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早,虞羨就被憨憨爸搖醒了,對方眼睛亮晶晶的對她說:“我要吃昨天的菜葉子,你去采多多回來。”

虞羨睡眼朦朧回道:“我今天要去上課。”

憨憨爸塞給她一個比昨天大了一倍的小背筐,恍若未聞的催促道:“看,阿爸給你編的,新的,裝滿,要裝滿。”

虞羨半睜著眼,強調:“我要去上課。”

憨憨爸點頭,不以為然的回說:“我知道,我以前上過大巫的課,你倒完尿罐,采完野菜,回來吃飯,再去種植園上課,剛好。”

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瞬間清醒的虞羨:“......”

原來是這麽個上課的流程?她是什麽勤工儉學的小童工嗎?

虞羨覺得,她不應該對原始人小崽都會上的課抱有太大的期望。

她對種植園三個字,忽然有種強烈的不好的預感。

虞羨下意識就想起那個地裏拔草的老人,不會吧不會吧,地裏的累活,不會真的關五歲的小崽子什麽事吧?

憨憨爸想幹的事就沒有幹不成的,虞羨崽很快被推出了家門,喜提一個半滿的尿罐,一個新的小背筐,一個空著的小肚子。

颯颯媽帶回來的迷果被吃完了,她沒有早餐可以吃。

虞羨懷疑是被憨憨爸吃獨食了,但她沒證據,反正中午她沒注意,傍晚回來就沒了。

今天虞羨和小夥伴們一起過去種植園的時候,遇到好多倒尿壺的小孩子大孩子。

家裏沒小孩子的話,這就是大孩子的任務。大人是不會來的,除非家裏沒小孩子。

總歸,這就是家裏最小的崽子的活。

這是郖子小朋友說的。

聰明的她剛從她那個名叫鄺子、長了小嘰嘰的親哥手中接過班,已經在期待她阿姆給她也生個接班人了,長不長小嘰嘰無所謂,能幹活就成。

三歲起就每天早上被親哥拖著陪他倒尿壺,她早就受夠了。

酷酷的郖子小朋友抓著尿罐的雙耳,排在了虞羨和她的小夥伴中間,皺著小鼻子道:“我討厭聞這個味道,好臭。”

五歲的小崽沒有掌握均勻潑糞的技巧,都是排著隊由值守的阿姥阿爺們幫忙潑的。

羔子倒是一臉無所謂,就很直白的說:“臭也是你拉出來的,你在嫌棄你自己。”

隊末的羍子也跟著發表了意見,“我更不想在路上踩到,我們都該聽大巫的話,不要隨地拉拉。”

順便說一句,虞羨之所以知道郖子的性別,是因為她在糞坑邊叉著腿站著尿尿的時候,撩了草裙。

當然,站著尿蹲著尿都是原始人小崽子的個人愛好,無關性別。虞羨就有看到男孩子蹲著尿的。

虞羨,虞羨當然是選擇蹲著尿的,因為想站著尿不尿到身上,很需要一些技巧。

這其中的試驗曆程,她不是很想和大家分享,小夥伴也不行。

哦,對了,虞羨現在已經放棄穿裹胸了。

因為大家夥的胸都長一個樣,裹不裹的就無所謂了。

她不想做另類,而且不裹更舒服,還能少洗一件衣服。

五歲的崽可以自己洗衣服,夏天穿的又少,各洗各的,去河邊溪邊瀑布邊洗澡的時候,隨手一搓就完事。

至於裹胸真正的用途,其實是哺乳期的媽媽專用的,也是出於衛生健康的考慮。虞羨當初看到的大胸們,要麽是懷孕的媽媽,要麽就是哺乳的媽媽。

至於非哺乳期的已生育女性,例如她颯颯媽,為什麽會有一副比男人還偉岸的大胸肌,虞羨現階段還沒有機會去揭秘,隻能留待日後。

話說回來,部落的聚居地能保持驚人的幹淨整齊有序,應該大力感謝大巫。

確切的說,是感謝大巫們代代相傳的愛潔。這一代尤甚,鞭策和教誨幾乎無孔不入,還最會從小孩子開始抓起。

會勸人不要隨地拉拉的羍子,就是最好的樣板。

當虞羨帶著滿筐的野菜回家喝了肉湯再過來時,親眼看著值守種植園的老人往糞坑裏底部撒生石灰,她忍不住懷疑是不是有人穿過這個原始人世界。

有些人懂的太多了。

受大巫教導的老人不僅會搞消殺,還會往糞坑裏麵填爛葉子和泥土,製作成天然肥料,撒到地裏幫助藥材和穀糧長高高長壯壯長多多。

早到的大巫,就著值守老人的工作,給小崽子們上了今天的原始農業第一課,然後大手一揮,把人全發配進種植園裏抓蟲了。

統子的直播間,一大波懷疑大巫穿越人士的彈幕瘋狂噴湧。

愛看好戲:【大巫懂的太多了。】

有一說一:【不像個原始人。】

靜靜看戲就好:【他一定是穿的。】

曆史狗是真的狗:【是你們太傲慢了,不要小瞧原始人的智慧。】

統子聽著金幣嘩啦啦掉落的聲音,悠閑的翹著二郎腿看戲,心裏默默得意,有種說不出來的優越感。

這世界真奇妙啊,主播是真的穿的,沒人看出來,大巫一個純血土著,倒是被當做穿的。

統子很想給“曆史狗是真的狗”點個讚,但忍住了。

而且,也沒有點讚功能。

開通是可以開通的,但它不想,會浪費能量。

沒必要,很沒必要,就這樣歲(得)月(過)靜(且)好(過),挺好。

經了擺爛宿主的死亡教育,它突然想明白了,像它們這種底層係統,除死無大事。

而且,急著回去幹什麽呢,還不是一樣要工作?

對鹹魚的世界一知半解的天真統子不知道的是,一旦鹹魚開始擺爛,就沒有回頭路了。

因為擺爛的感覺,真的太爽了。會上癮,會讓人欲罷不能。

在統子開始享受鹹魚、嚐試擺爛的時候,它的鹹魚宿主卻不得不奮起,為新的美好未來努力工作。

有什麽辦法呢,她隻是個五歲的小崽子,一切隻能聽大人安排。

大巫灑種在地裏的野麥子,啊,他把這叫黃金穀,生蟲了,他打算先抓一波大的,再撒殺蟲殺卵的草藥水。

為此,他把部落裏得用的崽子,全都招過來了。

大巫像個怪爺爺般,笑眯眯的舉著手中的綠色飛蟲,試圖引誘懵懂的小朋友:“今天抓到的蟲子,可以給你們炸來吃,抓的越多,吃的越多。”

五歲的小崽子們沒吃過,還沒什麽感覺,更大點的孩子顯然是知道的,頓時嘩啦啦狂流口水,歡呼著衝進了野麥地,抓到蟲子熟稔的扯了翅膀和腿子,就往小背簍小背筐裏扔。

虞羨這回是真的生無可戀了。

她慢吞吞的走進野麥地,神情僵硬地看著棲息在麥稈上的深綠色小胖蟲,遲遲下不去手。

直到她手裏突然被人塞了一隻綠到發黑的大胖蟲,虞羨下意識抖手一捏,大胖蟲就被她捏炸了。

原來,真的抓了蟲子在手上,其實一點也不可怕,帶鋸刺的小腿不可怕,柔軟發黑的腹部不可怕,擠破的糊狀汁液也不可怕。

虞羨慢吞吞一點一點的摸過去,手下不小心又重了點,大胖蟲的肥肚子便被壓破了,飆出一股墨綠的濃液,全噴濺在了羍子的臉上。

羍子抬手就是隨意一抹,咧著肉呼呼的小嘴巴,露出可愛的小尖牙,笑嗬嗬,“我抓到的,是不是很大很好玩?”

虞羨忍不住抿嘴一笑,伸手把濺到小夥伴額頭上的汁液擦去,點頭道:“是好大,你好厲害。”

羍子就笑得更得意了,用肩膀撞了虞羨一下,“我們比賽,看誰抓得多。”

羔子忽然從野麥子叢裏鑽出來,舉著手大叫道:“加我一個!”

後麵跟過來的的郖子飛快轉身,捂著一顆關不住的好勝的心,加快了抓蟲的手腳。

大巫讓人在麥地裏撒過一遍草藥水,對人無害卻會讓蟲暈乎,所以這地裏的蟲子,大小孩子都是一抓一個準的。

看著周圍滿身活力、肆意張揚的興奮小崽子,尤其是興奮的衝衝衝的羔子,以及同樣天生大無畏、還充滿可愛好勝心的郖子,虞羨忽然想起,其實,她也不是天生膽小的。

很小的時候,她還能生猛的抓蚱蜢烤來吃,還會拍著手命令螳螂下跪,不知道什麽時候,再看見蟲子,她就隻會覺得醜陋惡心,隻會跳著腳躲避,在心裏無聲瘋狂尖叫。

虞羨不由疑惑,她是怎麽一點一點失去屬於她的生氣和勇氣的?

大約是在地球上時,被硬套上的淑女麵具,戴慣了戴久了吧。

久到看透一切的她,以為自己早摘下來了那該死的玩意,實際上卻並沒有。

但真的摘下來,其實也沒那麽難,尤其是在這種環境下。

尤其是,這裏的蟲子,油炸了吃起來真特麽太香了!

大巫在茅草屋前架了一口大敞口的平底大陶鍋,裏麵盛滿了油脂,大火燒得滾燙後,將處理幹淨的蟲子倒進去炸得金黃,然後用鑽了洞洞的大木勺舀起,聞著焦香,吃著酥脆。

炸好的蟲子盛到淺底的藤筐裏,堆成金燦燦的小山,油炸的蛋白質香味霸道凶猛,大小孩子們聞著都饞瘋了。更別提吃到嘴裏咯嘣脆的口感,簡直是令人九死無悔的美味。

傍晚的時候,虞羨和小夥伴們滿載而歸。每個人的筐簍裏,都放了好大一包油炸蟲,用大葉子包得嚴嚴實實,散發著馥鬱的脂香。

是的,今天的手工勞動課,小朋友們學會了如何處理可食用的蟲子,什麽樣的葉子可以用來包食物和盛水喝,以及怎樣用葉子把食物包紮得嚴嚴實實。

真的是過的非常充實的一天,小肚子尤其充實。

然而,憨憨爸對崽的首次課後總結與感想,並不感興趣。

他聳動著直挺孤高的大鼻子,聞到了熟悉的令人吞涎的香氣!

仿若一道突然劈開蒼穹的閃電,憨憨爸劈手奪過崽的小背簍,就跑了,跑了,跑,了~~

看著憨憨爸如離弦之箭遠離的背影,虞羨頂著一頭胡亂支棱、沾滿草葉渣滓的亂毛,整個人風中淩亂。

她一個小崽孤獨地站在屋頂,掂著腳尖,眺望著她的憨憨爸,直直奔向從昨起就越來越盛的黑煙所在地,覺得她破了早上的迷案。

——憨憨爸沒有吃獨食,他是和颯颯媽一起吃獨食!

啊,阿西吧,毀滅吧,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