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樣的一個老婆婆啊?

枯木皮般滿是皺紋的臉孔,一雙渾濁的眼睛裏麵泛著綠光,不知道承載了多少歲月的風霜,那銀白色的頭發就像散亂的玉米穗末,穿著一身不知道什麽材質的破衣爛衫,看著就有一種風燭殘年,仿佛即將老死一般的感覺。

然而一個真正昏昏沉沉的老人,怎麽可能會出現在這裏呢?

老婆婆出現之後,抬頭瞟了我們一眼,並沒有說什麽話,嚅動了一下嘴唇,似乎在呼喊,又似乎在嘟囔,接著那銅鏡匯聚的光亮消失了,轉移到了我們這兒來。

光亮透過我的身子,照在下方,讓人有一種涼悠悠的古怪觸覺,好像是在皮膚上麵,塗上了清涼油一般。

不過這玩意僅僅隻是從我的身上一掃而過,接著就定格在了我頭頂的美女蛇身上。

這兩人的罵聲從那花婆婆出現的那一刻,就停止住了,接著我聽到了兩人牙齒一頓咯咯噠的響聲,當她消失於黑暗之中的時候,美女蛇突然哭了,鹹鹹的眼淚水從上麵滑落下來,正好掉落進了我的嘴裏。

就是這麽寸。

哭泣中的美女蛇帶著哭腔喊道:“老劉,這玩意,是不是佛經裏麵的那個東西?”

原本肆無忌憚怒罵的鐵箍男聲音也變得有些顫抖了:“天啊,好像是呢。不過怎麽可能,世間怎麽可能會出現這麽恐怖的食人樹?而且還化了形?這東西,不是早在佛陀時代,就已經滅絕了麽?”

美女蛇有些崩潰了,大聲喊道:“對啊,傳說中的鏌鋣食人樹,早就已經在燃燈古佛的時代,就已經被度化了啊?”

說到這兒,他似乎想到了什麽,沉聲說道:“難道,當初的甌雒安陽王就是因為這東西,才集盡全族之力,弄出來的這麽一個古怪地方?他就是為了這個麽,為什麽?”

兩人渾身發抖,不知道在說些什麽,而就在這時,我突然聽到了黑暗之中,傳來了一種“嗡、嗡、嗡”的聲音。

這聲音我最近聽得比較多,就好像是蚊子在你耳邊不斷的飛。

不過聽著似乎更加有力,更加雄渾。

美女蛇像是被戳到了要害,當時就不受控製地顫抖,身子反複地挪動,結果那藤條將她給捆得死死的,動彈不得。

她的口中又念著咒文,似乎想要通過秘法,將自己從這束縛之中分離出來。

然而原本很輕鬆的男女分離之法,到了此刻,卻根本施行不得,美女蛇表現得十分痛苦,我仰頭看,隻見她身上的那些青色紋身也仿佛活過來了一般,每每欲掙脫出來,然而卻被那藤條上麵的綠意給直接逼了回去。

難道這藤條能夠將我們的修為給封印住?

想到這裏,雖然丹田之中的勁力幾乎枯竭,但我仍然擠出了一些來,往外一放,卻發現如石沉大海,毫無反應。

顯然,我們就像是那案板上麵的肉,一點兒反抗能力都沒有了。

我算是已經認命了,然而美女蛇和鐵箍男作為大優勢的一方,被這麽陡然翻盤,心中終究有些不爽。就在這個時候,那些嗡嗡嗡的聲音終於近了,我抬頭一看,卻見來的竟然是一堆拳頭大的蚊子。

事實上,說是蚊子,到底還是有些不對,這些東西長得的確有些像蚊子,一對薄翼,長而尖銳的口器,不過讓人感到詭異的是,這些蚊子的頭部,居然跟人頭有著七分的相似。

一大群飛行的大頭怪嬰麽?

這足以嚇得人渾身顫抖的神秘蟲子從黑暗中飛出來後,成百上千地在我們麵前盤旋不定,接著開始朝著光線照耀的美女蛇那兒積聚而去。

蟲群宛若烏雲,忽然而來,一下子就全部撲在了美女蛇的身上,就在我向上抬起的那一刻,隻能瞧見一大團的黑色蠕動的東西。

有的還落到了我的頭上,節肢在我的皮膚上麵滑過,鋒利得很,然而它們似乎就聽從一個命令,拚命地朝著美女蛇的身上擠去,反而對於我們另外三個人,幾乎沒有什麽興趣。

啊——

我聽到了這一輩子所能夠碰到的、最淒厲的叫聲,原本還是人生贏家的美女蛇在這一刻發出了對生命的哀鳴,很難想象被這拳頭大、成百上千的蟲子包圍吞噬的感覺,到底有多麽恐怖,但是我卻也嚇得不能自已,想著很快就輪到我了。

那個時候,我是不是可以做得比美女蛇還要勇敢一點?

我能不能不叫?若是叫,可不可以輕一點?

我想死得有尊嚴!

我滿腦子都是這樣的想法,然而頭頂上麵傳來那讓人頭皮發麻的咀嚼聲,接著因為我就在美女蛇下方的緣故,大量的鮮血噴濺下來,以及內髒和腸子,這些都林林落落地灑在了我的身上。

這一點一滴,落在頭頂上麵,都仿佛在我的心裏麵敲下巨鼓,撲通、撲通……

美女蛇繼續叫道:“啊,啊,啊……”

一聲比一聲小,一更比一聲弱,接著若有若無,幾近無聲。

我當時嚇尿了麽?好像有,好像又沒有,我寧願時間變得無比漫長,又期待著它很快就要過去,然而時間卻是一點一點,讓人覺得煎熬無比。

終於,美女蛇被吃光了,當那些黑乎乎的神秘蟲子一哄而散的時候,我瞧見頭頂上麵,隻剩下了一副被啃得稀巴爛的骨架子。

光線下移,照到了我的身上。

我揚起了頭,無數的神秘蟲子,鋪天蓋地地附著到了我的身上來。

我閉上了眼睛,感覺到無數的東西拍打在了我的身上,密密麻麻,附著於身,有的柔軟,有的堅硬,更多的是一種充斥於身的惡臭,那種讓人幾乎陷入絕望的死一般的味道。

然而卻沒有任何一隻蟲子咬我一口。

真奇怪,我感覺自己跌入了蟲堆裏麵,感受到無數的絨毛在我的全身上下蠕動,似乎在嗅著我身上的味道。

它們就是沒有咬我。

我忍住了,從開始到最後,連一聲都沒有叫喚出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仿佛是一瞬間,仿佛是一萬年,那些人臉的神秘蟲子紛紛從我的身上飛開,接著轉移到了努爾的身體上麵,而讓我奇怪的事情又發生了,沉睡中了努爾緊閉雙眼,而他手中的那根趕神棍卻一直灼灼生光。

那光華將努爾給籠罩其間,結果那些蟲子畏懼地飛來飛去,最終還是沒有一隻落下。

它們似乎也在恐懼。

這又是一個無比漫長的過程,最後,我瞧見銅鏡匯聚的光亮挪到了鐵箍男身上,終於鬆了一口氣。

我感覺自己的性命,似乎能夠留了來了。

鐵箍男一直都在關注著場中發生的一切,當瞧見美女蛇給活生生地啃成了白骨架,他的確是整個人都拔涼拔涼的,然而瞧見我和努爾都被放過的時候,心中又生出了一些希望。

沒有人願意死,有了範例,就無比地期待著自己能夠活下去。

然而很快,鐵箍男發現這個世界當真不是公平的,當那神秘蟲子咬下第一口的時候,他破口大罵:“為什麽,為什麽吃我不吃他們兩個?”

沒有人回答他,我驚魂未定,努爾昏迷不醒。

當鐵箍男周身都被神秘蟲子覆滿,並且開始噬咬起他來的時候,他終於感受到了恐懼,求不得別人,隻有向我求饒了:“二蛋同誌,二蛋哥,你剛才到底是用了什麽手段,讓它們不咬你的,教教我,快點教教我啊,我保證逃過此劫,就不再追究你們的責任,將你們禮送出境……”

我沒有說話,耳邊隻有蟲子瘋狂噬咬的聲音,鐵箍男的聲音都已經變形了:“二蛋同誌,求你了,幫幫我吧……”

忽然之間,我突然想起了鐵箍男所代表的那個國家,當他們跟美帝鬥的時候,求我們跟求孫子一樣,而趕走美帝了,就把自己當成了大爺,居然跟我們說起了領土要求來。

這種白眼狼,現在承諾的話,能信?

再說了,我也一頭霧水呢。

很快,鐵箍男也和美女蛇一般,被啃成了一堆骨架,接著那些神秘蟲子圍繞著我和努爾飛了兩圈,然後消失不見。

溶洞在一會兒之後,恢複了平靜和黑暗,連努爾手上的棍子,都變得黯淡無光。

我們兩個,就像被遺忘的時光,給扔在了一旁。

時間久久,一開始我還心懷忐忑,以為一會兒又會鬧什麽幺蛾子,然而一隻過了好久好久,都再也沒有任何動靜。

世界仿佛靜止了一般,我堅持了好一會兒,感覺到疲倦如潮水,湧上了我的心頭。

眼皮如鐵,好沉,好沉。

我睡了過去。

不知道多久時間,朦朦朧朧間,我耳邊聽到有人在輕聲說道:“食狗鯰,你好生看著這兩個人,奶奶說了,他們都是上好的爐鼎,說不定以後要在他們身上栽上種子,當成傀儡,以後我們就能夠出去了……”

另外一個聲音悶聲悶氣地回答道:“曉得了,囉嗦……”

我當時就清醒了過來,頓時響起來了,這兩個聲音,可不就是我夢中的那兩個家夥麽?

食狗鯰和鱷雀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