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階和高拱怒了。

羅信一下子斬殺是三十幾個官員,這三十幾個官員中有高拱的人,也有徐階的人。他們的憤怒並不是徐階殺了他們的人。他們也看到了羅信宣布的那三十幾個官員的罪狀。

是貪汙了,而且貪汙的數額還很大。

但是,罷官就可以了,為什麽要殺?我們可是讀書人,怎麽就能夠因為貪汙就給殺了?

而且,一殺就是三十幾個,這才是一個省份,等你走完了七個省份,你準備殺多少?你把官員當做了什麽?當做了所以宰殺的羔羊?

這會出大亂子的。文官之所以地位超然,那邊是一旦當官,便幾乎是得到了一個免死金牌。即便是皇帝,頂多也就是將犯罪的文官罷官,發配,極少斬殺。這就是文官的特權。如今羅信便是撕破了這個特權,一旦給皇帝造成了一種印象,文官也可以像武官那般隨便殺,今日能夠殺別人,明日就能夠殺我。

京城的官員一下子團結了起來,高拱和徐階領銜之下,紛紛上奏彈劾羅信。但是,嘉靖帝看都不看,他此時正在看羅信的奏章,眉開眼笑。裏麵記載著落在在山東一行,抄家出來多少金銀,得到多少土地。

這還隻是一個山東省,不要忘記了,這次羅信是準備行走七個身份,七個省份下來,抄家得到的銀子應該可以應付一年多,甚至兩年的大明財政了。而且抄家得到的土地,也能夠緩解大明的稅收。解決大明的財政困難。

隻要能夠讓自己清淨,還管徐階和高拱的奏章幹什麽?

不就是殺了文官嗎?

朕早就給羅信安排了後手,這邊殺,那邊馬上就有人替上,這天下又亂不了。就是這幫子貪官讓朕的天下不穩,留著他們幹什麽?

一連半個月,皇帝都是不見朝臣,也將那些折子留中不發。等到京城收到了羅信又去了一個省,殺了四十幾個官員的時候,高拱忍不住了。當即找到了徐階。

“徐大人,你作為內閣首輔,就這麽看著羅信如此殺戮官員?”

徐階皺了皺眉頭道:“我們都已經上了折子,陛下留中不發,我們又有什麽辦法?”

說到這裏,他歎息了一聲道:“自從陛下主政,便出現了大禮儀,如今又在短短地一個月內,殺戮了七十多個官員,文官越來越不好當了。”

“啪!”高拱一拍桌子道:“不能夠讓羅信在這樣殺戮下去了。”

“你有什麽辦法?”徐階抬頭望向了高拱。

“給陛下上折子。”

“我們已經上過了。”徐階不解地望著高拱。

“這次不一樣!”高拱嚴肅地說道:“這次陛下如果不把羅信召回來,我們就一起告老還鄉。”

徐階臉色便是一變,這分明就是逼迫嘉靖帝。以嘉靖帝那個性子,絕對不會妥協,那便是一場大風暴。

而且……

自己如今已經惹得陛下憤怒,如果自己在這麽做,不管別人如何,自己這個內閣首輔……

不!

恐怕不僅是內閣首輔,是真正的告老還鄉了。

徐階一生拚搏,可不是為了告老還鄉。所以,他的神色便猶豫了起來。高拱的臉上便現出了譏諷之色道:

“徐大人,你怕了?”

徐階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平穩了一下自己的心境,搖了搖頭道:

“不是我怕了,而是你想到此事的嚴重後果嗎?”

“有什麽嚴重的後果?”高拱嗤笑道:“最多被罷官罷了。這個官不當也罷。”

“不是!”徐階搖頭道:“我們上了折子,如果陛下繼續留中不發,不予理會。我們要怎麽辦?”

“自然是在皇宮門前逼宮。”

高拱是真的急了,連逼宮兩個字都不避諱了。徐階歎息了一聲道:

“如今大明風雨飄搖,流民四處,流寇遍地。南有倭寇,北有高麗。在這種局勢下,百官不辦公,不做事,而是在皇宮門外逼宮。大明朝政一下子便癱瘓下來。那個時候,會造成賑災不及時,剿匪不順利。一旦南北的倭寇和高麗沉寂進攻。我們就是大明的罪人。你這不是拿自己和百官的前程在逼宮,是在拿大明百姓的性命在逼宮。恕老夫做不到。”

“你……”

高拱哪裏還不知道這分明就是徐階找的借口?

如果徐階一心為過為民,怎麽可能去給嘉靖帝修玉熙?怎麽可能置流民於不顧,最後造成了流寇?

徐階分明就是害怕被嘉靖帝貶為庶民。此時的徐階真的讓高拱感覺到失望。一甩袍袖,一邊向著外麵走,一邊說道:

“以前有人說你是膽小懦夫,我還不相信。如今看來,你不僅是一個膽小懦夫,還是一個連嚴嵩都不如的奸臣。”

“放肆!”徐階“砰”的一聲將手中的茶杯扔到了地上,但是高拱已經摔門離開了。

高拱回到了自己的值房,王錫爵看到高拱氣得滿臉鐵青,便上前小心翼翼地問道:

“大人?”

高拱氣呼呼地坐在了椅子上道:“通知下去,今晚都去老夫家。”

“是,大人您?”

“徐階那個老匹夫,膽小懦弱,不敢去皇宮門前逼宮,他不去,我們去。”

王錫爵的臉色當時就變了。

“大人……”

他想要說不可,但是看到高拱鐵青的臉,便有不敢說出口。高拱瞪了他一眼道:

“怎麽?你也膽小懦弱?不敢去?”

“不是!”王錫爵苦笑道道:“大人,您考慮到後果了嗎?”

高拱吹胡子瞪眼睛道:“有什麽後果?”

王錫爵艱澀道:“陛下將單核羅信的折子都留中不發,可見陛下對此事的態度。那徐階一定也知道逼宮的結果。大人,您忘了大禮儀了嗎?”

“沒忘!”高拱神色恢複了平靜,臉上現出正義之色道:“大不了告老還鄉。”

“可是,您一旦高老還鄉,這大明可就是徐階的了。還有誰能夠在朝堂上抑製徐階?徐階當朝,大明豈不是要亡?您就甘心在一旁看著徐階把大明折騰亡了?”

高拱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