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羔有些遺憾地舔了舔嘴巴, 馴養場那百多頭小白白,哪夠整個部落的人分,全給她, 她都吃不夠。

希望她們回去了, 可以灌肉腸的小羔子們能多點,肉巨多巨好吃的巨羚也給力點,再加上阿姆的養蜂場......蜜汁肉排,蜜炙骨排,呲溜呲溜……

虞羔想得太美,不會撒謊的臉上都帶出來了, 就在那兩眼放光,一個勁嘿嘿傻笑, 虞羨簡直沒眼看, 口水快收收欸, 多大人了。

倒是愛玩壞心眼的陶皋, 年過四十的渡口巡衛火陶部支隊長,故意逗她新認識的小朋友,繃著張故作嚴肅的臉, 一個勁搖頭,“不不不, 我不信, 除非你現在就讓我吃到。”

“你別不信,隻要七天, 七天後你就能吃到!”血腸狂熱愛好者虞羔,接過虞羨手中提的小背筐, 箍著她的脖子, 拽著她往棚子後麵走, 然後指著陶罐裏積著的半副肚腸,還有石案上攤著的半爿羚羊,信誓旦旦,“將這些交我們處理,七天後,你就能吃到超好吃的灌腸,就這,也頂多有我們部落特製血腸的一半好吃!”

虞羨的臉已經麻了,好姐妹,要不要這麽坑?你習慣了這兒的味,我才新來啊,此前還一直呆在空氣特別清新好聞的地方,嗅覺還是很敏感,很容易受傷的哇。

虞羔一口氣對陶皋放完狠話,對上被她生拉硬拽過來的虞羨,立刻就弱氣了,幾乎是小聲哀求道,“好姐妹,幫幫忙,我任你使喚一天。”

虞·忽然被充門麵·忽然被強賣大甩賣勞力·羨:“......”

虞雵就無語,這成天就知道打打殺殺吃吃的坑貨,好歹讓虞羨先歇歇緩緩,哪有這麽上趕著給才回來的姐妹找事的。

但在人前,她也沒拆坑貨隊友台子,隻默默跟上來,準備幫上一手。

仿佛被遺忘了的虞羍,默默卷了烤好的肉串,端到火陶部的集體夥食棚,剛好碰上換班回來吃飯的巡衛隊員,十幾個女戰士一窩蜂湧過來,把草棚子擠得滿滿當當,將他的去路堵得嚴嚴實實。

初來的年輕女戰士們端著草汁湯,先瞟了眼他喉間突出的喉結,目光在那雙漂亮得象星星的藍眼睛上停留了一瞬,掠過他手腳上紋身,紛紛回頭看向後方空地上的虞羨三人。

她們身上也有同款紋身,靈動的草葉紋加大眼呆萌貓頭鷹紋,外加名字命文,環在手腕腳腕上,很是漂亮。

出門在外,繩結名牌還不是很夠,萬一丟失,有部落標記的附名紋身就是第二重保險,且沾水不掉,必須用特製藥水才能洗掉,相當於原始部落人的出行碼,真正的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童叟無欺。

認出虞部紋身,確定陌生來人身份,一夥人炯炯有神的,盯著肉色鮮亮Q彈、還在滋滋冒油的大肉串,讓開了通向後廚的路。

這架勢,虞羍也不是第一次見,作為交易區內圍少見的成年男性,他不由嘴角微抽,麵上還是忍不住有些窘然。

師漁部落的水澤浮居,沒有外姓成年男崽,隻有十五到十六歲的準成年男崽,他跟著虞羔她們出船,每到一個新地界,都要經曆這麽一次目光洗禮。

雖然也僅此而已,目光中沒有任何惡意,但他還是不大習慣。外麵的世界,如他阿爸所說,和自己長大的地方,好不一樣。

虞羍過來的時候,虞羨正在水缸邊清洗羊腸,裏麵的草汁已經被擠出來了,聞著有一股腐爛的青草味,腥膻異味挺重,羊肉也是。

宰殺的人下手還是很專業的,羊血放得很幹淨,羊雜內髒都在湯罐裏咕嘟煮著,就羊腸被扔在一邊。要不是虞羔堅持留下,早扔河裏喂魚了。

就虞羨看來,這種體味過重的羊,除非有足夠的香辛料料理,就不大適合做灌腸。她們部落放養的小跳羚,壓根沒什麽異味,隻加鹽霜,做原味的都很好吃。

這時節,其實也不大適合做灌腸。氣溫偏高,空氣濕度大,蚊蟲也多,風幹過程中容易變質。就是在部落地,有地熱室可以烘烤熟,再風幹或熏幹,都得看運氣。

倒是霜月之後,氣溫低還幹爽,可以直接晾曬,快的話,七天就能開吃。虞羔口中的七天,就這麽來的。

但是,灌腸不單可以灌成肉腸,還能灌血腸、油腸,還可以現灌現吃,吃法還挺多,蒸著吃、烤著吃、煙熏吃、煮湯吃,都成。

就是少了那麽股自然發酵的獨特風味,嗯,那大約可以叫做迷失在冷陽裏的時光浸漬出來的老味道。

虞羨一邊動作輕柔地清洗羊腸,一邊隨口解釋灌腸的一些做法和講究。火陶部落的姐妹,還有師漁部落的來客,圍在她身邊,聽得津津有味。

她們都挺好奇,她們這的人,應該說,這星球上的原始人,都不怎麽吃羊腸,異味太重,不好吃。

但這異味,去除起來其實很簡單,就是挺廢鹽,還廢手,需要用鹽反複揉搓,再用清水反複清洗。

虞部落要不是鹽大戶,壓榨童工大戶,還真吃不來,就是這樣,吃得最歡的大人們也就秋冬閑下來時,願意費心整活兒。

這一罐羊腸子,虞羨洗了快半個小時。最後洗出來的羊腸,晶瑩透亮,比天上的雲還潔白漂亮。

天氣熱,還是處理得清爽點好,羊腸裏的粘液雜質,連同油脂,都被她細心的一並洗去。

在虞羨和羊腸較勁時,虞雵和虞羔兩個合夥,借了她那兩把百煉刀,把大半扇黑毛羊拆解得明明白白,骨架是骨架,肉是肉,無用的肩胛骨片和筋膜盡數去除,不能吃的淋巴和器官腺體全摘得幹幹淨淨。

切出來的肉,不僅分門別類得清清爽爽,還按肥瘦片出適宜的薄厚度,且是分部位順紋片,竭力保留羊肉纖維的勁道口感,片出來羊肉肌理分明,漂亮得令人咋舌。

之所以是切成薄厚不一的肉片,而不是剁成肉糜,是因為這樣不僅方便調配肥瘦比例,灌出來的腸肉質更緊實,更彈牙筋道,吃起來口感更棒。

這期間,來遲了的虞羍就非常熟練地負責投喂三個隊友,火陶部落和師漁部落的人手捧一隻比腦袋還大的大湯碗,唏哩呼嚕,圍觀得特別起勁。

虞部落的女崽,真的挺不一般,不一般的厲害,好會整治肉食,虞部落的男崽,果然和別部落不一樣,挺有眼色,有活兒。

但,還是好吃的最重要。

在渡口呆了一段時間的老人們,聞著烤肉串的香味,還能忍住稀罕的口水,新來的那些給眼饞得不要不要的,存心想交換點嚐嚐味,然而,掉頭一看,檔口的虞羍老板下班收攤了,本就不多的存貨也全進了自家人肚裏,剩下的調味料也全都貢獻給虞羨,用來配製醃料。

被火熱的視線注目的虞羨幾個呢,在部落裏我(吃)行(吃)我(喝)素(喝),早被圍觀麻了,這裏三層外三層的場麵,隻讓她們感到分外親切:

愛湊熱鬧的天性,原來是咱們人族的自然屬性,不獨她們姬虞部落一家,了解了解,哈哈哈,好開心。

夜色降臨,就在虞羨等著肉餡醃製入味的兩三個小時裏,交易棚後的空地燃起一堆又一堆篝火,煙氣熏走了蚊蟲,相熟的友人們三三五五,圍著篝火,享受起多姿多彩的夜生活。

尋常的穩重的那夥,隻是坐著聊聊天,就覺得很舒爽了;情感熱烈的,放聲嗷嗷叫,唱起最原始的漁歌或者獵歌調子;性格更加奔放的,手舞足蹈,抖肩送腰,扭臀踢腿,你來我往,繞來繞去,跟鬥舞似的;真正好鬥的,則赤膊上陣玩起摔跤,還有拳腳格鬥,結局也不外是你壓我我壓你,在地上滾做一團,愛起哄的看客們哈哈哈樂成一團。

這種場麵,虞羨出生以來就沒少見,不過她們度過的那些各種找由頭的慶典歡宴,參加的就隻有自家部落的人。

而在這個季節性的交易渡口,四部之人,早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混做一團,夜色與歡樂徹底模糊了各自獨具特色的裝扮和紋身區別,渾然一副四姓一家親的樂景。

但最後,這些歡樂的人群,漸漸全都聚集到虞羨她們所在的篝火堆邊,因為她們這裏,實在太香了。

虞羨也沒想到,虞羔竟然偷偷帶了兩幅自製灌腸神器,其實就是小葫蘆果從中間切開,加空心管拚接成小漏鬥。

這小玩具造出來後,虞部落裏人人都會灌腸,羊腸套在細管上,往漏鬥裏塞肉就成,少訓營上新手工課的小崽們玩得可開心了。

虞羔虞雵虞羍也搗鼓得挺開心,三人一齊動手,片出來的肉全塞進去都還不夠用,最後就得了四十來米的肉腸,還有十米多長的排骨腸,總重足有八十斤。

接下來的流程,經驗異常豐富的她們都很熟,用細草繩紮成一段一段的,拿細長的骨刺針刺出多多的通氣小洞洞,然後在大湯罐裏過熱水,小火煮沸,洗去表麵油脂後,串在長杆上,掛在夥食棚頂,通風晾幹。

虞羔還能頭頭是道的告訴觀眾,這樣煮過再經自然風風幹,會幹得更快,吃起來味道更好,更嫩口,不會柴。

不用說,這敲黑板的知識點來源,除了虞羨,不做她想。

此前,虞羨征詢過火陶姐妹們意見,調製了兩種肉餡,一種就是正常調味,可以拿來現吃,這個一共做了二十來斤,嚐鮮;一種用來做風幹腸和熏腸,鹽和香辛料放得比較多,因為好運氣太飄渺,能保質的鹽和香辛料更實在。

排骨腸不用說,那是必須經過風幹熏製,那醉人的獨特風味才會出來,熏肉腸也是需要先經過風幹,才能熏製,虞羨就建議陶皋到時去找師漁部落借熏房。

師漁部落雖然不擅長料理獸肉,但她們製作的熏魚幹,堪稱一絕。

她們用來熏魚的疙瘩木新鮮枝葉,是一種不怕蟲蛀、帶殺菌效果的矮喬木,木葉帶有類似花椒的芬芳,加上香味同樣很獨特的香蒿草,可以很好的去腥,且熏製出來的魚幹,風味更加鮮美。

四境之內,師漁部落好吃又耐保存的熏魚幹,很是暢銷,甚至遠銷姬城,有不少老相熟的交易隊,現在就紮在此地,專等她們出貨呢。

至於這些聞香而來的交易隊,來源可就廣泛了,除了專注在物資流通中賺差價的行商們,還有抱著特地或不特定目的出行的探險隊,喜歡到處遊曆、漲見識的青老年學旅團,以及身係各種使命和雇令到處遊走的獵衛們。

原始星球,天性好自由的部落人,各年齡階段的職業,且五花八門著呢。

有能力獸口求生的原始人,可不會被自家那三分地局限住,那是海闊任魚躍,天空任鳥飛,日子想怎麽過就怎麽過,全憑個人愛好喜歡。

虞羨一邊用她的萬能小鐵鍋,煎製把所有人迷得七葷八素的小羊排,一邊聽止不住流口水的看客們隨口說起她們的職業見聞,狠狠漲了一大波見識。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