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們的新屋, 被稱作草洞子,是有理由的。

它就是用八根白皮樹幹插地上,頂端係在一處, 紮了個裙撐, 外麵係上一層層三尺來長的等等草,像極了草裙屋,尖頂圓拱,底下開了個半米見方洞口,供人鑽進去。

裏麵真的是黑洞洞,全靠中間挖的火塘照明, 但透氣性也是真的好,並不會悶, 柴火的煙氣會隨著草葉間隙排除, 還能順帶驅蚊, 若是下雨, 雨水會隨著尖頂外落,屋內依然能保持幹燥。

結構簡單,上手極快, 半天就能搭一個,還結實穩固。采光也不是完全無可救藥, 屋頂可以做成活動式的小傘蓋, 天氣晴好時取下來,屋裏透亮, 晚上還能看星星看月亮。

入住草洞子的第一晚,虞羨躺在鋪著厚草的木頭小**, 那個心情舒爽快意, 比當初貸款買房還要開心。

隻是還沒來得品味鹹魚入海的味道, 夜半突然下大雨,她慌忙跑出去,把草蓋子吊到屋頂蓋上。

好在隻是火塘裏落了點雨,夜半聽雨聲,感覺也不錯喲。虞羨心情依然很好,啊,有自己的專屬地盤,有自己的獨立空間,真好。

她的小屋,掩映在一片疏朗的叢林之中,離小姐妹們的屋子有段距離,留足了隱私空間,但喊一嗓子,就能相互照應。

興奮得睡不著的獨立少女,正坐在火塘邊,樂嗬嗬的烤魚幹呢,洞口突然鑽進來三個濕噠噠的落湯雞,正是她的左鄰右舍,虞羔、虞郖和虞雵。

虞羔第一個鑽進來,最先抱怨出聲,“早讓你把坑挖深點,枝條埋深點,這回好了,明天又要重來。”

和她同居的虞郖,摸了把臉上的雨水,不服氣反駁,“我怎麽知道雨會下這麽大?屋都能衝塌?”

這二位是地可為床、天可為被的主,誰都不想費事,就選擇合住,一起搭了間草洞子歇腳,還美其名曰,冬天可以互相取暖。

虞羨不管這倆互坑的神貨,扭頭看向最後一個進來的虞雵,後者麵無表情,解答屋主的疑問:“草沒蓋好,漏雨。”漏大雨。

虞·無話可說·羨:“......”

她凝神聽了又聽,喧囂的雨聲掩蓋了一切嘈雜,不知其餘同年情況如何。虞羍他們的營地,和她們隔了一條小溪流,在稍微下遊點的地方。

虞羨收容了落難的小夥伴們,並自覺獻上鹹魚幹,三個均高過一米九的少女,撕咬著鹹香勁道的魚幹,和著劈裏啪啦的雨打茅屋聲,肆意暢想起叱吒風雲的美好未來。

入住新屋的第一晚,虞羨蜷縮著她一八五的軀體,躺在寬約一米、長約兩米的小**,在小夥伴們快活的篝火夜話中,沉沉睡去。

清晨時分,在一陣無休止的呼呼喝喝聲中,虞羨被吵醒,她困的不行,爬到洞口,探出腦袋,看到在地上扭打成一團的虞雵和虞羔。

觀戰的虞郖,熱情地朝她招手,“羨子,我們來練習對戰!”

虞羨覷眼,看看左邊,十幾丈遠,一間塌完了的草洞子,看看右邊,同樣差不多遠,一間隻剩骨架的草洞子,無語道:“你們不應該先把草洞子搭起來嗎?難道晚上還想睡我這?坐著睡不難受?”

這三個落難的,昨晚是坐在火塘邊,跟冬天樹上的金絲猴一樣,抱成一團睡的。

虞郖仰頭,手搭了個遮陽棚,望天上的大太陽,“我覺得,不會下雨了,睡在外麵也可以,涼快,敞亮,舒服。”

沙地上,被按在地上的虞雵,胳膊腿別在對方腰間的虞羔,聞聲點頭,兩人都覺得,此言甚有道理。

這是你們覺得可以就可以的事嗎?

虞羨黑了臉,爬出去,拉起已分出勝負的兩人,斷然否決,“不行,你們別想再蹭我屋子,快去打樁割草!”

她好不容易等到這天,成為原始人的有房一族,誰也別想打擾她享受她毫不拖泥帶水、無債一身輕的單身貴(鹹)族(魚)生活。

四人拉拉扯扯,來到水量爆漲的小溪邊,虞羨抬頭,看到對麵洗臉的虞羍,才揚起笑臉,對方就跟受驚的跳貓子似的,扭頭跑掉了。

虞羨一臉莫名其妙,她正打算問他昨晚有沒有受災呢,跑什麽跑?虞郖突然哇哇大叫,跳到她背上,呼啦一下,將她撲到溪水裏。

一大早,雞飛狗跳,她這是招誰惹誰了?虞羨吃了一嘴泥水,噗的吐出一條魚苗苗,頓時怒了,反手絞住對方,弓腰拱起一個利落的背摔,幹脆和虞郖在水裏打了一架。

岸上的虞羔和虞雵,看著驚惶遊開的小魚苗哈哈大笑,兩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在邊上跳著腳大聲叫好,叫得對岸的同年們都出來了,也跟著嗷嗷嚎叫起來。

這片營地,不是隻有她們這些一起長大的十六人,還有前兩屆滯留的學長,足有五十來人。

但學長們不是要準備遠遊,就是要準備入新銳營,都有事情要忙乎,見狀想起自己當初的咋呼,都是笑而不語。

這群十七八歲的大少年,住得可比虞羨這些新來的好多了,有泥巴糊牆的草木屋,有精巧整潔的小木屋,有個牛哄哄的小姐姐,甚至蓋了間泥磚瓦屋,據說還是練手之作。

虞羨看得是直流口水,尋思著等把新家收拾妥當,改明自己也蓋間小木屋,冬天住來,豈不美哉。到時候草洞子還能用來儲物。

眼下漁汛期,部落人忙著收拾漁獲,少年們被暫時放養了。餓是餓不死的,去魚堰那,隨便就能撿回一堆魚,部落地的小獵物也不難捉,就是全要自己動手。

虞羨覺得,這是大人們有意留出的時間,讓大家適應獨立新生。

然而,對少年們來說,真正的考驗,不在夏天,在秋天,在寒秋之後的凜冬。

這個虞羨熟啊,囤冬糧嘛,囤鹽囤糧,囤果囤菜,囤魚囤肉,她五歲時就會。

麻煩的是如何收存,她決定多燒些陶罐,把屋裏堆滿吃的,想想就美滋滋呀。

就這麽簡單想一想,都感覺要做的事情好多好多,時間不夠用啊。

然而,對虞羨的同年們來說,考驗才剛開始。

要不是等等草還是新鮮翠綠的,草洞子就不是被雨水淋毀那麽簡單,按照這幫少年的德行,一準被火燒毀幾個來回,才能長記性。

建在林中的草洞子,不比聚居地石屋幹淨整潔,蛇蟲蚊蟻實屬常見,柴鹽食火全都要自己操心。

滿身鹹魚味的虞鴿,第一個受不住,第二天就跑了,死活不肯住草洞子,天天賴家,蹭吃蹭喝,沒過多久,灰溜溜哭唧唧地回來了。

他阿爸阿姆受不住,扛著自己個連夜跑了。要是房子能搬,說不得扛著房子連夜跑。反正是沒給崽子留半點吃食。

虞鴿紮在同年中間,憤慨地控訴雙親無良,大家夥聽得哈哈哈,爆笑如雷,就沒一個同情他的。

長了雙銀灰色漂亮眸子的檟小同年,更是無語,據他阿兄說,虞鴿阿姆阿爸為了避崽,跑去參加狩獵隊集訓,決定整個秋天都在外麵呆著,不回來了。

好家夥,都成自家阿姆阿爸的黑洞洞了,哪來的臉擱這哭唧唧。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