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橋廳長,我們還要等多久?”

一名穿著西裝的工作人員站在倉橋源司的身後,低聲詢問。不是他耐不住氣,而是他們在此已經耽誤太長時間了。

上巳大祓結束後,各種事情都需要他們去善後,包括傷患的安排、安撫民眾、禦靈部的解散和收編,還有和政府方麵的各種交涉,雖然其中大部分事務其他幾個十二神將也可以代為處理,但有些場合還是需要倉橋源司這位陰陽廳真正的話事人出麵。

然而也不知道倉橋源司是發了什麽神經,先是跟來處理大連寺至道的遺產交接這種誰來都能搞定的事務,而後又讓人將繼承人大連寺鈴鹿帶走,以至於遺產繼承根本無法進行,現在又在這扇看上去就很詭異的門扉之前滯留近乎一整天。

如果說是因為擔憂這扇門有什麽危險,那麽這麽做也無可厚非,然而倉橋源司既不派人進入門中探查,也不讓人去匯報登記,就這麽讓眾人守在這裏,除了耽誤時間外沒有任何意義。

倉橋源司側過臉看向說話的人,冷冽的眼神讓這位工作人員呼吸一緊,當即就閉上了嘴,再也不敢說任何廢話。

掃視了一眼在場的所有人,在所有人都微微側開視線表示認慫之後,倉橋源司過頭來重新將目光投向眼前不斷旋轉的紫色門扉。

對於部下的疑惑,倉橋源司也不是不清楚,可是他真的不能解釋。

不管是眼前門扉的真相還是他選擇待在這裏的原因。

前者就不用說了,他隻能大概猜出這是白井月弄出來的通往某個地方的門扉,具體的情況他也不清楚,怎麽解釋?後者的話作為白井月未來的敵人他想要了解白井月的能力,但這種事情他能說嗎?僅是為什麽他認為白井月會成為敵人,這就有得他去解釋了,以白井月現在和各方勢力之間的關係,搞不好他就把自己的立場暴露了。

至於為什麽不讓人去探查也不讓人去登記

探查這種事情他也想啊,這可是了解白井月能力最好的機會,但事情沒有這麽簡單。

在發現這扇紫色門扉之時他就已經用式神嚐試過了,他的式神在穿過門扉後確實是來到了一片更為廣闊的空間,並且還翱翔了一會兒,可是很快他與式神之間的聯係就越來越淡,一會兒的功夫就他就徹底失去了對式神的感應。

在失去式神之前,他清晰地感覺到了式神蘊含的靈力一點點消失,最後被另一種氣息感染,逐漸消亡的過程。

顯然,門扉的對麵布滿了與靈力相對並且可以致人死亡的力量。

按照那式神靈力流失的速度來看,哪怕是他在裏麵也待不了多長時間,目前也不知道這種力量附著性有多強,是否有什麽其他的效果,他也不敢隨便派人進去。

上巳大祓剛剛結束沒多久,陰陽師人手損失了很多,再出現什麽傷亡的話,陰陽廳的運轉可能都會受到影響。

而且裏麵多半就是白井月的地盤,式神的話也就算了,進人的話,白井月難道察覺不到嗎?想起白井月之前送給倉橋京子的那根可以輕鬆分辨敵意的發繩,倉橋源司就不敢隨意亂來。

如果說不去探查可以用擔憂部下的安危和陰陽廳的運轉來解釋,那麽不去登記就純粹是私心作祟了。

白井月的存在在一眾高層中已經不算是秘密,基本上每個人都知道,但是白井月的具體能力,眾人還是不清不楚,隻是知道白井月很強。

如今白井月在這裏展示了新的力量,他怎麽可能將其留於紙麵讓別人也能查看?當然是隱藏在心底,或許以後這份情報的差距就能在對付別人時派上用場。

這些想法和打算都是不能隨意說出去的,所以倉橋源司隻能強行用自己陰陽廳廳長的權力和多年來積累下來的威勢來鎮壓眾人的不滿。

可是眼看著天空被紅霞遮蔽,夜幕即將降臨,就連倉橋源司自己也產生了一絲猶豫。若是白井月今天就不來了怎麽辦?雖然這門就這麽開著說明白井月應該不會耗費太長時間,但也不排除白井月忘記關門的可能啊,畢竟白井月也算是老年人了,老年人健忘什麽一點也不奇怪,他這個年紀有時候都容易忘事呢。

就在倉橋源司糾結不已的時候,從早上到黃昏一直沒有動靜的紫色門扉終於是出現了一點變化,那在圓形門扉周圍懸浮的幾顆水晶驟然發亮,而後在那些水晶之間來穿梭的紫色氣流亦是開始加速。

如此異狀沒有讓倉橋源司感到驚訝,畢竟之前他將式神放入傳送門時已經看過一遍了,在他看來,這就是傳送門真正運行時的樣子。

這也是他為什麽不繼續派人的原因,式神之所以傳送到那種死地,他猜測就和這些水晶有關,多半這周圍的水晶和倉橋京子的發繩一樣有辨識類的咒術,發現不對就將穿過傳送門的目標送到必死之地,也是因此白井月才如此放心地把傳送門開在這裏還不做任何防衛措施,因為這傳送門本身就是最強的防偽措施。

在這種情況下,他派多少人過去都沒有用,那又何必去做這種事情呢?

如今,這傳送門又再度運轉起來,顯然不是他這邊有人過去,這邊這麽多陰陽師看著,各種結界布置在四周,就算有人隱形都過不去,那麽應該是有人準備從傳送門的另一邊過來。

如無意外,應該就是白井月和被白井月帶走的大連寺鈴鹿了。

果不其然,大概幾秒鍾之後,白井月從傳送門中走出,大連寺鈴鹿跟在白井月的身邊,雖然還是有些卻卻諾諾的,但倉橋源司看出這不過是正常的怕生,和之前那種狀態完全是兩個概念。

雖然不知道白井月是如何做到的,但從這個防衛嚴密的傳送門就可以看出,白井月是用了一些特殊的手段,他最好還是不要亂打聽。

“白井前輩,這一次真的幸苦你了。”

“啊嗯”

白井月的反應讓倉橋源司感覺奇怪,在他印象中,白井月從來沒有在他麵前露出過這種神情恍惚的姿態,難道在傳送門的另一邊發生了什麽事?

看向白井月身後那旋著縮小的傳送門,倉橋源司不禁有些好奇,究竟是什麽能夠讓白井月出現這樣的神態,白井月看到倉橋源司這幅模樣,無奈再歎了口氣。

所以說現在的人啊,為什麽總是喜歡多想呢?他就隻是單純地因為大連寺鈴鹿的多想而感到無語,這邊倉橋源司又開始多想了。

如果猜到一點邊兒,白井月還能佩服他們厲害,但問題是他們想象中的上限,連白井月的下限都沒有摸到,不過這也難怪,畢竟有時候白井月下限會莫名其妙變低,甚至有的時候白井月根本就沒有下限,以至於別人實在是難以把白井月想象得太過高大上。

白井月也學乖了,不去解釋了,這種事情解釋沒用,更別說他之前在倉橋源司這裏弄了那麽多誤導性的暗示,索性白井月也不管別人究竟想了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直入主題。

“大連寺鈴鹿的精神狀況已經被我治好了,不至於隨時陷入恐慌之中,但是之前十餘年的實驗生涯對她來說太過深刻了,現在她對別人還是有很大的抗拒心理,這個隻能你自己想辦法解決了。”

隨後白井月招了招手,讓大連寺鈴鹿走過來。

大連寺鈴鹿站在白井月的身邊,站立不動,不哭不鬧,一副乖巧至極的模樣,讓倉橋源司鬆了口氣,同時也不禁佩服白井月的手段。

之前白井月剛來時,大連寺鈴鹿雖然也一副安穩的模樣,隻是眼中蓄著淚珠,但那時他已經找了專業人士安撫了好一會兒了,就這樣,在和他對話時大連寺鈴鹿也一副害怕到極致,隻要說的話大聲一點就會哭出來。

現在呢,雖然看起來依舊很排外,但至少能正常交流了。

一旁的白井月看倉橋源司麵目和藹地和大連寺鈴鹿一點點解釋財產繼承和監護人以及撫養問題,不得不為大連寺鈴鹿的演技表示敬佩。才十來歲的孩子,飆起演技來就連倉橋源司這種在陰陽廳摸爬滾打多少年的人精都被騙到了,說實話,如果不是早就知道大連寺鈴鹿的性格,白井月也不能確定自己能不能幸免。

至於現在欺騙倉橋源司以後露陷會不會招惹問題什麽的,白井月和大連寺鈴鹿都不怎麽擔心。大連寺鈴鹿隻要演好現在就可以了,以後完全可以恢複本性,反正以大連寺鈴鹿這出身,倉橋源司隻會認為大連寺鈴鹿是心理陰影過於巨大,在成長過程中長歪了,絕對不會認為大連寺鈴鹿從一開始就在演戲。就算懷疑,大連寺鈴鹿也可以用害怕遭到迫害當做理由。

在倉橋源司和大連寺鈴鹿談妥了一份對大連寺鈴鹿十分有利的方案後,白井月悄悄給倉橋源司打了個信號。倉橋源司讓別人去安排大連寺鈴鹿繼承遺產,自己則是和白井月來到一處無人的房間。

“白井前輩,您找我是?”

“我是來向你告別的,今晚我就會離開東京,到我應該待的地方。”

倉橋源司微微皺眉,倒不是驚訝,畢竟這一條早晚都會到來,上一次白井月出山擺平即將暴動的奴良組,然後前往天河家的駐地與神宮寺家族會麵後,很快就消失不見,這一次東京的動亂算是徹底結束了,白井月應該也沒有繼續滯留的理由,問題是,白井月要走,那她女兒呢?

本來他還想和女兒聊一聊這些年她究竟在哪裏生活,又學了一些什麽,可是這幾天事情太多了,他根本沒有和女兒好好聊一下的機會,要是倉橋京子就這麽跟白井月走了,他下一次要什麽時候才能看到女兒?

又一個五年?還是說下一次東京動亂?

雖然距離大連寺至道進行下一步計劃沒有幾年了,但他是真的不想在那時候看到自家女兒,因為那說明白井月也參與了此事,到時候搞不好就是一場生死之戰。

“是在憂慮京子嗎?不用擔心,這一次京子不和我們去。”

“啊?”

驚喜來得如此突然,以至於倉橋源司一時間沒有控製住自己的情緒,隨即而來的便是不信。

“京子真的會留下來?”

“當然。說來也是慚愧,我們那邊有些枯燥,沒有供人消遣的娛樂,沒有充裕的物資,也沒有同齡人和京子交流,京子一個孩子,還是一個女孩子,在我們那邊生活很艱苦。”

腦海中想著休息時和大家一起玩遊戲,放假時出門逛街買東西,在學校中叱吒風雲當學霸的倉橋京子,白井月一臉慚愧的表情。

“正好京子的修行進入到了新的階段,需要好好鞏固一下過去所學,所以我打算讓倉橋京子在家裏住幾年,讓她好好過一過普通的日子。”

這一次白井月想到的是平時倉橋京子被幾個師傅輪流蹂躪的模樣,從這方麵來看,白井月倒是沒有說謊,倉橋京子的生活是真的很艱苦,詩乃和蒼崎青子還好些,卯之花烈的教學那是真的遊走在生死邊緣。

白井月也曾經就這個問題向卯之花烈提出抗議,但卯之花烈的答讓他無言以對。

“反正護下,她是肯定死不了的,那為什麽不能用這種進展最快的方法?”

是的,在他們這些人的看護下,倉橋京子絕對死不了,卯之花烈本人就是以為醫道聖手,然而這樣下去倉橋京子學習進度最快的不是白井月希望的鬼道,而是卯之花烈教的劍道啊!

他想要培養的是沒有劍的劍巫,不是沒有巫的劍巫啊

心中哀歎一聲後,白井月再度向倉橋源司確認了信息的準確性。

“那麽就這樣了,京子就交給你這個父親了,幾年後我再來接她。”

說完之後,白井月便就這麽離開了,留下了陷入沉思的倉橋源司。

幾年後,他和大連寺至道執行計劃也是幾年後,隻希望不要和白井月正好撞上。根據白井月前麵幾次行動來看,隻要行動夠迅速,鬧出動靜足夠小,他們是能夠在白井月出動前達成目標的,但要是正好和白井月撞上,那就尷尬了。

與此同時,另一個人也在沉思,那便是站在窗口正好看到白井月離去的大連寺鈴鹿。

此刻她的腦海中不斷放著從進入冥界開始看到的一幕幕場景,心中不斷猜測著白井月的情況,但最終,大連寺鈴鹿將一切深深埋藏在心底,再也不去思考,就如同在見到冥界之主前白井月說的那句話一樣,忘記所見到的一切。

有的時候,無知是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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