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蟲月, 負責藥草出貨進貨的虞羨,忙得飛起,完全沒時間去顧自己的新房子, 更別說去關注早就空無一人的直播間。

神奇大佬的彈幕, 沒得到任何回音,瞬間就沉了下去,虞羨也是直到旱災過去,才翻到這條曆史記錄。

天氣炎熱,一百零六歲高齡的太巫,狀態肉眼可見的不大好, 整天就愛呆在觀星台,每每虞羨找過去, 她都在遙望白骨累累的岩鷲之山。

虞羨不明白這骨頭山有什麽好看的, 看著就醜唧唧, 聽說夜裏還會飄綠幽幽的鬼火, 怪滲人的。

日暮西山的太巫,看著英姿颯爽、生氣勃勃的黑皮少女,微笑著搖頭, 用看傻孩子的慈祥眼神,溫和的說道, “你以後會懂的, 那是生命的終極奧義,那是輪回啊。”

虞羨似懂非懂, 感覺自己模糊抓到了什麽,又似乎什麽也沒抓住, 她看著天上抓著獸骨盤旋的‘清道夫’, 忽然就想起那年逃亡途中, 她在叢林裏遇到的回蜩。

如果說生死即輪回,那漫天飛舞的回蜩,那堆積如山的屍骸,那用生命堆積的新生盛宴,到底蘊藏了多少生死事輪回事?就連她,也是有幸自它者的死亡中,獲得生機的一員。

那麽,我們人族這奇跡本身,參與的‘偉大的一環’,追本溯源,是否也在另一個‘偉大的一環’之中呢?

盡管今年開局不順,但小崽們的福蛋節,還是如期舉行,大人們也趁機給自己放了個假。

隨著幹旱加劇,部落地無形中逐漸拉緊的緊張氣氛,在節日歡宴的篝火中,在小崽無憂的笑臉中,統統歸於無形,消弭無蹤。

然而,席卷大草原的野火,燒起來的時候,沒有半點征兆,衝天的火焰與漫天紅霞融為一體,渾然一副末日景象。

風助火勢,所到之處,滾滾濃煙,遍地都是焦黑的屍骸,到處都是奔逃的獸類,天上的禽鳥都紛紛遠離這千裏赤地。

從遙遠海岸燒過來的大火,持續近一個月,厚厚的灰色雲霾,在野火上空盤旋不去,最後被波及的媯辛氏,部落地被燒成焦土。

此後半月,隻下了一場毛毛雨,絲毫無解於旱情,反而提前誘發了獸潮,接到傳訊,虞颻受命,帶領先鋒隊千裏馳援。

高地林帶營地空了,遼闊的鬱鬱莽原,變得幹枯又貧瘠,因饑渴而疲累不堪的獸群,成了掠食者的食水站,渴飲獸血,饑食獸肉,狩獵的部落戰士也如是,野地裏追逐與廝殺,日益激烈,分外驚心動魄。

虞地小河斷流,大瀑布也暴瘦,冷水洞的地泉,水位下降三分之二,數十米之隔的地熱洞,體感溫度驟升,熱得讓人待不下去。

好在大河沒有幹涸,但河床暴露越來越多,從幾十米到幾百米到上千米,最後泱泱河麵,寬度縮減得不足三裏。

今年的魚月徹底崩潰了,不僅沒有魚,反而直接被獸月拉了進度條,被逃難的獸群搶了番位。

部落戰士隻能頂著酷熱,守在家門口,不遺餘力地狙擊如潮湧來的小型獸群。族長和大巫則召集族老和小崽們,處理獵獲,利用地熱製作大量熏肉幹,作為鹹魚幹替補。

眼下就幾乎沒有野菜可以采摘,種植園已被放棄,秋季野塊野果大量減產,已成定局。此外,還要把明年開春可能持續幹旱的情況,也一並加以考慮。

部落的天真小崽們,沒見過這架勢,見大人們全都緊繃繃的,整天憂慮吃喝問題,難免有些怕怕的不安,從茫然的眼神裏泄露出來。

亂石灘的屠宰場,也在幹活的長老們,笑著安慰小崽,“這是造物主發出的輪回召喚,你們這些新來的,跑得比我們這些老人家快,就不會有事。”

她們這些老家夥,活得夠久了,也活得夠盡興了,什麽時候閉眼,都不覺得可惜,那不過意味著,時候到了,重聚的時候,到了。

七歲的虞靈,一邊熟練地給小獸剝皮,一邊疑惑發問,“我們都跑到那個召喚到不了的地方,不行嗎?”

八歲的虞鳶,擼起結實的小胳膊,血糊糊的小手拍著小胸脯,自信滿滿道:“阿姥,別怕,我可以扛著你一起跑快快。”

長老們黝黑的老臉上,當即笑開了花,“那你們每天可要努力多吃點,長高高,長壯壯,才能抗著阿姥跑快快。”

虞羨和隊友們扛著野豬過來,瞅到這一幕,忍不住會心一笑。虞羍和曾乙檟也在,但是卻身在帶崽的隊列裏。

虞羍頓時想起,小夥伴當年那句,“羍子,別擔心,你肯定不是跑得最慢的。”

確實有被安慰到的少年,兩眼亮晶晶,盛滿溶溶笑意,朝長大的小夥伴看過去,正好虞羨也看過來,兩人相視一笑。

那份不言自明的默契,恰巧被夾在中間的曾乙檟,覺得自己好多餘,也許他就不該在這裏,他該去的是多羽部落。

受旱情與高溫影響,野林內也有嚴重食物危機。新銳營這一屆的新生們,最近就被安排在野林一線布防,提防猛獸竄出來傷人。

這不,就逮到了一群餓急眼的野豬,兩大四小一家子,全被她們一鍋端,身上隻掛了點皮外傷,虞雵要稍微倒黴點,莽傷了腳。

虞羔和虞郖兩人卸下肩頭近五百斤重的大野豬,笑嗬嗬接口,“今晚阿姐們給你們加餐,多吃點,長高高,長壯壯。”

已經是預戰營小戰士的虞羹,拉著低他一屆的虞漾,接過阿姐的獵獲,拖到瘦成小溪的小河邊,剝皮去骨。

颯颯媽受令去了下遊,憨憨爸樂顛顛跟著離開,虞漾也沒從孤兒洞搬出來,還把虞羹也拉過去,一起求自在得快活。

虞羨也沒搬回去住,她的土磚房拖延了倆月,總算完工,這還是多虧同年們的輪番援手,不然,怕是年底也沒戲。

當下的她,左肩一頭小豬,右肩一頭小豬,每隻都在百斤上下,虞羍和曾乙檟忙忙上前,幫忙卸貨。

恢複一身輕鬆的少女,轉身就掏背筐,掏出一隻捆著的小豬崽,遞給湊過來的‘小徒弟’虞絨,“拿去,給阿弟阿妹們好好露一手。”

說著,又摸了一把虞絨身後的小尾巴,五歲的虞羭,這倆姐妹,都是典型的虞部人眼睛,烏黑溜溜的,特別有神。

虞絨開心地抱著小豬崽,很有些垂涎地問虞羔,“你阿姆什麽時候回來?蜂蜜烤乳豬,最好吃了。”

虞羔低頭,目光仿佛穿透那黑皮看到細嫩嫩的肉,也是一臉惋惜,“今年這樣,肯定回不來,等明年看看,說不定要後年。”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