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寢宮內。

嘉靖帝依舊在昏睡,黃錦對嘉靖帝的情況十分掌握,如今嘉靖帝每天隻能夠蘇醒半個時辰左右,根本不知道現在在他的寢宮內來了這麽多人。

房間內。

鴉雀無聲,隻有徐階在寫遺詔的聲音。上次張居正帶給裕王的隻是草稿,此時是真正的寫。裕王,張居正和黃錦站在一邊觀看。

很快,張居正就寫完了。然後吹幹了墨跡,用了印鑒,裝進了一個匣子內。遞給了黃錦。然後又寫了一道釋放羅信的旨意,然後也裝進了匣子裏,被徐階收了起來。隻等著嘉靖帝歸天,兩個人交換匣子。

做完了這一切,四個人相對無言。這件事究竟不是什麽光明正大的事情。徐階向著張居正使了一個眼神,張居正便向著三人施禮,然後告退。

張居正走出了玉熙宮,高拱和馬芳就迎了上來道:“泰嶽,不知徐大人喚你何事?”

張居正心中就冷笑了一聲,不過表麵上還是恭敬地回道:

“裕王殿下悲痛過巨,恩師讓下官多陪陪裕王。下官回去處理完公務,便會去裕王府。”

“陛下……”

“陛下無事。”

望著張居正離開的背影,高拱和馬芳兩個人心中都感覺到不安。

陛下無事?

他們是不會相信的。

又過了半個時辰左右,裕王走了出來。高拱和馬芳兩個人急忙迎了上去。

“臣高拱見過殿下。”

“臣馬芳見過殿下。”

裕王滿臉悲戚道:“孤身子有些不適,國事勞煩兩位大人操勞了。”

“殿下放心!臣等鞠躬盡瘁!”

裕王擺擺手,一臉悲戚的離開了。

高拱和馬芳對視了一眼,都明白了對方目光中的意思。

陛下要歸天了!

三日後。

嘉靖四十五年七月二十日亥時,嘉靖帝駕崩,享年六十周歲,景陽鍾響!

深夜。

乾清宮。

在嘉靖帝死後,還是將嘉靖帝的遺體運回了乾清宮,整個乾清宮到處都是靈幡。

大殿內的正大光明牌匾下,一切都變成了白色,白色的屏風,白色的帳幔,白色的孝服,一片哭聲在大殿內回蕩。,裕王朱載垕跪在靈柩邊上,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他有些失神,看著周圍一張張悲痛欲絕的臉,他的心中卻沒有什麽悲哀。他知道此時自己應該哭,但是卻怎麽也哭不出來,反而從未有過的輕鬆,仿佛一直壓在他都上的那座大山,忽然就沒有了,整個人輕鬆得就像要成仙一般。

目光落在靈柩之內,嘉靖帝的遺容上,這張臉既有著熟悉,又有著陌生,熟悉是因為這是他父皇,陌生是因為他自己都不記得上次見到嘉靖帝是什麽時候了。

哦……

除了三天前去寢宮!

回想起每次見到嘉靖帝,心中沒有父子之間的溫情,隻有對父皇的恐懼,連看一眼嘉靖帝都不敢。

但是……

現在可以看了,隨便看,怎麽看,嘉靖帝都是一張死人臉。

看著這張臉,裕王回想起自己的前半生,簡直是太淒苦了!從沒有在父皇的臉上看到過一個笑容,得到的隻是訓斥。

特別是那個二龍不相見,讓裕王每天過的都如履薄冰,戰戰兢兢,生怕哪一天被父皇給殺了。

想到這裏,再想到自己終於熬出頭了,一時之間,悲從心來,嗷的一嗓子,便哭得那個慘烈啊!

聽到裕王的哭聲,在大殿內的眾人無論是真心假意,那必須哭啊,而且還要全力的哭。刹那間,大殿內一片鬼哭狼嚎。

跪在裕王身邊的徐階一邊哭著,一邊嘶聲道:“殿下節哀……”

天牢。

黃錦走了進來,腳步聲驚醒了正在發呆的九個人。待看清楚是黃錦之後,海瑞等人不屑地哼了一聲,便閉上了眼睛。黃錦也懶得理會他們,徑直走到了最裏麵羅信所在的牢房,獄卒急忙打開了門鎖,黃錦取出聖旨道:

“羅信接旨!”

皇宮內。

眾人終於哭累了,裕王也從對自己的悲戚中緩了過來。徐階開口道:

“殿下,現在要把陛下的廟號定下來。”

裕王點點頭,沒有言語。他相信徐階懂他的意思,果然,徐階開口道:

“定位世宗吧。”

裕王臉上木然道:“可!”

看到裕王木然的神色,徐階心中就是一歎,他如何不了解裕王?

就算不了解,在有了那道遺詔之後,也知道了裕王對嘉靖帝有著怨恨,很深的怨恨。更何況,徐階早就看透了裕王。當下思索了一下,覺得如今還是要順著點兒裕王,還不到架空裕王的時候,便道:

“諡號就定為平如何?世宗平皇帝。”

裕王木然的神色終於一緩,點頭道:“可!”

眾人見到裕王都點頭了,這個時候,誰會觸新帝的黴頭?一個個便都點頭同意。但是高拱卻覺得這有些太過了,便凝聲道:

“殿下,這會讓百姓看笑話的。”

裕王抬起眼皮看了一眼高拱,木然道:“那你定一個。”

高拱的心就是一跳,知道自己被裕王不滿了。但是已經開口了。就得定一個,他如今也了解裕王的心思了,就是不想讓嘉靖帝有著一個好的諡號,思索片刻道:

“那就叫世宗肅皇帝?”

“可!”裕王雖然不太滿意,但是覺得高拱還算懂事。便點點頭。

高拱精神一振道:“那接下來該擬遺詔了!”

裕王淡淡地望了一眼徐階,便見到徐階從袖子裏取出一個匣子道:

“遺詔已經有了!”

然後雙手遞給了裕王道:“大行皇帝的遺詔在此明日宣讀即可。”

太監接過了木匣,遞給了裕王,高拱和馬芳等人的目光隨著木匣移動,心中充滿了疑惑,什麽時候出現的遺詔,他們怎麽不知道?

誰知裕王隻是簡單地掃了幾眼,便放回了匣子裏,收了起來。向著徐階點了點頭。

眾人一頭霧水,隻是看了這麽幾眼,就定了下來,這是什麽意思?

莫非這還真是嘉靖帝自己授意寫的遺詔?

但是徐階卻沒有給他們相問的機會,立刻對裕王道:“殿下,還有不到半個時辰,就該宣讀遺詔了,殿下去後麵歇息一下,明日還有很多儀式等著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