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木拉開廚房門，江行舟站在門邊對他伸手，“另一個紙條上是不是同樣也是‘不洗’。”
“嘿嘿。”辛木就知道自己的小把戲騙不過他，他從兜裏掏出紙條展開放到江行舟手裏。
【不洗。】
江行舟說，“為什麽要來這一招，是不是要跟我表達什麽？”
辛木瞪著眼睛，“你好厲害。”
“你說吧，”江行舟笑笑，“我都聽。”
“真的都聽？”辛木問。
江行舟點頭。
辛木拉著他坐到沙發上，說，“你是不是真心跟我在一起的。”
“是真心。”江行舟說。
辛木又問，“是不是想和我長久在一起？”
“嗯。”
“那以後我們是不是會一直住一起。”
“嗯，”江行舟不解，“怎麽了？”
“這就表示以後咱倆是一個家，會一直在一起，我也是這個家的一部分。”辛木看著他，“是也不是。”
江行舟牽過他的手，“當然是。”
辛木拇指點點他的手背，說，“那問題就來了，既然我是這個家的一部分，你為什麽要一個人承擔這個家的一切呢？不論是做家務，還是家裏缺了什麽需要買，我都沒有插手的機會，你做的太過於細致了，你知道我有一種什麽感覺嗎，我好像…一個客人，來做客的，你這也不讓我幹，那也不讓我幹，我對這個家一點兒都沒參與感。”
“我沒有這個意思…”江行舟立馬反駁。
“我知道你沒有這個意思，”辛木拍了拍自己的二頭肌，“但是你看我，要肌肉有肌肉，要力氣有力氣，是個身體健康的成年人，我不是小朋友，就算是小朋友，老師也會教育他們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而且我也是從小就獨立慣了的，你如果一直不讓我幹這幹那的，時間久了，我會被養壞，我會覺得這些事兒就是你應該做的，要是哪次你沒做好，我可能會生氣，你也會累。”
江行舟愣了愣，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把這一切都做了會讓家裏另一個人有什麽感覺。
他從小就這樣，小到幾歲的時候，和小姨住一起時，他為了不讓小姨太累，他學著什麽都做，但凡他可以做到的事情，都不會去讓小姨去操心。
包括他的上一段婚姻，也是他包攬了一切，沒有人會說他這麽做是不合適的，江行舟自然理所應當不覺得有什麽。
然而如今有個人告訴他，他也會累。
累嗎，江行舟自問自己，其實幹這些活兒不會累，幹再多都不累，累的可能就像辛木說的，會被別人不理解，當成理所當然。
江行舟喉嚨滾動，辛木張開胳膊抱住他，“行舟，我們兩個人的小家，就應該我們一起經營，一起參與，你說是不是？”
“是。”江行舟第一次否定了自己的曾經。
辛木鬆口氣，“不過有件事兒得說好，我不會做飯，做飯這事交給你，洗碗任務歸我！其他的家務咱倆商量著來。”
“嗯嗯。”江行舟認同他的提議。
“那好！”辛木鬆開他，“咱倆去逛超市去，給家裏添置添置需要的東西。”
“嗯！”江行舟居然期待了起來。
逛超市這麽個簡單的行程，但卻是江行舟第一次跟自己喜歡的人一起逛。
他推著小推車，辛木跟在他身邊，拿一個沐浴露問他，“這個味道怎麽樣？”
“沒用過，”江行舟說，“試試？”
“行，試試。”辛木放進推車裏。
“哎哎！這兩個杯子好可愛，咱倆一人一個？”
“好。”
“還有毛巾毛巾，也來情侶色！”
“可以。”
“拖鞋也要！”
“也刷也是！”
比起江行舟第一次和喜歡的人逛超市，辛木到倒更像是第一次逛超市，他看見什麽都要，還全部都兩份兒。
江行舟跟著他邊上，全部都同意。
結完賬出來，兩人一人拎著兩個賽的滿滿當當的購物袋。
辛木說，“怎麽樣，一起逛超市什麽感覺？”
江行舟把東西放進後備箱，很認真地點點頭，“很新奇，也很有幸福感。”
“是吧！”辛木得意極了，他打開副駕駛車門鑽了進去。
江行舟關上後備箱，手裏的手機響了，是個陌生號碼。
“喂？”江行舟接起電話。
“小江啊。”電話裏是個略微帶著滄桑的男人聲音。
這個聲音不太熟悉，但是這個稱呼讓他直覺不太妙。
果不其然，下一秒，對方就自報家門，“我是倪樂爸爸。”
江行舟打開車門的手一頓，下意識地對上了副駕駛上辛木的眼神。
‘怎麽了。’辛木用口型問他。
江行舟坐進車裏，點開了免提，說，“叔叔，您有什麽事。”
“突然打擾你，”倪樂爸爸還算是有禮貌，他說，“我是沒有辦法了才找你，如果你方便的話，能不能過來看一眼樂樂。”
“這和方便沒有關係，”江行舟說，“我和他該說的話都說清楚了。”
“知道，樂樂已經在我們耳邊說過很多回了，”倪樂爸爸歎口氣，“跟你離婚之後他一直狀態不好，現在又被公司雪藏，他受了很大的打擊，昨天晚上精神狀態不好，洗澡暈倒在浴室，砸傷了腦袋。”
辛木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不知道是為了倪樂的傷，還是害怕這個事情會讓江行舟有了惻隱之心。
“他，”江行舟頓住，“沒什麽事吧？”
“傷沒什麽事，”倪樂爸爸說，“就是他不肯好好配合，不讓醫生近他身，不肯換藥，小江，你諒解一下為人父的心情，樂樂這樣我真心疼，我也知道你們不會再有可能了，叔叔也不求別的，你來看看他，跟他好好說說，讓他徹底死了心吧。”
掛了電話後，江行舟收到了倪樂爸爸發來的醫院地址。
江行舟沒看，直接放下手機，“我們回家。”
他係上安全帶，一隻手突然摁住他的手，手背上是不怎麽好看的傷疤，江行舟一把握住。
“去吧，”辛木說，“就像他爸爸說的，你跟他好好說，讓他徹底死心。”
江行舟沒動，辛木又說，“你也不想我們的生活裏將來一直有他的存在吧？你今天不去，下回還不知道有什麽更嚴重的，萬一……”
萬一有了什麽萬一，他們誰也不願意背負這個意外。
“你去吧，”辛木安慰他，“我走著回去就行，你放心，我不會亂想，但是你要把話說清楚哦，要是還有下一次，我可就得亂想了。”
他手撐在江行舟腿上，附身過去在他唇上親了一下，“好好開車。”
辛木轉身欲走，手卻被江行舟抓的緊緊的。
“一起去。”江行舟說。
“啊？”
“你陪著我，我會安心一些。”江行舟拿過他的手放在唇邊，“你就是我的菠菜。”
給予他力量。
兩人跟著倪樂爸爸給的地址來到病房所在的樓層，看見守在病房外的倪樂父母，辛木抽出一直被江行舟牽著的手。
江行舟看了過來，辛木說，“我就在這兒等你，你跟他好好聊。”
江行舟想說什麽，倪樂爸爸已經過來了，“小江，來了。”
“嗯。”江行舟點點頭。
倪樂爸爸帶著他往病房走，江行舟回過頭看了一眼辛木，辛木對他擺手，用口型對他說：去吧。
倪樂媽媽站在病房門口，看見江行舟過來她默默地低下了頭，倪樂爸爸打開病房門，“麻煩你了。”
江行舟走進病房，是個很大的私人病房，外麵是個小廳，通往裏麵有個簾子擋在中間。
“滾出去！”裏麵突然傳出倪樂的聲音，“我不是說了我誰也不見！”
跟著聲音一起出來的，還有一個枕頭，砸在簾子上掉落在地，恍惚間仿佛回到了他和倪樂還沒離婚的時候，他曾經無數次撿過倪樂朝他扔出的枕頭，就像撿起被倪樂踐踏在地上的愛情。
江行舟拉開簾子，撿起地上的枕頭，坐在**暴怒的倪樂看見是他後瞬間安靜了。
“江行舟……”倪樂怔然。
江行舟將枕頭放在一旁的小沙發上，看了看倪樂，他頭上裹著一圈紗布，左側邊紗布滲出了血，血漬流下經過頭發到衣領上。
他按響了呼叫鈴，不一會兒護士就趕了過來給倪樂處理傷口。
倪樂難得的沒有反抗，他直勾勾地盯著江行舟，江行舟站在窗戶邊對外看著。
“你離我近點。”倪樂說。
江行舟隻是轉過頭，沒有動，他說，“我聽得見。”
“不是，”倪樂拍拍床邊，“你到我邊上來。”
江行舟還是沒動，等護士處理完傷口重新包紮好離開病房後，他才說道，“我來是想告訴你，我有喜歡的人了。”
倪樂愣住，隨後掀開被子想下床，但是頭上的傷口讓他暈眩，他隻得坐在**，“怎麽可能，才多久…我們離婚…才半年。”
“是啊，”江行舟也沒想過自己這輩子還能遇見喜歡的人，想起辛木他忍不住想要笑，他再次偏過頭看向窗外，“有時候感情就是這麽沒道理，不是人為可以控製的。”
江行舟的語氣格外溫柔，倪樂很熟悉這樣的他，曾經他也擁有過這樣的江行舟，不，現在的江行舟還是和以前不一樣了，比和他在一起時要更堅定。
“是辛木對嗎？”倪樂手指攥著被子，讓自己不要太過失態。
“是。”江行舟大方承認。
“你怎麽知道你們是合適的，”倪樂不甘心，“我們在一起十一年，你花了十一年才知道我們不合適，你又怎麽知道你跟他是合適的。”
江行舟淡淡道，“因為…我在變好。”
合適的伴侶，是會讓人越來越好。
“變好……”倪樂呢喃，他低頭冷哼，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曾經那麽愛他的江行舟，對他百依百順，被他拿捏死死的江行舟，這麽快就喜歡上了另一個人，而他卻還困在過往，日日夜夜被懊悔鑽心。
“江行舟，”倪樂從病**跌落，他坐在地上，懇求般看著江行舟，“你真的不肯再回頭了嗎，我也可以做到讓你變好，我不會再和以前一樣任性，也不會再隨意拉黑你和你冷戰，你不喜歡的我統統不會做，你給我一個機會，我保證不會讓你失望。”
江行舟轉身，他走過去扶起倪樂，倪樂卻像是樹懶似得纏住江行舟，“從離婚那一天起我就開始後悔，每天每天都後悔，我愛你，我好像從來沒對你說過這句話，你再給我一個機會，我每天都對你說，江行舟，我真的愛你。”
愛。
江行舟笑笑，這句話他確實第一次在倪樂嘴裏聽見，如果是在離婚前聽見，他大概會覺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不過此時聽見，反倒覺得唏噓。
他扶起倪樂坐到**，說，“一段好的感情，不是讓另一個人委屈求全，倪樂，你的性格本就如此，你所說的改變會讓你壓抑，時間久了你並不開心，因為我就是這麽過來的，我現在遇到了讓我不用壓抑、不用委曲求全，不用再擔驚受怕的感情，辛木讓我安心、開心，他讓我成長，讓我找到了我自己，我已經…非他不可。”
辛木等在拐角處，時不時伸頭往那邊看一眼，倪樂爸爸媽媽在門口也很好奇的從門上玻璃往裏麵偷看。
想看就進去唄，辛木撇撇嘴。
江行舟進去已經二十分鍾了，除去護士進去過一趟花費了有十分鍾，兩人單獨相處已經超過十分鍾了！
有什麽話要說這麽久嗎。
辛木雖然不會擔心江行舟，但是他擔心倪樂，倪樂這個人會不會對江行舟生撲？會不會又仗著自己受傷想讓江行舟心疼。
算了，不去亂想。
辛木點開遊戲，剛進入遊戲戰鬥，屏幕上被一隻手擋住了，那隻手修長白嫩，一看就是讀書人拿筆杆子的手，辛木想也沒想低頭在手背上親了親。
“說完了？”辛木仰頭。
“嗯。”江行舟牽起他的手。
辛木跟剛剛匹配上的隊友說了聲抱歉，退出遊戲，“以後他不會再找你了吧？”
“應該不會了，”江行舟說，“就算找，我也不會再過來。”
“好！”辛木說，“我們回家！”
江行舟手指順著他的指縫插進去，慢慢勾起嘴角，“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