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江行舟這人太高冷,跟任何人沒有過多的接觸,讓辛木從來沒有想過江行舟的性取向這回事。

腦子裏一直默認著江行舟喜歡男人。

但是自從和郭南竹一起吃過一次飯後,辛木終於後知後覺地意識出了問題,江行舟到底性取向是男還是女。

那個‘樂樂’,是男人還是女人。

這是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如果江行舟喜歡的是女的,那麽他所有的行動都可以停止了。

辛木想這件事想了好幾天,輾轉反側了好幾天也沒睡好。

經常半夜忍不住,想站到陽台衝著隔壁將自己心裏的想法通通問出來,是有機會還是判死刑都給他個痛快。

但真的站到陽台上時,他又退縮了,就這麽問出來,旁邊的宿舍、上麵下麵的宿舍陽台上的老師們都能聽得見。

他可以不顧忌自己,不能不顧忌江行舟,更何況江行舟是個對自己私生活保密的極好的一個人。

糾結、痛苦了十幾天,大一的軍訓結束了,他也沒問出來。

軍訓結束後的班會要選擇班幹部,經過半個月的相處,他讓大家自我推薦再投票選擇。

全程他並不幹預。

其實這群學生們都挺不錯的,目前他並沒有發現誰很差勁,能考進工大的最起碼學習方麵是不用質疑。

他坐在講台下看著大家鬧騰,後背突然被人戳了戳。

辛木回過頭,戳他的是班裏三個女生,三個人並排坐在了一塊。

“怎麽了?”辛木問。

中間的女生叫池影,她問道,“我想讓你幫看看這幾個必修課哪些老師比較好。”

“其實每個老師教授都挺好的,”辛木不想讓大家覺得他給哪個老師評頭論足,“隻是每個……”

池影把電腦轉過給他看,他一眼看見了江行舟的名字。

辛木想也沒想就指著江行舟,說,“江教授好。”

“我叫說嘛,”左邊的女生陸心晨晃了晃池影的手,“我聽學姐說了,江教授的課從來都是爆滿,快選。”

“哦哦。”池影轉過電腦,立馬操作,片刻後說,“OK了!”

“選上了?”辛木湊過去。

“對!”

“啊,好,恭喜。”辛木羨慕極了,當初他要是有個像他這樣的人給個建議也不至於錯過了江行舟的課。

等等,有什麽好羨慕的,現在最重要的是要知道江行舟的性取向。

辛木歎了口氣,要怎麽知道呢,直接問嗎,直接問就太明顯了,他甚至都不能確定江行舟離沒離婚。

應該是離婚了吧,他最近看江行舟一直沒離開過學校。

如果沒有離婚,肯定會回家住的吧。

不過任何猜測都沒用,辛木也不喜歡去猜,猜讓他渾身難受,他喜歡的是直接。

他打算找個機會直接問出來,把自己疑惑的全都問了。

下班之後辛木上樓去找江行舟吃晚飯,近來兩人除了早餐很難碰到一塊兒,午餐和完成辛木都會去他辦公室找他,然後兩人再一起去食堂。

“砰砰砰”他敲了三下門,然後不等江行舟回答,去擰門把。

這是辛木自己說的,每次來找他,他敲三下門就會主動開門,江行舟沒說什麽,但也沒拒絕過。

“江……”辛木剛想喊他,話到嘴邊又噤聲了。

江行舟站在窗戶前,手裏舉著電話貼在耳邊,辛木聳了聳肩膀,小心的關上門。

“阿姨,您不用再說了,我和他已經離了婚。”

門合上時,辛木聽見江行舟如此說道。

辛木愣住,這門合起來也不是,不合也不是,他想繼續聽,又覺得偷聽太不對了。

可是真的很想聽。

算了,既然已經聽到了關鍵內容,其餘的還是別聽了,反正他都打算要問的。

辛木關上了門,靠在對麵牆上。

已經離婚了。

那天急性胃炎是不是因為離婚導致的。

為什麽要離婚,是因為不愛了嗎,可是…江行舟手上的婚戒一直都沒摘下來過。

是對那個人還有感情的吧…那又是為什麽離婚呢。

“哢”一聲,門開了,辛木直起身子。

江行舟看見他顯然是一愣,辛木說,“來找你吃晚飯的。”

“我…約了人。”江行舟說。

“哦哦,”辛木摸摸耳垂,“那你快去。”

兩人一起走樓梯下樓,辛木心中實在是好奇,他問道,“約了什麽人啊?看你平時也不怎麽跟人接觸…”

江行舟想了想說,“一位長輩。”

“哦。”辛木看著腳下的樓梯,想起剛剛江行舟稱呼的‘阿姨’,是前任的媽媽嗎?

“那個,”辛木覺得自己要是再不說就能憋死了,他深呼吸一口,“晚上你回來我有話跟你說,你回來的時候跟我說一聲。”

“嗯。”江行舟對於他有話說並不好奇,在他眼裏,辛木無時無刻都處於有話說的狀態。

“那我等你回來。”辛木停了腳步。

江行舟隻是點點頭,自行繼續下樓了,看起來很急的樣子。

江行舟坐進車裏,手心居然冒了汗。

倪樂媽媽會給他打電話是江行舟沒想到過的,不過電話裏倪媽媽態度倒是和以往沒什麽區別。

可能是覺得他辜負了他兒子吧,來興師問罪了。

江行舟發動車,結婚的時候不願意見他,離婚了反倒又要來興師問罪,他實在是搞不懂她在想什麽。

他放過他兒子了,倪樂父母該開心才是。

倪媽媽約的餐廳在倪樂父母家周圍,是一家茶餐廳,他到的時候倪媽媽還沒來。

江行舟站在門口等他,這個茶餐廳位置就在小區對麵,這個角度剛好可以看見小區側門。

他記得七年零十個月之前,他也等在這裏,那會兒還沒有這個茶餐廳,江行舟等在這裏,心情忐忑、緊張,從下午等到了晚上。

在他焦急不已時,倪樂穿著白色羽絨服闖入了他的視線,是跑著過來的。

“拿到啦!”倪樂邊跑邊拿著什麽東西在手裏揮舞著,“江行舟!我拿到了!”

拿到什麽了江行舟當然知道,是他們努力了很久的戶口簿。

倪樂直接跑到他懷裏,仰著頭,“喏,可以結婚了。”

江行舟的忐忑終於放下心了,他摟住倪樂,“他們同意了?”

“不是,”倪樂撅了噘嘴,“哎呀,反正我拿到了,明天就去領證!”

然而第二天是周六,兩人守著戶口簿熬過了周六周日兩天,每天幾乎是把戶口簿當成了寶貝,生怕倪樂父母突然出現把戶口簿給拿走了。

後來就是成功領證,成了合法夫夫,江行舟多少次都想當一個好兒婿,盡盡孝心,可惜沒有一次成功過。

“我爸媽接受不了我跟個男人結婚,你別急啊,慢慢讓他們接受就是咯。”倪樂說。

這個慢慢就等了快八年,也沒見到他們的鬆口。

倪樂媽媽穿著深綠色外套走出來時,江行舟一眼就看見了,他見過倪媽媽的次數很少,一隻手能數得過來。

他記人本來就不強,能讓他一直記得住的原因是因為倪樂長得像媽媽。

倪媽媽很漂亮,哪怕已經過了六十歲,也還是很有氣質。

她走到江行舟麵前,江行舟喊她,“阿姨。”

倪媽媽臉色看起來沒有太好,沉著臉,第一句話就是質問,“你為什麽要跟樂樂離婚。”

這句話在電話裏就是她的開場白,江行舟也已經解釋過了,他無奈隻好再說一次,“我不想再維持婚姻了。”

“我聽不懂!”倪媽媽說,“你把婚姻當兒戲嗎?想不維持了就離婚,你把樂樂當成什麽了。”

把倪樂當成什麽了。

江行舟抿了抿唇,他把倪樂當成最愛的人,最重要的人,是失去後就像是失去了一半靈魂的人。

不過這些話現在說出來不免有些可笑。

江行舟沒回答這個問題,他說,“我們進去聊。”

“不進去,”倪媽媽說,“我不是來跟你吃飯的,沒心情,我就是問清楚你為什麽要離婚。”

繞來繞去的,又繞回了這個問題。

江行舟張了張嘴,倪媽媽伸手製止,“別說些我聽不懂的,你就告訴我,你還愛不愛他。”

江行舟輕輕吐一口氣,這個問題讓他心口堵得慌,離婚並不是愛與不愛這麽簡單。

他還愛倪樂嗎,他不能確定,但是能確定的是自己不會再願意去愛。

“不會再愛了。”江行舟說。

“啪”,猝不及防的一記耳光,讓江行舟的臉往左邊偏了過去。

“三十多的人了,就是你這麽辦事情的?”倪媽媽打人的手發著抖,要不是餐廳門口人多,她很想再給江行舟一巴掌,“我就說你們兩個男人不靠譜不靠譜,樂樂非要跟你在一起,你對得起他嗎?早知道這樣,當初,就不該讓他拿了戶口本去跟你結婚!”

倪媽媽轉身走了兩步,想到什麽又走了回來,“樂樂是我們的寶貝,我和他爸結婚十年才有的他,從小我們就不舍得讓他受一絲絲的委屈,就希望他快快樂樂的,我們生他出來不是讓你來糟蹋的!”

說完這些才生氣地走了,江行舟臉頰發熱,伴隨著發熱的還有發酸,他的餘光感受到身邊有人在好奇地看著他,江行舟渾身發麻無法動彈。

“先生,先生你沒事吧?”

江行舟眼神逐漸對焦,是一個穿著黑色工作服的服務員,她給江行舟端上一杯水,“您喝杯水。”

“不用。”江行舟拒絕,他轉過身離開了餐廳門口。

坐進車裏,他看了眼鏡子,左臉又紅又腫非常明顯,這會兒才感覺到了疼痛。

看起來嬌小的人,其實力氣並不小,大概是媽媽的力量吧。

也挺好的,最起碼倪樂還有家人護著,不至於和他一樣落得個孤單。

他在車裏坐了很久,等到臉上發燙的感覺弱了之後才開車回了學校。

車停在他的車位上,江行舟給車熄了火,靠在椅背裏想要等再晚一點再回宿舍,等辛木睡了之後,他還記得辛木說晚上有事要和他聊,他目前這張臉不想見到辛木。

不想和辛木解釋是怎麽回事。

斜對麵的車位是辛木的,辛木的車停在位置上,他看見車裏坐著人,那人也看見了他的車,打開車門下來往他這邊而來。

江行舟沒想到辛木會在停車場等他,他避無可避。

辛木的步伐有點沉重,沒有平時的歡快,走過來的速度也變得很慢,像是下了某種決定,江行舟還看見他深呼吸了幾下。

辛木走到他車門邊,敲了敲他的車窗,江行舟降下車窗。

“我有話…”辛木看見他的臉瞪大了雙眼,“你的臉怎麽了?被打了?”

“很明顯?”江行舟說。

“你以為呢?”辛木瞬間轉換了語氣,由沉重變成著急,他說,“你等我一會兒!”

轉身便跑開了,江行舟摸了摸自己的臉,長久以來心裏那根不想任何人參與到自己私事裏來的那根筋,有些鬆動的跡象。

他突然覺得,好像也沒什麽不能說的,好在這個人是辛木。

是見證過他的狼狽、他的病弱,是他的第一個朋友辛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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