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行舟站在機場出口，看著這瓢潑大雨腦袋遲緩了些許，如果不是不合適，他很想衝進雨裏，感受一下雨水淋透的滋味。
腳踏出去半步，又縮了回來，很幼稚不是嗎。
有輛出租車停在江行舟麵前，副駕駛車窗降下，司機問道，“走嗎？”
江行舟看著他，有這麽一刻不知道對方的意思是什麽，司機見他不說話，關上車窗走了。
他後知後覺說了聲，“走。”
當然得走，其實已經走了，從影視城走回了W市，他花了一個晚上，卻花費了所有的勇氣。
當他提出離婚二字時，他甚至害怕倪樂說出不想離婚之類的話，他知道自己心軟，拿倪樂毫無辦法，隻要倪樂需要，他可以永遠待在倪樂身邊。
重複這無邊無際沒有安全感的婚姻。
倪樂沒有說，聽見這句話倪樂從**驚起，光著腳蹦到了他麵前，“離婚？江行舟，你剛剛是在說離婚？”
“嗯。”江行舟喉嚨裏發出一個音節。
“好啊，”倪樂答應的非常爽快，“離！跟你離了我馬上跟薛晉在一起！”
江行舟抓著行李箱，他雙唇抿得很緊，此刻已經分辨不出倪樂說的是氣話還是真話。
但是不管是什麽話，都不重要了，在他決定離婚那一刻，都不重要了。
江行舟點點頭，轉身離開了房間，剛走出去，聽見身後的房門似乎是要震開了般被關上。
他停下腳步，想起這好像是第一次，在兩人爭吵後，他是先離開的人，過去十一年裏，倪樂總是先走的人，而他則是那個追隨者，他不會對倪樂關上門，隻有他在門邊祈求倪樂開門的份兒。
如今這扇門，他不會再去祈求它開。
雨水濺在江行舟腳邊，弄濕了他的鞋子和褲腿，江行舟伸手招車，一輛黑色大眾車停到了他身邊，江行舟沒去看，他看向後麵的出租車。
“江教授？！”
一道驚喜的聲音讓江行舟收回目光，尋找聲音來源，停在眼前的黑車駕駛車門打開，一把藍色的傘撐開，江行舟看見一個穿著白T恤黑色短褲踩著人字拖的男生的小跑到他麵前。
“你回來了？”男生一臉笑意，整張臉五官上揚，看起來心情非常好的樣子，“我送你。”
江行舟看著他，男生笑起來有兩顆很明顯的虎牙，讓他顯得有些稚嫩。
“我啊，”男生說，“我是辛木，還記得嗎，辛棄疾的辛，木頭的木。”
江行舟想起來了，他記得這個名字，隻不過一直沒記住辛木的長相。
“滴滴滴”響起催促的喇叭聲，辛木轉身對著後麵的車道歉，“抱歉啊，馬上走了！”
又轉過頭對江行舟說，“上車吧江教授，走！”
辛木去接江行舟的行李，江行舟抓得緊，他沒能拿走，辛木隻好抬手將傘舉高，“我開車技術還行的，您放心。”
江行舟沒推脫，在這個雨天，在這個他心情低落到崖低的當下，他隻想快點回家。
他跟著辛木的傘走到後備箱放下行李，坐進了車後座。
後排的坐位擺放著枕頭、外套、還有一個黃色小毯子，江行舟把東西歸置到一個位置上。
辛木坐進駕駛位，動手調整後視鏡，一抬眼就能看見江行舟。
他發動了車子，辛木兼職開車拉客，專門拉來往機場的客人，目的就是為了能遇到江行舟。
沒想到今天運氣這麽好，還真讓他碰見了江行舟，看來下雨天還真是他的幸運日。
“去學校取車還是送您回家？”辛木手指在方向盤上點了點，頗為愉快。
“穀雲路金輝居。”江行舟說。
“哦哦好。”辛木在導航裏輸入目的地，謔，這個位置離學校可不算近。
“您怎麽住這麽遠，”辛木說，“上下班都不方便吧，學校不是有老師公寓嗎？”
江行舟看著窗外，雨下的太大，雨水衝刷在玻璃上，擋住了視線，他閉上眼睛，不想和辛木交流。
房子會買那麽遠，是因為倪樂喜歡，那裏位置清淨，小區綠化漂亮。
辛木對於他不搭理自己也不在意，江行舟本就話少，在學校裏除了必要，辛木很少能看見他說話。
“您是出去旅遊了吧？”辛木自顧自地說著，“這一趟出去時間不短唉，一個月了。”
“玩的開心嗎？”
“您一個人嗎？還是跟朋友一起的。”
等紅綠燈時辛木看著後視鏡裏的江行舟，他閉著眼睛不知道睡著沒有，身板挺的筆直。
辛木隻好噤聲，打開音樂，選了一首溫柔的歌。
雨天路不好走，辛木開的很慢，加上私心作祟，他巴不得能和江行舟多相處一會兒。
第一次跟江行舟單獨相處這麽久，辛木恨不得停了車，坐到江行舟身邊盯著他看。
江行舟是真的好看，單就後視鏡裏這麽點視線，辛木都移不開眼。
不過江行舟看起來要比上個月清瘦了一些，麵容也很憔悴，精神麵貌也跟上個月時差很多。
大概是旅途有點兒辛苦吧，江行舟一直閉著眼睛，辛木調小音樂聲，很想將這一刻拉長。
可惜距離越來越近，他甚至沒能跟江行舟正兒八經的說上一句話。
“嗡~”
突然的震動聲嚇了辛木一跳，他立馬收回眼神目視前方，聽見江行舟接起了電話。
“珊珊。”江行舟的聲音聽起來沙啞的很。
“好，我去看看，”江行舟語氣變得緊張，“你別擔心，有我在。”
他掛了電話，說，“麻煩去一趟華興路的彩庭小區。”
“好！”辛木在手機上改了目的地，挺遠的，他說，“是不是發生了要緊的事？”
“快點。”江行舟說。
“嗯，我會盡量快的！”辛木收起自己亂七八糟的心思，認真開車，說是認真開車，等紅燈時還是會亂想。
珊珊是誰，聽起來應該是女的，江行舟的語氣特別認真緊張，這和辛木在學校裏見到的江行舟不一樣。
是，女朋友嗎？
辛木很想問一問，他向來憋不住話，但是分得清場合，江行舟這個電話聽起來很著急，這樣的情況他問這樣的問題不合適。
到彩庭小區時雨停了，跟著江行舟的指揮，車子開進小區停在某棟樓的樓下。
車剛停江行舟就打開車門。
“江教授，”辛木也打開了車門，說，“要不要我幫忙？出人出力我都行。”
江行舟想了兩秒鍾，小姨不確定有沒有事，如果有事，兩個男人在確實會方便很多。
“嗯。”江行舟點點頭，轉身進了樓。
辛木拔下車鑰匙，鎖了車跟上江行舟，小區是個老小區沒有電梯，江行舟長腿一步兩個台階。
他停在四樓，嗯響小姨家門鈴，“小姨？”
裏麵沒有動靜，齊珊說電話打不通，那麽摁門鈴也沒用，江行舟彎腰打開門邊的鞋櫃，在最後一層的鞋盒裏拿出備用鑰匙。
打開門，江行舟進屋，“小姨。”
客廳、廚房、浴室、臥室都沒人，房子不大，幾間屋就看了，江行舟站在臥室門口，給小姨打電話。
“一隻鴻雁當空飛呀飛
策馬奔騰向前永不悔”
手機鈴聲從……
江行舟轉頭，是陽台！
辛木比江行舟速度更快，他穿過臥室，打開陽台門，“在這兒！”
江行舟跑過去，看見孫薇躺在地上，眼睛緊閉，一張圓凳壓在腿上，手裏還攥著一塊抹布。
“喂，120嗎？”辛木反應迅速，撥通了電話，“有人暈倒了，彩庭小區…”
他看了一眼江行舟，江行舟說，“11棟402，初步來看應該是從凳子上摔下來，後腦勺著的地。”
辛木掛了電話，打開陽台窗戶讓空氣進來，“江教授，您收拾一下阿姨的東西，身份證、醫保卡、住院的隨身用品什麽的。”
江行舟蹲在孫薇麵前，以往很好用的腦袋今天怎麽都轉不動，他聽從辛木的話，收拾著小姨的東西。
“阿姨心跳平穩，”辛木跟在他身邊，說，“您別擔心，一定沒事的。”
“嗯。”江行舟隨意應聲。
救護車來的很快，孫薇進了醫院急診室，又被推進去做腦CT，江行舟木然的等在外麵，等到醫生告訴他，他發現自己聽不清醫生在說什麽。
醫生的嘴巴一張一合，江行舟腦袋嗡嗡作響，耳邊也在發出嗡鳴聲，根本聽不見。
孫薇推進了普通病房裏，江行舟跟著進去，站在病床邊。
“江教授，江教授？”有人在他耳邊輕輕喊他，江行舟跟著聲音看過去。
辛木站在他身邊，有些不忍地看著他，“您沒事吧？”
“沒，”江行舟說，“她怎麽樣了。”
“輕微腦震**，”辛木說，“醫生說靜養兩天就行了。”
哦，那就好。
江行舟猛地鬆口氣，胃裏突然不舒服，他轉身離開病房，腳步急促，辛木早就發覺他臉色不對，他拉上病床邊的簾子，跟著出去。
江行舟進了衛生間，辛木沒進去，站在外麵的洗手池區，聽見了江行舟壓抑著聲音的嘔吐。
吐的時間很長，聽的辛木心疼的緊，到後麵他甚至能聽出江行舟已經吐不出什麽來了，純屬在幹嘔。
是身體不舒服吧，從在機場見到江行舟他就覺得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