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要是放在以前,高拱也就不在乎什麽告老還鄉了。反正像羅信這樣殺戮文官的事情,他不能夠忍。但是,如今看到了徐階的嘴臉,作為一個有理想,有抱負的人,他還真不能夠眼睜睜地看著徐階將大明帶入深淵。

“可是羅信他……”

“大人!”王錫爵輕聲道:“羅大人雖然事情做得有些過分了,但是下官卻並沒有覺得做錯。”

“嗯?”高拱目光淩厲地瞪向了王錫爵。

王錫爵這次卻直視著高拱道:“下官這些日子也在琢磨羅大人的舉措,有些明白羅大人的無奈了。”

“他無奈?我看他殺得很爽嗎?拿來的無奈?”

“大人!”王錫爵組織著語言道:“如今七個省份出現了大量的流民,因為賑災的不及時,有大量的流民變成了流寇。以往大明也受災,也有流民,也有流寇,但是卻從來沒有這次這般浩大。說句過分的話,這種聲勢已經不能夠說是流寇了。”

“你想說什麽?”高拱臉色一沉。

王錫爵拿出一副視死如歸的態度說道:“如今的聲勢已經相當於大明開國之初,元末的起義軍了。”

“放肆!”高拱壓低了聲音喝道。

王錫爵卻是一副豁出去的模樣道:“大人,下官這些日子一直在收集消息。事實確實如此。往常天災,朝堂都是立刻賑災,雖然被那些貪官層層貪汙,但是最終還是能夠讓災民喝上一碗稀的。而且百姓也都知道朝堂賑災了,隻是被貪官貪汙了。他們都在罵貪官,對朝廷並沒有不敬之心,因為他們覺得陛下還是心有百姓,是一個明君。

但是,這次不同。

這次天下百姓都知道陛下之所以沒有賑災,是因為陛下為了重修玉熙宮,而不顧他們的死活。陛下在百姓的心中已經變成了一個昏君。如今那些流寇打的旗號就是這樣的一個旗號。

大人,以往的流寇隻是為了搶糧吃飯,他們沒有一個目標。但是,如今他們有了。這是本質的不同,這是一個極為危險的信號。”

高拱的心中就是一凜,臉色有些蒼白道:“真的?”

“真的!”王錫爵嚴肅地點點頭道:“流民遍地,流寇已經有著像起義軍這種規模變化。北方的高麗正在攻打邊關。南方的倭寇一旦實力壯大之後,必定登陸。

大人,內憂外患啊!

留給我們大明的時間不多了。

如今大明從財政您也清楚,幾乎就要解不開鍋了。沒有了糧草,北方的將士吃不飽,或者忍饑挨餓的話,您認為能夠擋得住高麗嗎?

南方的倭寇不斷地在海上攔截藩國商船,不用一年,倭寇就會強大起來。也就是說,隻有一年的時間,大明就會受到南北夾擊的態勢。

那個時候,南北被侵襲。國內有大量的流寇。真是遍地鳳火。而大明呢?

沒有糧草支持軍隊,一旦軍隊嘩變,大明就要……”

“閉嘴!”高拱低聲喝道,真是嘴唇都在顫抖。此時他已經完全明白了大明的局勢,一顆心也懸了起來。

王錫爵紅了眼睛,低聲道:“大人,大明必須在一年之內平息內亂,妥善安置流民。而且還要湊足一批軍費,提供給南北兩方。大人,按照正常的手段,沒有人能夠做到。

羅大人先是逼迫世家豪門捐獻銀子,有了這批銀子,他不僅能夠以最快的速度剿滅流寇,還能夠用剩下的銀子賑災。斬殺貪官,沒收家財,這批銀子便能夠為將來的南北戰爭做準備。而且斬殺貪官,也能夠平民憤。從根源上斬斷了流寇,讓流民不會再成為流寇。如此,以羅大人軍神的能力,必定能夠在一年內剿滅流寇,從而專心針對北方高麗和南方倭寇。”

此時的高拱已經完全冷靜了下來,閉上了眼睛,默然片刻,睜開了眼睛,臉上現出複雜之色,低聲道:

“元馭,你還沒有想到一點。”

“請大人指點。”

“恐怕這次羅信會高舉屠刀,不會留一點兒情份。七個省份,二百多個官員恐怕都會死在屠刀之下,甚至還會牽連到京城的三品以上官員。要知道這些官員的家中產業無數,良田無數。如此便都衝了公。有了這些良田,即便是市舶司五年十年不開,稅收也能夠維持大明運轉。

隻是,這一切是用二百多文官的人頭換來的,令人不勝唏噓。”

“下官倒是佩服羅大人。”王錫爵輕聲道:“以羅大人的智慧不可能想不到,他這樣做,便是將自己置於風口浪尖,置於百官的敵人位置上。但是他還是做了,他這樣做對他沒有絲毫的好處,但是他依然這麽做了。他為的是大明,為的是天下百姓。”

高拱再次默然。王錫爵小心翼翼地望著高拱道:“這個時候如果大人去逼宮,反而讓徐階得到了便宜……”

“不用說了!”高拱擺擺手,歎息了一聲道:“不器都能夠豁上一身剮,我又何必在乎自己的名聲?之前是我沒有想得透徹,如今被元馭一番話點醒,自然不會再做糊塗事。告訴我們的人,不要再彈劾羅信了。”

“是,下官這就去!”

看著王錫爵離開的背影,高拱輕輕歎息了一聲。

“唉,多事之秋啊!”

裕王府。

禦醫正坐在裕王妃的麵前,在給裕王妃診脈,裕王站在旁邊,一臉緊張地望著禦醫。

禦醫放下裕王妃的腕脈,朝著裕王和裕王妃兩個人道喜:

“賀喜王爺,賀喜王妃。王妃有喜了。”

“真的?”裕王和裕王府兩個人一起問道,兩個人都呼吸粗重,臉色脹紅。

“是真的!”禦醫點頭道。

“是男是女?”

禦醫含笑道:“王妃剛剛有孕,脈象還看不出來。”

“好!好!好!有孕就好!”裕王來回在地上走著,激動於言表,猛然頓住了腳步,大手一揮道:

“馮寶,看賞。”

“謝王爺,王妃賞賜!”

禦醫叮囑了一些注意事項,拿著賞賜走了。裕王來到了王妃的跟前,伸出一隻手,輕輕地**著王妃的肚子,王妃幸福地依偎在裕王的懷裏。半響,裕王輕歎了一聲,裕王妃便是一怔,這麽大喜的日子,王爺怎麽歎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