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陳法醫找到高棟,道:“老大,從林小峰辦公桌抽屜裏搜出的那瓶藥我已經化驗過了,是比較常見的迷藥。”

“什麽成分?”

“主要成分是安眠藥,另有其他的製幻藥物,足夠劑量服食後,大約十五到三十分鍾人就會顯得很困乏,很容易進入深度睡眠的狀態。”

“哦,這種藥的來源能查到嗎?”

“恐怕很難,現在非法渠道太多,這藥我見過多次了,好幾個市破獲的搶劫、迷奸案子,收繳到的藥都是類似這種的。去年網監注意到網上有人兜售這種藥,抓了他們整個團夥,收上來一批,就是這種藥。我聽網監說,廣東、廣西那邊是源頭,現在網上賣,私底下非法渠道賣,太多了,應付不過來。一些犯罪團夥拿去偷偷放到別人食物裏,等藥起作用後,進行盜竊、搶劫等,被害人往往當時已經昏迷,個別沒有昏迷的,也因這種藥物影響,事後很難完整回憶整個案發經過,對抓捕帶來很大困難。”

高棟抿抿嘴,道:“看樣子沒抓到林小峰之前,要查他這瓶藥的來源,不太容易。”

“是啊,如果他是網上買的,他電腦裏記錄總該有,就怕私底下找什麽渠道買的,完全沒辦法知道了。不過現在更確認了林小峰是凶手這一點了,案子一發生,就有好多刑警懷疑是用藥物才能綁架一車人,現在確定了這個結果。我估計可能是林小峰用保溫瓶之類的裝了飲料,說這種飲料是他當天早上親自弄的,誘使車內其他人員都品嚐了,結果中了圈套。”

高棟微眯一下眼睛,這種可能性很大,瓶裝飲料裏下毒難以實現,如果他當時拿個保溫瓶,說裏麵是自家熬的酸梅湯,車上人員都會喝上一些,隨後就昏迷了。——不過別克車殘骸裏好像沒見到保溫瓶類似的東西,也許被林小峰帶走丟棄了,他不想留下證據。你看,他把朱夢羽帶走兩公裏外埋了,手機又丟在偏僻的草叢裏,而且朱夢羽的包和手機上都沒留下他的指紋,可見他犯罪後把諸多證據都清理過了。

現在加上迷藥的證據,林小峰犯罪似乎就更加證據確鑿了,為了謹慎起見,高棟還是額外問了仔細:“藥瓶上有留下指紋嗎?”

陳法醫肯定地點頭:“有,完整的指紋,和林小峰生活用品上留下的指紋比對過了,確認是他本人無疑。”

高棟嗯了聲,這個結果表明藥瓶是林小峰本人的。

答案變得更清晰了。

陳法醫接著道:“另外他平時經常上網,從他的一些個人簽名、心情日誌裏,也找到一些他案發前心理活動的佐證。”

“是嗎,給我看看。”

陳法醫把整理好的一份文件交給高棟,上麵是他長達一年多的網絡簽名、心情日誌等,重點的地方已經印成了黑體字。

高棟從頭到尾大致地看了一遍,這份文件的一開始,似乎都是很正常的心情記錄。包括發工資、發獎金,兒子如何了,他和老婆吵架了,買的基金虧損了,各種各樣快樂和抱怨都有,很生活化。看得出,這個內向的家夥心理情感還是很豐富的。

但自從10月4號開始,似乎開始了有一些變化。

10月4日,猝不及防。

10月10日,生活總是不容易,也許出來混,總是要還的吧。

10月17日,在忐忑中度過每一天,希望明天都是新的開始。

10月29日,不要在乎壓力多大,好好地做自己,所有不開心的事一定都會過去的。

11月8日,生活確實好累,但是想想孩子,我要堅定地走下去。嗯,我一定要堅強。

11月20日,沒有什麽是過不去的坎。

11月27日,未知的世界才是最可怕的。

高棟注意到,從10月份開始,林小峰的各種心情簽名,更新得越來越少,12月以後,他再也沒改過簽名。從他在網上的聊天記錄中,也發現了這個規律,12月以後,他幾乎沒在網上聊天了,偶爾說幾句無關痛癢的話。相反,過去的聊天記錄中,看得出他還是個很活躍發言的人。

陳法醫在一旁道:“從他上網情況看,越接近案發,他越不正常了,和他生活中的情況符合。看來毫無疑問,他就是凶手。”

“好吧。”高棟點點頭,答案已經很清晰了,林小峰在案發前幾個月的異常舉止不會是巧合,他作為一個極端犯罪者的輪廓躍然紙上。

盡管對於他犯下這樣大案的直接動機並不太明確,但作為警察,見識過各種各樣的罪犯,高棟知道,有些人為什麽要走這條路,連他自己都說不出來,他如果自己能說得出來,反而是他心智正常的表現,反而就不會走這條路了。

許多內向沉默的人,總是把生活中的各種瑣事、宿怨,像種子一樣埋在自己的心底,很多時候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心底眾多充滿仇恨的種子已經吸足了水分,隻待一個刺激,最後一根稻草壓彎了駱駝,他會像火山一樣,噴薄爆發。

連續殺人犯,肆意殺人的家夥,或是無固定目標的殺人者,大都是這種性格。

接下來抓捕是一方麵,弄清楚整個犯罪過程是另一方麵。當然,犯罪過程這個最困擾高棟的難題,還是需要從監控著手。

想了想,高棟抬起腳步,走向了查監控的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