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推開,除了先前與我們帶路交流的胖頭僧人之外,還有一個讓我無比詫異的,卻是個柔柔弱弱的小姑娘。

這小姑娘年歲並不算大。估計都還沒有十六,穿著與這些印度教僧人一般的長袍,偌大的袍子將姣好的身材給遮掩,就露出一張小臉兒來。

她的皮膚有些黑,不過一對大眼睛又柔又媚。裏麵流露出來的春意跟她這個年紀十分不符合,顯然不是那種情竇初開的小女孩兒,而是久經情場和那事兒的女子。

小姑娘肆無忌憚地打量著我們,而那帶路的胖頭僧人則被我們突然的出現給嚇了一跳,不過很快就恢複了俗氣的笑容。對我們點頭哈腰,一邊指著那小姑娘,一邊說著什麽,反正不像是什麽好事兒。那張油臉上麵的表情,猥瑣無比。

我聽不懂他的話語,好在旁邊的布魚對於東南亞幾國的話語都能夠了解,與那胖頭僧人講了幾句之後,轉過頭來,表情古怪之極。

我覺得有些不對勁,問他是怎麽回事,布魚告訴我,說這女孩兒是送過來陪我們侍寢的。

我眉頭一皺,有點兒不明白,原本我還在為這寺廟之中竟然出現了女性而驚訝,沒想到對方說出來的話更讓人摸不著頭腦,難不成這並不是什麽寺廟。而是窯子不成?

那胖頭僧人瞧見我臉色不對,慌忙解釋了一番,而布魚則在旁邊翻譯,告訴我。他來之前並不知道我們這房間裏住著兩個人,如果我們不介意,他倒是可以再找幾個姑娘來,陪著我們樂嗬樂嗬……

他這般一講,我豁然明白了,原來我麵前的這個小姑娘,並非別的,而是這裏的聖女。

我們先前路過的那個草棚裏,那兒的十數雙眼睛,都是這些聖女。

而這些所謂的“聖女”,換一種說法,其實就是印度教中最讓人詬病、臭名昭著的廟妓。

這些“聖女”,一般都來自於貧困的家庭,當女孩們進入青春期後,就被迫賣身於寺院,成為印度教高級僧侶和婆羅門長老的奴隸,任人**,過著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淒慘生活。這事兒我以前曾經聽說過,一直覺得實在是太野蠻了,敢情這些家夥在寺廟中修行,倒也不耽誤該有的生理享受,而這些以宗教為生的家夥,卻成為了另外的一種特權階級。

這事兒以前聽說過,不過我們隻是抱著批判的目光看到,然而真正遇到的時候,倒也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

那胖頭僧人瞧見我們的臉色不對,一邊笑著,一邊努力地給我們推薦,說這小姑娘是他們這兒最好的聖女,不但剛剛進來沒多久,而且體質天生奇特,鮮嫩多汁,一般隻有賢者才能享受,他也是好不容易,才將她給帶來的。

我聽著這家夥的大力推銷,心中不由得越發厭惡。

我曉得他所為的,不過是想從我們的兜裏,多掏點錢出來,便也沒有心思應付他,叫布魚隨便掏點錢出來,將這人給打發出了門去。

那胖頭僧人盡管推銷不成功,但是收了錢鈔,心中卻是十分高興,點頭哈腰地離開,又朝著秦伯他們的房間摸去,反倒是那小姑娘眯著眼睛打量我,仿佛想看穿我的內心,琢磨為什麽會有男人不偷腥。

對方一離去,房間的角落處便傳來了小白狐兒低低地笑聲:“挺好的小姑娘,你們幹嘛不留著啊?”

這話兒卻是反問,我沒有回話,而是聳了聳肩膀,注意到外麵的胖頭僧人推銷依舊沒有成功,又被秦伯和依韻公子給趕了出來,不過後兩者因為在閣骨島被俘的緣故,身上分文沒有,自然沒有我們大方,所以離開之後,難免有些罵罵咧咧,不太好看。

反倒是那個被當做商品來推介的小姑娘,眼睛亮亮的,一直在打量著我們這邊的方向。

當瞧見那胖頭僧人消失在拐角處之後,我方才回過頭來,低聲說道:“這寺廟有些不對勁,明天一早,我們趕緊離開,不要停留。”

布魚見我如此嚴肅,不由得詫異地說道:“這家夥用廟妓來掙點錢,應該沒有別的心思吧?”

我搖頭,冷冷笑道:“你見過哪家方丈,能說五國外語,還能跟我們這些來自北邊國度的家夥,用半文半白的話語侃侃而談麽?你見過哪家的聖女,目光清澈,完全沒有那種迷失於肉欲之中的迷茫和彷徨?你見過哪家的僧舍,能夠掛得起這種帶有監視功能的神像……”

布魚倏然一驚,瞧向牆壁上掛著的梵天像,黑著臉說道:“老大,你的意思是,這神像能夠監視我們?”

我瞧見他和小白狐兒都有些緊張,擺手說道:“無妨,被我屏蔽了,想必秦伯那邊,也是被他給遮擋住了,所以對方才會來這麽一手,探一下我們的虛實。不過對方在瞧見我們有所戒備之後,應該會收斂一下,不會再來造次了吧……”

小白狐兒磨著牙,惡狠狠地說道:“該死,沒想到隨便找一處避雨的地方,就能夠碰到這樣的黑店,倒黴死了。”

我無所謂地搖頭說道:“哼哼,也不知道是誰倒黴呢。你們睡覺的時候,都睜著半隻眼睛,免得在陰溝裏麵翻了船——對了,布魚,智飯那家夥,你給我盯著點,不要讓他出什麽幺蛾子,知道麽?”

布魚指著床下嘿然說道:“老大,你放心,那家夥躺著呢,我們奔波萬裏,為的就是這家夥,哪裏能夠讓他逃了?”

我點了點頭,瞧了一眼小白狐兒,淡然說道:“你昨天傷得不輕,趕緊回房休息吧。”

小白狐兒原本以為我們會對那小姑娘有想法,便過來露個臉,提放一下,現如今知道了這些東西,便不再擔憂,轉身離去,化作一道影子,回到了隔壁的房間裏,而我則躺會了床上,眼觀鼻、鼻觀心,開始入定,氣行周天。

我大約地行了一會兒,將當天的功課做完畢了,身體也有一些疲乏,躺在床上,腦子變得空靈起來。

腦子一放空,整個人便如在雲端,全身舒展,將先前受到的創傷給慢慢緩和。

這是一種極為玄妙的境界,我體內先前曾經受過的無數內傷,都在此刻被活躍的血液和肌肉給不斷擠壓、複原和愈合,這既是棺柩黑液的效果,也是道心種魔的堆疊效用,而在這一種狀態之下,我的靈魂得到升華,無限向上,能夠看到白光,也觸摸到先前李道子帶著我接觸過的世界邊緣。

在這種玄之又玄的境界之中,白光之上,突然出現了一道金光。

我的意識對於這道金光無比警惕,思維蔓延過去,卻瞧見那金光很快便化作了一尊神靈,那神靈渾身金光閃閃,四頭四臂,頭有王冠,座下蓮花,騎著一隻絢爛無比的花孔雀,每一張臉都仿佛與我相對,目中的金光射出來,讓我甚至都不敢與其對視。

那神靈不過是無盡宇宙之上的一處投影,本尊仿佛淩駕於萬物之上一般,讓人生不出一丁點兒反抗之心。

我與之對視越久,便越感覺到無比的恐懼,那種本能的畏懼讓我的意識凝結成一個小點,畏畏縮縮,甚至連瞧一眼的勇氣都沒有,感覺到自己的心靈都變得臣服,恨不得直接跪倒在地,將自己的性命和靈魂獻祭給對方,方才得以解脫。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我的心中突然出現了一聲怒吼,那怒吼很快就變成了痛罵,是我心頭的魔,它瘋狂地罵道:“你這蠢貨,怎麽能被一榆木雕像給嚇到,你腦子進屎了麽?”

這聲音不斷回旋,我猛然醒悟,凝目朝著那神靈瞧去,卻見它渺小不已,根本不能對我有任何威脅。

所有的一切,都不過是心靈的幻境而已。

“啊……”

我大吼一聲,猛然睜開眼來,腦海中那一片金光輝煌,都不複存在,而我依舊還是躺在這吳哥深山某處古刹的僧舍之中,渾身汗出如漿,而布魚則在我對麵,一臉驚詫地看著我,焦急地說道:“老大,你這是怎麽了?”

我搖了搖頭,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水,對他問道:“做了個噩夢,現在幾點鍾了?”

布魚從懷中掏出一塊上海牌機械手表,看了一下時間,對我說道:“現在是淩晨三點,你睡了有四個多小時了。”

我點頭,總感覺有些不對勁,看了一眼牆上的梵天像,這才倏然清醒,敢情剛才闖入我夢境中的,竟然就是這一尊大神,那可是印度教的創造之神,梵文字母的創製者,與毗濕奴、濕婆並稱為三主神的大拿。

不對,不對!

我問布魚道:“你剛才,有沒有夢到什麽奇怪的東西?”

布魚撓了撓腦袋,搖頭說道:“沒有啊,我睡得很香了,也沒有感覺有什麽人來這兒,老大你到底怎麽了?”

我總感覺哪兒有些不對勁,不過腦子一時半會兒有點兒想不起來。

突然間,我腦子裏突然靈光一現,驚聲喊道:“對了,呼吸,是呼吸!床底的智飯僧人,他的呼吸怎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