的自己也清楚吧。”
秦湘蹙眉,沒想到宋北能把這些話放在明麵上說,“你——”
“——砰”的一聲,教室後方傳來一陣巨響,所有人都看過去。
陳燃站起身,雙臂撐著上半身站起來,語調諷刺:“那你說說,怎麽來的?”
宋北也被嚇了一激靈,但還是硬逼著自己說出來,“不就是靠抄嗎?”
他這語氣過分的篤定了。
秦湘皺起眉頭,目光移到他身上,“你有證據嗎?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
宋北冷哼,“他在最後一個考場,大家都知道最後一個考場是些什麽人。”
他這話帶了濃厚的暗示意味,聽得秦湘心裏不舒服。
平中的考場是按上一次的排名來分考場的,周晏生交了白卷,所以被排到了最後一個考場。而眾所周知,最後一個考場都是年級的問題學生,成績都是吊車尾。
實驗班雖然總體成績靠前,但也有幾個漏網之魚這次考試被分在了最後一個考場。
“不是我說,宋北,你小子什麽意思?找抽好說。”
“你來說說,最後一個考場裏都是些什麽人?”
“來給大夥講講,別整天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學習好了不起啊?”
出來嗆他的正是那幾個在最後考場考試的人,他們大多也是年級裏的問題學生,整日不好好上課,每天除了抽煙就是打架的一群人。
宋行哪見過這樣的場景,一時間慌了神,“你們,你們對號入座什麽?我說的又不是你們。”
有人哼笑,“那怎麽辦,我們這次就是在最後那個考場考的試。”
這群人雖然平時沒個正行兒,整天不像學生一樣,吊兒郎當的,但碰上事了也不慫。
有人站起來,看了眼周晏生那邊,笑著問,“這都能忍?”
教室裏的人紛紛反應過來,他們爭執得熱氣衝天,當事人卻絲毫不在意地坐在那,注意力根本沒放在這邊,眼神都沒給一個。
他正漫不經心地低頭看些什麽,還有書本翻動的聲音。
陳燃被他這幅事不關己的姿態逗笑,“我說,給個麵子,人家喊你呢。”
手指翻動課本的動作這才停下,周晏生懶散的撩起眼皮,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嗓音伴著顆粒感,“怎麽了?”
要死,他們在這爭執了大半天,您這還不知情呢?!
一小部分女生的心被周晏生這態度撩撥得七下八下,秦湘清楚地聽到有個女生小聲地說:“要死,我為什麽覺得周晏生那麽撩啊!!!”
“嘿嘿,我也是。”
“……”
李群傑嘴角一抽,見周晏生的目光好不容易掃過來了,他揚了揚下巴,“那位,正造你謠呢。”
都知道他指的是宋北。
周晏生順著看過去,對上那張陌生的臉後,臉上明顯愣住了,他又看回去:?
李群傑:“?開學兩個多月了你不會還不知道他叫什麽吧?”
周晏生蹙眉,“誰?”
這次李群傑也被氣笑了,“宋北,他叫宋北。”
周晏生冷淡地“嗯”了聲,還是那副不著調的樣子,“他怎麽了?”
李群傑這下終於明白為什麽一提到周晏生,大家臉上都是崇拜了。
那個年紀的學生,年輕氣盛,血氣方剛。大多人都瘋了似地交朋友,年級裏出名的學生大家幾乎都認識。
可周晏生很反常,不與人為伍,但氣場絲毫不輸其他人。
在平中,幾乎所有人都認識他,但能被他叫出名字的沒幾個。
李群傑快速地給他複述了一遍事情經過,他以為周晏生好歹會生氣,但這位大佬的反應有些出人意料了。
周晏生拾起桌上的試卷,翻了翻,語氣狂妄,“就這題,還用講啊?”
全班靜默:“……”
作者有話說:
引用南梔的那句話“周老板就是最diao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