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在證道途中的打鐵大匠師, 送給女兒的遠遊禮,兩把柳葉形薄片刀,用經過千錘百煉的精鐵打製, 長約一尺, 薄如蟬翼,吹發可斷。

甲板上空****的,虞羔和虞雵很有眼色,找來兩條半尺寬、兩米長的跳板,洗刷幹淨,平整地拚合在一起, 雙手抬著,充當人立柱案板。

虞羍立刻將大魚按了上去, 虞羨走上前, 一巴掌拍在掙紮的碩大魚頭上, 登時將大魚拍暈, 然後刷刷刷雙刀流走起,去鱗去尾去腮,掏魚腹放魚血, 動作飛快,全程隻見寒光不見手。

等她刺啦一下, 將整張魚皮順滑的撕拉下來, 紅白相間如瑪瑙玉般的紋理完完整整,晶瑩白嫩的魚肉甚至還在鮮活的跳動。

虞羍掉頭找來巨型空心葫蘆果, 套上繩索,扔到河心, 打了滿滿一桶淨水, 抱著葫蘆果水桶, 就是呼啦一下淋上去,將血水黏液衝得一幹二淨,並很快沿著船尾甲流入大河。

要是在船頭,說不得這血水就要滴滴噠噠,淋底下槳手滿頭滿臉。因為大船弧狀流線型設計,本就前高後低,以便乘風破浪。倒是船尾,懸空突出去一截,十分方便排水,是個處理魚獲的好地方。

然而,她們在這整得有聲有色,動靜不小,船上無所事事的閑人不少,很快圍了過來。

颯颯的河風吹拂,輕薄的刀鋒映著午後的陽光,斜斜沒入緋紅的魚肉之中,遊走得極為絲滑,也不見如何起伏,但眨眼間,整片魚背魚肚已自魚骨上分離。

大魚的嘴巴還在頑強地一張一合,虞羨神情認真到肅然,翻手抽出柳葉刀,沿著魚背與魚肚間線,從中間向兩邊輕輕一劃,隨即手起刀落,兩頭並進,紅白的浪與光此起彼伏,很快又在中路會和。

被她身上無形的氣勢所攝,圍觀的眾人下意識屏氣,都不敢用力呼吸,虞羔幾個雖然不是第一次見,也是看得眼也不眨,又忘了神。

直到虞羨吐息收刀,凝滯的空氣才開始重新流動,眾人也仿佛重新活了過來,吐氣吸氣聲連成一片。

虞羨抬頭,麵對的就是一圈亮晶晶,有些懵,還是虞羔最先反應過來,叫道,“羍子,羍子,快點,先喂我吃一口,姐快餓死了!”

別說,她比虞羍大倆月,還真是正兒八經的姐,堂姐,沒錯譜。

虞羨回神,隨手挽了個刀花,刀尖挑起尾端的魚片,卻是串連在一起,雪蝴蝶一般,中心一點血紅,兩翼晶瑩雪白,輕薄如紙,薄得透光,隻輕輕一扯,那蛛絲一般的粘連便斷了。

陽光下漂亮得不可思議的生魚片,在眾目瞪視下,遞到虞羔嘴邊,被她毫不猶豫一口吞下,然後迫不及待又張嘴啊啊啊,急切得說不出話來,足以說明這魚生有多好吃。

虞羨沒理她,又挑了一串給望眼欲穿的虞雵,後者吃得眯起了眼,這魚生,清甜,鮮美,爽口,滑嫩,回味悠長,太對她口味了。

虞羍也拿出匕首,挑了一長串出來,先投喂大廚,然後自己塞了滿嘴,藍汪汪的眼睛噌的亮了。

太好吃了,入口不帶一絲腥味,汁水豐美,魚肉吃在口中,仿佛還能感受到它的跳動,鮮活得不得了。

虞羨含著清新爽滑的生魚片,也暗自滿意點頭,好刀加好刀工加好食材,打出來的完美配合,完美!

她果然無愧於阿姆贈送的寶刀,無愧於兩位殺豬大佬的教導,無愧於她勤學苦練流下的汗水,無愧於小夥伴貢獻的大魚!

四個餓壞的小年輕,你喂我,我喂她,一通狼吞虎咽,吃得口齒生津,忘情忘我。

人群圍得越來越近,眼裏的光芒越來越盛,吞口水的聲音越來越響亮,終於有人忍不住問道,“能捉了魚,和你們換吃嗎?”

大河上行船,生火做飯不易,大家飽肚,要麽吃肉幹,要麽吃生魚,有時趕上水質不佳,缺水,也吃含水量極高的生魚,解渴。

長年出門在水上飄的部落戰士,活得大多挺糙,就沒見過把生魚片得這麽好看,看上去就特別好吃的。

虞羨幾個眼神交流一番,最後由大魚主人虞羍出麵,提議開個魚生宴,“大家可以先吃點,等捉了魚補上,還能繼續吃。”

話音剛落,就撲通撲通,一連串跳水聲,都是下河摸魚的,其餘人就捏著飛矛和魚叉,興奮地圍了過來。

所剩無多的生魚片瞬間被瓜分一空,露出赤.裸.裸的骨架,虞羨微微後撤,刀背在案板上輕敲,兩個吃得很舒爽的人立柱應聲而動,手腕翻轉,使了個巧勁,案上的大魚瞬間騰空,兩周半轉體,跟耍雜技似的。

虞羍趁機又潑了一通水,將案板也衝洗一淨,待大魚落案,身上的水漬都旋沒了,又是清清爽爽一身。

刷刷刷的刮鱗聲再次響起,很快,魚皮也被完整揭下,虞雵兩眼晶亮,“這魚皮韌性好,做水靠一定很好用。”

虞羍知她家學淵源,最是擅長鞣革製皮,立刻接口道,“你手藝好,給羨子做一身,我以後還請你吃魚。”

可藥用的植物,不僅有陸生,也有水生,有些寶藥,還長在深水底呢,虞羨采藥,有時也是要下水的。

有這光滑又保暖的魚皮水靠,就不怕受凍,也不怕被堅硬物劃傷,還能遊得更快,更省力。這回出門,肯定用得上。

虞雵也心裏有數,當即點頭應好,看了眼被扔進陶罐裏的魚皮,“你再捉上這麽大一條,就夠用了。”

虞羨耳聽得兩人自顧自決定給她送禮,雙眼含笑溜過去,手上片魚動作不停,口中道:“我背簍裏有一罐磨碎的魚生粉,澆上去更好吃,還可以拿木香子油拌來吃。”

想了想,又續道,“還可以蘸果醋,加曬幹的黃皮果絲,野薑絲,野蔥絲,泡製的晶果絲,野蒜頭絲,隨你們的口味,自己調配。要是有新鮮的香茅芽、貓貓草、青檸草、刺芹葉,一起吃也不錯,”

雖然後麵這些新鮮野菜她沒帶,但船上這多人,有好這口的人帶了呀。

衝洗得幹幹淨淨的跳板,圍著虞羨一溜排開,你一把我一把的新鮮野菜葉很快堆成小山丘,盛物的闊葉子上,眨眼就擺滿各種醃菜絲和泡菜絲,還有聞著就開胃的果醋罐子,木香子油罐子,也是滿滿當當,就缺新鮮魚生這位主角兒祭天了。

整艘大船一百多位乘客,虞部落有九十人,有一隊是試航的造船工匠及隨行戰士,出自下遊的大部落,上古八姓妘部,主支。

能上新船的戰士,都是水性極佳、浪裏翻花的好手,入水捕魚也配合得極為默契,再有船上的人手持飛矛魚叉掠陣,很快就徒手捉了好幾條大魚上來。

擔當大廚的虞羨忙得停不下來,全程就就靠虞羍投喂,虞羔和虞霙還能找人替換,她都找不到人來替,就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感覺,原始人,尤其是部落戰士,太生猛,太能吃了!

妘部的領頭大匠,一頭精神的短發茬子,半黑半白,年過半百,穿著黑白格子魚皮裙,蹲在虞羨麵前,看得眼皮都不眨,吃得嘴都合不攏,末了,抓著她的手,讚不絕口,這好手,這好刀,拿來刨木頭一定很妙。

虞·好手好刀·羨:“......”

謝謝,成功引領原始星球部落人食尚潮流的她,並不想刨木頭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