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走到跟前來的時候,我終於發現,這周邊帶著古怪氣息的裂縫,分明跟我在茅山後院瞧見的那罡風和時空裂縫。一般模樣。

不過到底還是有些不同,一般極為不穩定的時空裂縫,邊緣的力量恐怖得很,任何物質都能夠直接湮滅,然而這裂縫卻十分的穩定,那巨型蜻蜓倉皇而入,自然有許多被擠到了邊緣,結果薄如蟬翼的翅膀在邊緣處,卻絲毫無損。而是滑著進了去,我便曉得,這地方絕對是一處構建許久的通道,而不是那種臨時的恐怖裂縫。

這樣穩定的設計,絕對是出自於對於世界底層規則有著詳細參透的大師,幾個盜墓的笨賊,哪裏能夠弄出這般的通道來?

也就是說,笨賊們炸開的,不過是遮掩通道的出入口而已。

我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周圍的碎石,吸了吸鼻子,空氣裏似乎還有硝煙的氣息,黃文興走到裂縫跟前。指著裏麵隱隱露出來的台階,對我說道:“陳司長,這兒的隧道螺旋往下,一直走大概半個多小時,就能夠到達地底巨穴。”

我點了點頭,而旁邊的桑日勒則憤怒地大聲喊道:“天殺的,天殺的,他們居然將神台給炸了,難怪災難會降臨……”

出家人罵不出什麽新鮮話語來,一個勁地惱怒,我與張勵耘幾個人對視一眼,不由得苦笑。

弄出這些破事的始作俑者固然是天殺的,不過那些人都已經化作血屍了,即便有一人生還。也在痛苦中度過了餘生,與世長辭,追究責任實在是沒有太多的必要,現在我們需要做的,就是解決問題。

黃文興瞧見我盯著這不斷變換形狀的裂縫,以為我心生恐懼,便催促道:“陳司長,我們現在下去?”

我沉默了兩秒鍾。出言說道:“稍等!”

此言方罷,我一拍胸口,那八卦異獸旗之中的王木匠便騰空而起,陡然出現的它瞧見周圍這二十來號人。不由得詫異道:“小陳,你這是準備帶著我幹嘛呢,咋有這麽多人?”

說完,他突然變得扭捏了,端了端架子,故作高手風範地對著眾人揮手致意道:“大家好,我著名陣法師王木匠,不必多禮,不必多禮哈……”

王木匠的搞怪耍寶讓所有人啼笑皆非,緊張的氣氛頓時就蕩然無存。

七劍知道此老的秉性,連應付的心情都沒有,不過旁人倒是不知分寸,瞧見這造型古怪的老頭兒從我的胸口飛出,不知道是何方真修,倒也真的按照他口中所言,紛紛施禮,躬身喊道:“拜見王大師!”

被眾人恭維,王木匠膨脹的虛榮心終於獲得了滿足,得意洋洋的回過頭來,問我正事。

我指著這裂縫,問他知道是怎麽回事沒。

王木匠跟著我這麽多年,倒也並沒有一直在吃老本,茅山藏經閣中能夠公開的陣法典籍,還有我曆年來收集的資料,以及在宗教局檔案館裏的藏書,都被用來給它更新知識庫,要不然早在蒙元之時就已經掛球的它哪裏能夠應付這麽多場麵。

不過此老對於法陣,當真是有一種發自內心的熱愛,學得倒也孜孜不倦,此刻聽到了我的要求,仔細琢磨一番,點頭說道:“可以。”

雖然外麵有曾大師另有計劃,不過在這源頭處,我也得有所布置才行。

所以我與王木匠的商量是,在進入之前,於此地設置一個法陣,一旦事有變故,我們立刻折返而出,並且隨手就能夠將這地方給封印住,不讓裏麵的東西流散出來,禍害世人。

其實這事兒並不複雜,道門延續千年,對於封印之術研究得已然是爐火純青,不但是我,旁人也能夠做。

黃養神他們那一次,之所以不將此處給封印起來,並非他們沒有厲害的法陣師,而是有著想要進入其中探險的想法,方才將自己給折在了裏麵。

在七劍的幫助下,一應法陣布置並沒有耗費多少時間,很快一個由獸骨、獸皮、朱砂、紅線、石刻符文以及水銀構建的封印法陣就基本上已經成型了,我們從裏麵歸來,一旦發生什麽情況,立刻啟動,便能夠封印此處。

瞧見我們如此專業,隨隊而來的寧綢、徐仕斐等人不由得都鬆了一口氣。

跟對人,活著出來的機會就大很多。

更何況,這裏還有先前帶著眾人逃出來的黃文興,此人的修為一眾臨時的老探險成員都是有見過的,那犀利,簡直就是道護身符。

法陣在王木匠的指揮下布置完成,而旁邊的黃文興似乎等得有些不耐,一完成之後,就湊過來對我說道:“陳司長,若是可以了,那我就上前帶路了?”

我點頭說道:“小心,注意安全。”

黃文興一馬當先,朝著那似乎不斷變化的裂縫走去,他的腳往前一跨,那裂縫就仿佛波動的湖麵一般,泛起一陣漣漪,緊接著他走進了一處往下的石階,拿著手電往裏麵照射了一下,然後朝著我們揮了揮手。

他一進入,小沙彌桑日勒也毫不猶豫地往前走去,緊接著另外兩個喇嘛,以及寧綢、徐仕斐等人都魚貫而入。

七劍在隊伍裏的任務是維持秩序,所以間雜著人員進入其中。

我留在最後押陣,在我旁邊的除了鬼鬼之外,還有小白狐兒。

一開始小白狐兒一直跟朱雪婷、白合在一起,不過等她發現鬼鬼居然也跟了過來,而且還黏著我挺近的時候,便也與我形影不離了,就在剛才的時候,她還低聲警告我,讓我不要對不起小顏姐姐。

天可憐見,我讓黃養鬼不要離我太遠,是不想荊門黃家的人有找茬的借口,哪裏會對那個平胸妹有半點想法?

小白狐兒這可真是想多了,這飛醋吃得,我都不知道如何解釋。

不理這些小事兒,我待所有人都離開之後,將王木匠喚回八卦異獸旗中休息,而我則帶著兩人跨入裂縫中。

對於這裂縫,其實並沒有什麽好說的,它不過就是一道門而已,外麵看著詭異無比,不過裏麵並無什麽區別,走入其中,卻是一個能四人並行的旋梯式台階,石階是天然而成的,不斷往下,螺旋而行,二十多人在裏麵走著,不斷旋轉,走得頗為頭暈。

好在這一段不斷重複的路並不算長,黃文興說是半個小時,實則隻用了二十多分鍾,就到了底部。

我隨著眾人走出了這螺旋梯口,還未出來,便聞到一股清新的空氣,拂麵而來。

人群裏麵發出了一聲讚歎,我越過無數人頭,朝著外麵望去,驚訝地發現這地底巨穴之中並非一片黑暗,而是有色彩的,時而昏黃,時而幽綠,時而又有熔漿一般的火紅色從遠處傳來,瑰麗無比。

有了光,便能夠瞧見許多景物,卻見我們麵前這兒,有著大片的苔蘚,就像內蒙古的草原一般,而在遠處,則是大片的樹林。

這些樹林跟地麵上的並不一樣,枝幹粗壯的不多,大部分都是枝幹很細、葉麵巨大的植物,好多我都認不出來,不過卻驚奇地發現了大片的桫欏林。

桫欏在地麵世界,是一種能長成大樹的蕨類植物,又稱“樹蕨”,它的莖直立,中空,似筆筒,葉螺旋狀排列於莖頂端,是已經發現唯一的木本蕨類植物,極其珍貴,堪稱國寶,然而這樣的玩意,在這地底巨穴之中,就像不要錢的柴火一樣,遍地都是。

我讀書很雜,不過對於這東西了解不多,唯一知道的是桫欏是一種古老的蕨類植物,最繁盛的時期,是恐龍盛行的侏羅紀時代。

相隔此時,已經有幾百萬、幾千萬年了。

就在我們為這地底巨穴裏壯闊無邊的景色為之動容的時候,頭頂上傳來一陣尖厲的叫聲,我抬頭一看,卻見一頭巨大的黑影劃空掠過,而下方無數的巨型蜻蜓四處飛散,倉皇而逃。

這黑影有著尖銳的爪子,隨意抓取一隻巨型蜻蜓,就往著嘴裏送去,三吞五嚼,接著又找尋下一個獵物。

我眯著眼睛,瞧向那黑影的時候,它也正好感受到了我的注視,衝著我這邊望了過來。

鷹!

那是一隻巨鷹,翼展足有五米寬闊,通體黑色,唯有頭頂處有一撮烈焰般的紅,鷹喙呈現出黑亮的光華,兩隻爪子宛如寶劍,血光淋漓。

似乎感受到了我的威脅,那巨鷹衝著我激烈地叫了一聲。

我抱著胳膊,冷冷地看著這扁毛畜生,絲毫不受威脅,這態度似乎惹怒了它,那家夥居然放棄了伸手可得的食物,而是在空中盤旋一圈,接著宛如利箭一般,俯身朝著我的這邊倏然撲來。

這扁毛畜生來勢洶洶,旁邊帶著武器的隊員下意識地舉起了手中的步槍,想要瞄準它,被我給攔住了,讓大家散開,與我保持距離。

眾人不明就裏,不過卻紛紛避開了去——那巨鷹俯衝下來的氣勢,實在是太驚人了。

我看著那巨鷹俯衝而來,心思卻變得十分遙遠。

那一刻,我想到了南海劍妖。

你騎得,我如何騎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