鹽石所在的地方,被部落人喚作鹽山,位於聚居地的西北邊,是一片荒蕪的不毛之地。

所謂鹽石,是一種含鹽的礦石,動物會專門找來舔食,可以補充必需的鹽分和礦物質。

鹽山出產的鹽石,煮過後會浸出鹽水,將鹽水燒幹,就能得到灰白色的礦鹽。

麻煩是麻煩了點,但部落戰士想要有充足的力氣,食物想要有好吃的味道,必須要有鹽。

虞羨懷疑這裏過去曾是一片海洋,不然難以解釋鹽石的來源。她還懷疑,要是往地底深挖,說不定能挖出可以直接食用的鹽晶。

因為偶爾,她也能找到純天然的鹽晶,用口水舔舔就會化,鹹到齁,但味道意外不苦,也不澀。

統子的直播間有些彈幕肯定了她的猜測,都估計鹽礦埋得挺深,就原始人星球現在這條件,開礦沒戲,也沒必要。

開出來都沒市場,說不定還會引來別的部落搶劫。

有了這座鹽山,部落並不缺鹽,所以打回來的獵物都能很好的保存。來多少都不怕。

有些部落缺鹽,就會把獵物埋進水淺的小池塘,或者充滿泥炭的沼澤地裏,同樣可以儲存很久,秋天埋進去,能吃到第二年夏天。

這冷知識,哦不,原始人的熱知識,是大巫親口告訴虞羨的,他過來時,聽到虞羨嘀咕“沒有鹽的部落可怎麽辦”時,很親切的回答了她的疑問。

這答案,驚呆了統子的直播間許多觀眾。

萬萬沒想到,小池塘和沼澤地還有這等妙用,原始人智慧也不容小覷呢。

隻是隨便過來走走看看情況的大巫,隨手撿起一塊杏核大小的鹽石,送給虞羨做參考。

虞羨是一個人過來的,羔子和羍子有別的安排,她隻好腆著一張天真的臉,一路問著人找過來。

今天的鹽山特別熱鬧,大約都是因為醃肉要用大量的鹽,所以此地不僅有大量的孩子,還有不少大人。

要在一堆灰撲撲的亂石裏找鹽石,其實還挺考驗眼力勁兒的,不是所有的石頭都是鹽石,大家夥兒都需要在沙裏淘金。

鹽石的樣子也不是一成不變的,有很多石頭都長得特別像鹽石,如何辨別呢,最簡單的方法,搓去泥巴,用舌頭舔一下就知道了。

經驗豐富的人,看成色,甚至用手摸一摸,掂一掂,感受到石頭的潤澤和密度,就能知道是不是。

沒經驗的人,呃,一個一個舔吧。

實踐出真知,這一點,博學多識的大巫也沒法教。隻能說,見多了,摸多了,就能找到手感。

漫山遍野,小孩子在雜草稀疏的石頭堆裏翻翻撿撿,急切的大人憑借經驗,直接找準地方,用石器狂砸狂挖。

隻要挖到大塊的鹽石,就不用整那麽麻煩了。

挖出來的大鹽石當場就會哐啷啷砸碎,再用藤編的筐啊簍啊背回去處理。煮鹽石這種小事,當然是交給家裏的崽子了。

小孩子撿到的鹽石屑,多半是粗獷的大人砸出來落下的。

再就是風吹日曬,山岩崩落,雨雪衝刷,地岩**,都會不斷產生新的鹽石,撿不完的,就是特別費事。

雖然人小力微,收獲有限,但蚊子腿也是肉。再說,總要給精力充沛的小崽子們找點事做,不然受罪的就是大人了。

總歸是個有助於生存的技能,鍛煉起來沒壞處。

虞羨頂著大太陽,哼哧哼哧的蹲地上撿石頭,汗流得多了,口渴得不行,然後就悲傷的發現,她沒帶水。

放眼望去,別的小崽子都背了小水袋,就她沒有。

大巫看過來,取下腰間的牛皮水袋遞過來,溫和的笑道:“吃過一次虧,以後就記得帶了。”

虞羨:不,不是她忘了,是兩個急著壓榨童工的大人,壓根沒給她提過這事。

原始人養崽,可真糙啊。

原始人的崽,沒特權啊。

虞羨渴到嗓子冒煙,接過大巫的水袋仰頭就灌,到底是有靈魂帶來的潔癖習慣,她用小手偷偷攏住袋口,隔開了密接的可能。

喝進嘴的水帶有微苦的草藥味,劃過喉嚨後卻有一股回甘,她一個沒控製住,把水袋都給喝空了。

虞羨有些不好意思,微紅了小臉,“大巫,我把水喝光了,我回去給您打點新的來吧。”

大巫接過水袋,擺了擺手,順口道:“我這就回去了,你明早記得來種植園,還有羔子和羍子,該上課了。”

上課?上過十幾年課的虞羨經過這一日勞作,不可抑製的感受到久違的親切感。

上課好啊,上課妙啊,五歲的小崽子上課,意味著她可以摸魚啦。

尤其在感受過撿鹽石的枯燥與辛苦後,虞羨崽對此喜聞樂見。

隻是為什麽是種植園?突然撿到一小塊貨真價石的鹽石,虞羨眼睛一亮,頓時把這個微妙的疑惑拋之腦後。

加油,隻要撿滿她的小背簍,就能回家吃晚飯啦。

虞羨倒是想過仗著年紀小,搞搞濫竽充數。這種並不難想出來的騷操作,真的小孩子也很快就有人嚐試了。

她就親眼看到好幾個眼熟的崽子風一樣的來,風一樣的走,然後沒多久,摸著屁股哭唧唧的回來了。

嗯,確認過眼神,是昨天一起參加過慶典儀式的同齡小夥伴們。

並非天生鹹魚的虞羨,默默收回蠢蠢欲動的心:曾經她也是個認真的好孩子,現在她依然是個認真的好孩子。

認真的好孩子,不會白白挨打。

鹽山很大,人散落在上麵也紮堆不起來,就是關係好的本來聚在一起的,找著找著也會慢慢散開。

虞羨一心想著早點收工,也沒有心思搞小孩外交,哦不,鹹魚無外交,會浪費表情。

太陽快落山的時候,虞羨總算舔,啊不,集齊了一背簍的鹽石,腰酸背痛腿疼的走上了回家的路。

天黑野外會有野獸出沒,上鹽山的人不管收獲如何,都選擇收工回家。

喪喪的太陽像煮過的流蛋黃油沙的鹹蛋黃,有個小小少年突然蹦過來,熱情的撞了下虞羨,“你撿了好多鹽石,怎麽撿的?”

有氣無力的虞羨,忘掉下飯的鹹鴨蛋,看了烏漆嘛黑的煤球小崽眼,慢吞吞回道:“一個一個撿的。”

煤球小崽噗呲樂出一口白牙,抖著半簍鹽石道:“我也是一個一個撿的,就沒你多。不過不要緊,我明天就要開始狩獵訓練了,以後就是郖子的事啦。”

煤球小崽樂嗬完,又用肩膀撞了一下虞羨,然後呼啦一下就跑遠了,看那橫衝直撞的背影,那是相當的歡躍。

被撞得一個踉蹌的虞羨:這個比她就高了一個頭、不知名不知性別的小煤球,就是過來炫耀的吧?

雖然不知道狩獵訓練什麽鬼,但可以確定,名叫郖子的小崽,必然是和她同階的未來難友之一。

虞羨默默鹹魚歎氣:五歲的我,承受的真的太多了。

她都想要憨憨爸和颯颯媽給她生個二胎了。

默默摸了一把感覺撞骨裂的肩膀,虞羨把小背簍從背後轉到身前,改為抱著走,二十斤硬邦邦的鹽石,不勒肩膀,但硌後背。

這麽胸前背後轉了三四道後,虞羨回到戰士們的居住區,在家門口,和抱著一堆爛木頭的小夥伴們喜相逢。

羔子一臉興奮,豪放地把木頭往自家草棚裏一扔,胳膊劃拉了一個大圈:“羨子,這些都是我今天打下的柴!”

一臉宛似“這些都是我今天打下的江山”的驕傲和自豪。

羍子掂著腳,把木頭整齊推到柴堆最上方,拍拍小手,“羨子,看,我把我家的棚子堆滿了!”

“啊,我家的羍子,是最棒的。”對麵屋頂垂下一顆碩大的腦袋,虞羨聽到熟悉的男聲,這雞娃的套路,老手了。

她的小夥伴們,也不知道以前過的什麽日子,可真是單純啊,老天真了。被當做童工使喚,還高興的跟什麽一樣。

且等三日,再看後續吧。

虞羨自覺看透了原始成年人的把戲,也無心揭穿,隨意和開心的小夥伴們揮了揮手,背著小背簍爬上了屋頂。

憨憨爸的腦袋從出口探出來,“羨子,鹽石放在外麵,明天記得去撿柴,我教你煮鹽石。”

虞羨把小背簍放在角落,想起大巫的話,扭頭對同樣上了屋頂的小夥伴們道:“羔子,羍子,大巫說,明天早晨去種植園上課。”

羔子就朝她揮了揮手臂,進屋去了,羍子點頭:“我知道,參加慶典的小孩子都會過去,一起的。”

憨憨爸從出口爬了出來,一顆一顆檢視虞羨撿回來的鹽石,一臉驚奇:“崽,你真厲害,全都是誒!”

虞羨仰頭嗯哼了一聲,我是誰啊,我是真正的成熟的大人誒。

話雖如此,她還是管不住心裏那點高興,咧開了小嘴。

從前她做再多事,她地球上的爸媽也不會誇獎她一句,隻當全是她該做的,還嫌她做得不夠多,吃得太多。

倒是憨憨爸,不僅一臉驕傲,還會摸著她紅腫破皮的小手,比劃著小背簍:“下次少撿點,這麽一半夠我們吃好久,吃完再去撿。”

虞羨:好吧,如果沒有後麵那句“吃完再去撿”,她會更感動。

虞羨被驕傲的憨憨爸頂在頭上下到屋內,颯颯媽不在,爐火上的胖肚子陶罐咕嘟咕嘟冒著熱氣,濃鬱的肉香飄滿了整間屋子。

她的憨憨爸好賢惠,颯颯媽回來也不會管做飯,不知道幹什麽去了。

憨憨爸端來水,把虞羨的小手按在罐子裏,示意她自己清洗,見她昂著小腦袋四處看,一副在找人的樣子,便道:“阿姆不回來。”

虞羨把視線轉向憨憨爸,眼神裏都是疑惑,相處這麽些天,憨憨爸也有了默契,他看懂了:“熏肉離不開人,明天我去。”

虞羨恍然,熏肉一般是要連續熏好幾天的,火不能停,還要注意火候,不知道原始人工藝是怎樣的,就好奇地問道:“要幾天?”

憨憨爸伸出一個張開的巴掌,想了想,按回去一根手指,又按一根,比了個三,意思是三天。

原始人的數學好像不大好的樣子,她的小夥伴們數數就不太在行,當然,也可能是年紀還小。

不會數數也不會妨礙過日子,頂多沒有分寸,饑一頓飽一頓,靠山靠水靠部落,輕易也餓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