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蘇醒過來的時候,感覺渾身酸軟僵直,冰冷侵蝕著我的骨髓,讓我以為自己都已經死去。

從昏迷到清醒。我不知道花了多久的時間,慢慢的,我感覺到自己在水麵上浮浮沉沉,不時有水從我的鼻子裏灌進肺中,嗆得我一陣咳嗽。

疼痛讓我蘇醒了過來,我下意識地蹬了蹬腿,感覺踩到了一大團的淤泥。

頭頂上的天空,一片黑暗。

昏暗的蒼穹之下,我有點兒想不明白,從這麽高的懸崖上摔落下來的我。為什麽沒有死去呢?

我不斷地回憶著,然而那記憶仿佛在被衝出瀑布的一瞬間就斷片了。

我真的什麽都想不起來了。

又過了許久,我掙紮著爬起來,發現自己在一片巨大湖泊的邊緣處,這兒有著大片的沼澤、淤泥和黑色苔蘚、水草,而那瀑布的聲音依舊在,不過卻顯得十分遙遠,仿佛在天邊一般。

看得出來,在我昏迷的時候,已經被衝得很遠了。

冰冷的湖水讓我不得不朝著岸邊遊去,而劇烈的疼痛又讓我難過無比,看來盡管我沒有死,但是卻已經折了半條命。

強忍著劇烈的疼痛。我幾乎是爬著來到了湖邊的苔蘚處。

趴在地上,我不斷地喘著氣,結果被那湖水裏混含著的腥氣給弄得一陣惡心,胃中一陣收縮,止不住就哇啦啦哇地吐了出來。

我吐了足有幾分鍾,麵前一大灘汙穢的嘔吐物,不過吐完之後,我卻感覺精神好了一點,吸了吸氣,還是感覺到一陣腐臭味。

我循味而去。卻見到在我身邊的不遠處,有一大團黑乎乎的玩意。

那氣味,正是從那兒傳了過來的。

我渾身無力,不過卻也曉得在這種陌生的環境下如果不堅強一點,恐怕是不會有生存下來的希望,於是也強打著精神,緩步朝著那東西走去。

走到跟前來的時候,我整個人都呆住了。

這黑乎乎的玩意,不是別的,正是之前被我降服的那一頭黑色巨鷹。

不過此刻的它已經死去,大半邊的身子浸在了湖水中,有許多小拇指大的銀色小魚在它的屍身之上鑽來鑽去。這些小魚的腦袋巨大,幾乎占了身子的二分之一,嘴巴強大的咬合力能夠從那巨鷹的身上,撕扯下一塊又一塊的腐肉來。

在瞧見這黑色巨鷹屍體的第一眼,我就明白了自己為什麽會活下來。

就是因為它。

隨著瀑流急速墜落的我,自然是不會有半分生存的希望。不過倘若有這頭巨鷹的緩衝,事情就變得不同了。

隻可惜這巨鷹之前受過傷,所以並不能將我給托起,再加上那瀑流將它的羽翼染濕,使得它最終不能夠展翅飛翔,而是跟著我一同跌落水裏。

救我的黑色巨鷹死去了,而我卻活了下來。

我不知道它是死於摔死,還是被這湖水裏的魚類給活活咬死,不過心裏麵,多少也有些戚戚然。

事實上,我從頭到尾,根本就沒有將這頭黑色巨鷹放在心上。

然而它卻為了救我而死。

我在這具黑色巨鷹的屍體麵前,沉默了許久,然後為它默默地念誦了一遍超度咒訣,方才離開。

其實我更想將它給安葬,不過此刻的我,實在是太過於虛弱了。

我甚至已經連行路,都變得十分困難。

盡管有這黑色巨鷹舍命相救,但是從那高空之中摔落下來,也讓我的身體承受了恐怖的衝擊,我想倘若不是因為我這道心種魔功法大成,使得身體達到了一定的強度,恐怕此刻躺在湖邊的屍體裏,也有我的一個了吧?

雖然沒有死,但我卻也是十分不好受,五髒六腑全部都受到了巨大的衝擊,出血位移不說,經脈仿佛都潰散了,而丹田之內,卻是空空蕩蕩,沒有一絲氣力。

我此刻行走,全憑意誌力在支持著,要是不然,直接就躺倒在地了。

但是,我不能停下來。

盡管沒有再聽到那暴戾的吼叫,但是我還是能夠感受到一種無形的壓力在遠方。

阿摩王不會因為我跳入瀑布,就會放棄對我的追殺,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對於一個幾乎毀滅了他畢生心血的仇敵,這才是他的處理手段。

我倘若一直待在原地,恐怕很快就會被他給找到。

我離開了湖邊,朝著附近的林子裏走去。

瀑布下的世界,比起天巴錯來說,植株顯得更加的壯碩,林子蔽天,一望無際,行走其間,讓人感覺到陰森無比,而黑暗中不時傳來兩聲宛如夜梟的啼叫,又讓人止不住心跳。

我摸了摸八寶囊,裏麵的東西都還在,隻不過我從天山神池宮中帶回來的廣陵金丹已經沒有了。

經過許多次消耗,那寶貴的丹藥已經再無蹤影。

我沒有辦法,隻有磕了兩顆小還丹,勉強讓身體暖和一點,不至於凍死當場。

服用了小還丹,又吃了能填肚子的辟穀丹,我感覺身體的機能勉強恢複了一點兒,不過此刻別說是阿摩王,就算是摩門教的一個小嘍囉,都能夠將我給一磚撂倒。

身體的虧損是巨大的,若是想要恢複之前的巔峰狀態,我必須得休養至少半個多月,方才能夠恢複過來。

這還是最基本的,此刻的我還不知道身體裏麵,還有那些地方,受到了內傷。

在林子裏艱難地走著,寒冷一點一點地侵蝕著我的身體,意識開始變得越來越模糊,我不得不努力讓自己清醒,回想起一些讓我記憶深刻而又快樂的事情。

比如在神仙府中與小白狐兒、胖妞學藝的歲月,比如與努爾、四月、蕭大炮一起的兄弟情懷,以及與師父相認之時的那種溫馨與感動……

還有,與小顏師妹交往的點點滴滴……

然而隨著體溫的下降,所有的美好似乎都一點一滴地離我而去,憂愁又浮上了心頭來。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夠活著回到地表,也不知道先前引開阿摩王的七劍成員此刻是否安好,跟不知道那些被抓了起來的戰友們,此刻又會在何處。

各種各樣的困境,讓我感覺自己無比的脆弱。

我並不能夠力挽狂然,此刻的我,就像一頭野狗一般,在黑暗處倉惶而逃,甚至都不敢露上一麵。

這一次的對手,實在是太強大的了!

讓我有些窒息。

我一邊走著,一邊胡思亂想,然而突然之間,我感覺到心頭一悸,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

什麽東西?

我下意識地朝著旁邊一躍,然而在半空之中,就有一道腥風撲麵而來,我本能地想要閃躲,然而身子卻跟不上意識,給驟然纏住。

當我跌落地上的時候,這才發現自己居然被一條通體赤紅的巨蟒給纏上。

這巨蟒不知道有多長,不過身子卻有水盆那般粗,將我給纏在之後,迅速地卷曲著,將我給纏在了身子裏,然後巨大的力量從四麵八方擁擠而來,將我的骨骼給擠得啪啪作響。

啊……

我忍不住低喊了一聲,雙眼一黑,等我再一次睜開眼睛來的時候,卻瞧見這畜生的腦袋也出現在了我的麵前來,血紅的信子在我麵前一尺處不斷吞吐。

嘶、嘶、嘶……

我能夠瞧得見那畜生的眼睛,兩顆燈泡大的眼睛黑得像墨汁,裏麵流露出來的貪婪和饑渴,讓我不寒而栗。

我奮力與這朝著我身體擠壓而來的力量對抗,然而卻被勒得越來越無力。

我感覺到血液正在往頭皮上集中,眩暈感越來越強烈,而那畜生的眼神裏麵,仿佛流露出一股蔑視和得意的情緒來,更是讓我怒火中燒。

倘若是平日裏,這樣的畜生,我一劍一個,哪裏能夠讓它欺負?

隻是此刻的我,是虎落平陽被犬欺,龍遊淺灘遭蝦戲,哪裏還有半點兒黑手雙城叱吒風雲的威風?

飲血寒光劍、飲血寒光劍……

在近乎於絕望的時候,我集中最後的精力,嚐試著呼喚那把魔劍出來,救我性命,然而所有的呼喚都落了空,它躺在八寶囊之中,根本就是一動不動。

這狗日的,居然也趁機落井下石?

我有點兒絕望了,然而很快又想到了一個人來。

王木匠。

我嚐試著呼喊,好在那家夥倒是沒有拋棄我,一驚呼喚,立刻騰身而出,不過與之前相比,此刻的它可是灰頭土臉,身子幾近於虛無。

在之前抵禦摩呼羅迦的時候,它和八卦異獸旗,曾經受到過重創。

不過即便如此,王木匠也不是一條長蟲能夠匹敵的,它抖抖身子,直接轉入了那畜生的腦子裏去,沒多一會兒,那條紅色巨蟒就癱軟在地,不再動彈,而王木匠從它的腦子裏麵緩緩爬出來,望著我說道:“你咋變成這副模樣?”

我苦笑道:“一言難盡。”

說完話,我毫不猶豫地拔出飲血寒光劍,將這巨蟒給大卸八塊,喝血吃肉,再將蛇膽給整個兒嚼了,渾然不覺得葷腥。

一番飽食之後,我終於感覺到回複了一些氣力。

然而就在這時,在旁邊給我警戒的王木匠卻雙眼一瞪,對我低聲喝道:“趕緊離開這裏,有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