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陸管家便從門裏走了出來道:“老爺讓你進去。”

羅信朝著陸管家道:“多謝陸叔叔。”

然後拉了一下大哥的手,卻反被大哥拉了一下,轉頭望過去,便見到大哥的眼中露出了一絲畏懼,低聲道:

“小弟,你自己進去吧!”

羅信心中知道這個時代的人對於讀書人有著天生的畏懼,而且他和大哥還是鄉下人,對於城裏人也有著一絲畏懼,這雙重畏懼之下,令大哥裹足不前。但是羅信怎麽可能讓大哥一個人留在外麵受凍?而且他也不想大哥一輩子守在上林村,打破大哥的心理障礙就從此刻開始。羅信堅定地握住了大哥手,抬步向著書房走去,羅青感覺到小弟手中的力氣,最終也是一咬牙,跟上了小弟的步伐。

一進門,便看到對麵的牆上掛著一幅字,上書“寧靜致遠”四個大字。這四個字寫得很是飄逸,仿佛隨時能夠乘風而去。下方是一張桌子,桌子後麵一把太師椅,此時正有一個五十許的男子坐在了那裏,在一側靠牆壁是一溜書架,上麵擺滿了各種書籍。

那男子穿得很隨意,整個人透著一股書卷氣,雙眸猶如兩顆星辰,隻是淡淡地注視著羅信,羅信便有一種被看透的感覺。

這種氣勢羅信很熟悉,前世的時候他也見過不少的官員,而且還見過幾個高官,這種氣勢正是一種官威,雖然對方沒有刻意顯露,但還是被羅信敏銳地捕捉到。

這個男子就是陸府的真正主人,陸庭芳。曾做過五品官,如今卻賦閑在家。按理說他就算再怎麽閑,也不會對一個小孩子感興趣,想要從他這裏借書的人多了去了,不管那些人是真心借書也好,還是借著借書的緣由和他拉關係也罷,他都從來不見,不借。

但是他卻對羅信感興趣了,原因就是他給黛兒畫的那幅畫。那幅畫的風格他從來沒有見過,雖然少了意境,但是卻多了幾分逼真,這讓他大感興趣。而且他的弟弟見到這幅畫之後,竟然比他還感興趣,嚷著羅信就是一塊寶,等著下次羅信前來的時候一定要通知他。這才讓陸庭芳有了一見羅信的心思。

正琢磨著羅信是一個怎樣的孩子,便見到一大一小兩個後生走了進來。一個大約十一二歲,一個大約七八歲,不用問,那個七八歲的後生就應該是羅信,他的目光便忽略了羅青,將目光落在了羅信的身上。

一身粗布衣衫,而且還有著補丁,臉上和衣衫上盡是風塵,一看就是遠道而來。但是那雙眼睛……

那雙眼睛……

陸庭芳心中浮現出一個古怪的想法,那雙眼睛不應該長在一個八歲稚童的臉上。

清澈,智慧,閱曆……

清澈還好說,說明這孩子本性純良。但是智慧……一個八歲稚童怎麽會有一雙充滿智慧的眼睛?

特別是還看到了閱曆,一種閱曆的沉澱,這怎麽可能?

此時羅信已經鬆開了大哥的手,步履之間端莊大方,舉止有度,讀書人的氣質顯露無疑。若不是陸庭芳知道眼前這個後生來自一個農戶,會直觀地認為羅信就是出身於書香門第。

羅信朝著陸庭芳躬身施禮,朗聲道:

“後輩羅信見過陸老爺!”

羅信並沒有行跪禮,他和陸庭芳非親非故,而且陸庭芳也沒有穿官袍,所以羅信不必行跪拜之力。即使是這樣,陸庭芳的臉上也露出了笑意,他是越看越喜歡眼前這個後生,便笑嗬嗬地開口道:

“不必拘禮!”

“謝過陸老爺。”羅信直起了身子,陸庭芳上下打量著羅信,臉上依舊帶著笑容道:

“進學了?”

“嗯,蒙村裏學堂先生收為弟子。”

“哦?”陸庭芳神色明顯一愣道:“記得管家說你上次來的時候還沒有進學?”

“是!”

李庭芳便微微皺了一下眉頭,心中暗道,如此說來,此子是年後進學,如今滿打滿算也就進學半個月,隻有半個月的時間就被學堂先生收為弟子,難道此子聰慧過人?

“如今學到什麽地方?”

“剛剛開始學論語。這還要感謝陸叔叔送給我的那卷論語,讓晚輩受益匪淺。”

“論語……”陸庭芳差點兒咬到自己的舌頭:“你這就開始學論語了?”

“是,老師覺得晚輩可以開始學習論語。”

陸庭芳的神色就是一滯,但是卻沒有追問下去。如果他想要了解一個人,會很輕易地了解到詳情,並不需要從當事人的口中得到。

隻是心裏對羅信那個啟蒙老師有些不屑,八歲稚童,剛剛進學半個月,就讓其學論語,這不是笑話嗎?

恐怕連字都還沒有認幾個吧?

但是想到二弟的事情,恐怕以後要和這個後生有些關係,便忍不住問道:

“百家姓可習完?”

“是!”

“背來。”

羅信知道這是陸庭芳對自己的考核,如果自己能夠令他滿意,便會允許自己借書。所以羅信便打起了十分精神,流利地將百家姓背誦了一遍。

陸庭芳眼中現出滿意之色,剛想要再讓羅信背背三字經,卻見到自己的二弟風風火火地走了進來,在他的身後跟著陸管家,一看就是陸管家卻通知的他。

“大哥!”

陸庭江一進入書房,先是和大哥打了一個招呼,然後就將目光落在了羅信的身上。

那目光……

如同餓狼看到了小綿羊!如同流氓看到了大姑娘!

羅信被他瞅得頭皮發麻,兩世為人的他都有些不自在。剛想要開口,卻見那人上前一步,一巴掌拍在羅信的肩膀上道:

“後生,你就是那個給黛兒畫畫的人?”

羅信神色一愣,不過還是點頭道:“是!”

“除了人物肖像,還會畫別的嗎?”

“會!”

這個時候羅信惜字如金,他有一種感覺,眼前這個人似乎就是為了他的畫而來的。隻是他問還會畫別的嗎?這說明他不是想要自己給他畫個肖像,而是另有他用。

“這也許就是我的機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