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下遊發源的大型獸潮席卷到虞地前, 無盡大山飛出了一大群帶火紅色腹羽的橙嘴鴿,數量之多,宛若流動的紅雲, 遮天蔽日。

這天上的鳥海, 看上去比如今的大河還寬,目測有兩到三裏,綿延十多裏,足有上億隻,而這,還隻是一群。

原始星球鳥類大遷徙的序幕自此拉開, 一連數天,虞地被鳥群的陰影所籠罩, 天空暗淡無光, 還有海量鳥屎不斷從天而降。

部落人頂著寬簷草編帽, 該幹什麽幹什麽, 很是鎮定從容,活潑的小崽們,哇啦哇啦叫著, 跳來跳去。

天上的小鳥們歡快地玩起砸地鼠,地下的小崽們快活地玩起躲貓貓, 路過的大人們樂得哈哈大笑, 樂不可支。

看大家都有個歡樂的結局,虞羨覺得, 挺好。隻要能開心大笑出聲,被百年一遇的特大旱災圍困的生活, 好像也沒那麽艱難。

橙嘴鴿數量最龐大, 飛得還很低, 虞羨隨手扔個飛石能打下一串,肉質還挺鮮美,燒烤燉湯,味道很好。

這是承受了生活重壓的未成年崽們,近期內最熱愛的摸魚小遊戲。大人們忙著打大肉,不摻合。

高地林帶營地再次爆滿,裏麵全是前來避難和狩獵的小部落。散居在部落地內的族人悉數撤回,拱衛在聚居地入口。

黑成非酋、愈加剽悍的虞颻也回來了,帶著聯盟先鋒隊退守在部落地外,靜候最大一波獸潮來臨。

這裏已是大河最淺窄處,再往上一段,高山峽穀,水深流急,遷徙的獸群十有八九會在此渡河,前往水草更加豐沛的多雨南地。

所有部落的精英戰士也盡匯於此,以備最後一戰,或者說,最後大撈一筆,部落明年的口糧就在此一搏啦。

本地的小獸潮幾乎進入尾聲,外遷大軍還在路上,來自無人區的虒獸鬣獸成群結隊,在空虛地荒野晃**。

隔壁的鱷甲獸,已從幹裂的沼澤帶爬進大河,靈活地利用起沿岸淤泥帶,偽裝,潛伏,捕食。

有熊部落的大黑熊,頂著各種時尚時尚最時尚的白色V領,聞風而來,頻頻在岸邊出沒,它們愛吃鱷甲獸,尤其是嫩口的幼崽。

高林地帶如今各色人等匯聚,糾紛四起,虞羨和她的三個隊友,又有了新差使,被安插在高年學長們的巡營小隊裏,專職滅火,哦不,是排憂解難。

前來避難的小部落,規模都不大,成年戰士多在外打拚生計,年幼的小崽子性子跳脫,對新環境的好奇心又重,負責照管的族老,總有看岔眼,或者打盹的時候,走失事件便時有發生。

虞羨她們的工作重點,其實是撈小崽,打拐,防止浪部流竄在外的殘黨渾水摸魚,趁機過來偷崽。

老族長調派的領隊,都是經驗豐富的老戰士,曾和浪部白刃相見,真刀真槍拚殺過的,考慮得極為周到。

近段時間,部落地邊界的白骨牆,並未見增多,因為所有被抓獲的惡徒,被牙口極好的棕鬣獸啃得骨頭渣都不剩了。

虞羨加入時日尚短,尚未有幸觀摩處決現場,但聽學長們說,四個字,就能很好地概括那些披著人皮的拐子下場:不得好死。

部落人說拐騙幼崽不得好死,就絕不會讓對方壽終正寢,管對方有子無子,可憐不可憐,捉住就會立馬執刑,半點不打折扣。

黃昏時分,一群姍姍來遲的林居野水牛奔騰而來,從無人區的叢林衝入大河,約有上千頭,浩浩****,氣勢磅礴。

餓得頭昏眼花的成年虒獸,懷著殊死一搏的決心,飛撲向綴在隊伍末端的落單者,雙爪緊扒著對方的臀部,嘴死死咬進對方的肉裏,被一路拖行也絕不鬆口。

被襲擊的野牛驚慌失措,踹腿撩蹄,方法用盡,始終無法擺脫襲擊者,反被對方趁機咬住咽喉,最後哀鳴著轟然倒地。

得手的虒獸迫不及待撕開野牛的腹部,先吃營養最豐富的內髒,牛群和水中的鱷甲獸對峙,停在河邊,全程冷眼旁觀,吃草的吃草,喝水的喝水,顯得很是漠然。

這一幕,就發生在虞羨幾個眼前,她們剛下工,正在一處懸崖聚餐,吃烤羊排。今日份工作所得,半扇羊,四人分吃。

虞郖咬著烤得焦香撲鼻的羊蠍子,低頭看著在水牛群裏安然享用晚餐的虒獸,嘖嘖感歎,“野牛群的老弱,真慘。”

虞雵看得很淡,“看那頭落單的虒獸,又瘦又禿毛,肯定也上了年紀,有這一頓,能活很久了。”

虞羔撕咬著軟嫩的羊肉塊,含糊道,“還是強大點好,雖然羊吃草就能活,但我不想做羊,我要做吃羊的,羊肉太好吃了。”

虞羨有些無語,不知道鄰居發小這想要變強的思路,怎麽就能九曲十八彎,拐到羊肉好吃上去。

她對此也沒什麽特別感想,時日艱難,獸群裏的老弱病殘,總是最先被放棄的。青壯們毫不猶豫拋棄拚死打下來的地盤,追尋食物的蹤跡,追逐活下去的生機。

這是一套既適用於食草類,也適用於食肉類的生存機製。從動物裏走出來的人族,也曾是這麽過來的。

僻靜的河岸角落裏,一隻外來的年輕獅猊獸,悄咪咪摸到一隻小牛犢子身邊,仿照虒獸一個飛撲,撲到小牛犢子身上。

小牛犢子驚慌得哞哞叫,隔壁的母牛立刻怒吼,低下尖利的牛角,俯身就衝過來,將體格小兩號的獅猊獸挑了個空中兩周半轉體。

獅猊獸皮厚肉糙,加之運氣好,隻破了點皮毛,不甘心罷手,開始卯著小牛犢子追咬,這回水牛群可不會袖手旁觀了,成年水牛們在母牛的召喚下,團團圍住了企圖捕食幼崽的惡棍。

野牛群個頭最大最健壯的頭領,作風尤其強硬,將獅猊獸趕到了一棵枯樹上,還不肯善罷甘休,頂著過噸重的身體,連連撞擊樹根底部,後者被撞得搖搖晃晃,隻能緊緊扒著樹幹,強撐著氣場,憤怒地嘶吼回去,卻是死也不敢下樹,慫得不行。

同樣的襲擊,之所以態度囧異,無它,健康茁壯的幼崽,是族群的未來,是族群的逆鱗,觸之者,死。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