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進背裏的針管並不是在抽取,而是在注射,劑量大到了能讓周魚感覺到酸脹,他猛的往前撲出去,想要轉身殺死瓦爾多大夫。

但是他失敗了。

周魚摔在地上,發現自己無法動彈,完全使不出力氣來,連一根手指頭都動不了,眼皮也自然而然的閉下來,他立即開啟【盲目】和【磐石】夢符。

“我沒有惡意,周先生。”瓦爾多大夫把巨大的針頭從巨大的注射器上拔下來,一起放回針包裏,用醫生宣布病人病情時的語氣說道:“那隻是神經阻滯劑,你的感覺無法傳遞到大腦,你大腦下達的命令無法傳遞到身體,大劑量注射是有危險的,不過對你來說都無所謂了,話說回來,你聽不到我說話,那麽我說的這些也是無所謂的。”

周魚估計那個時代還有沒有神經阻滯劑這種東西,瓦爾多醫生大概是從他這個知道人那裏“知道”的。

收好針,瓦爾多走過去敲了敲門,兩名男護工走進來,想要把周魚抬到門外的單架上。

一塊和人一樣大的石頭,兩個人是不可能抬得動的,周魚的病號服都被撕破了,可是被抬起來的隻有他的手臂而已。

瓦爾多醫生剛要出門,聽到後麵的動靜,皺著眉回過頭來,問道:“怎麽?”

“他重得像塊石頭,醫生。”一名護士擦了擦額頭的汗。

周魚希望自己真能變成塊石頭,這樣就不用擔心神經傳導的問題了,可惜再硬他還隻是個人。

八護工終於將他抬了起來,他壓壞了走輪單架、壓壞了輪椅,最後被抬上了一台平板貨運拖車。

走廊很長,周魚的視線穿過牆壁,看到了擁擠的病房、躺在**拚命咳嗽的人和病床下麵的痰盂,他取消了【盲目】,陷入了黑暗中;他蜷在拖車上,右耳貼著車板,輪子滾動的聲音震耳欲聾,他取消了【磐石】,聲音輕了很多。

周魚知道瓦爾多醫生想幹什麽,沒有藥劑,他的“肺結核”是自愈,醫生想知道他是怎麽自愈的,西醫學還不發達,弄清的方法就是來個y型解剖,研究他的內髒,所有內髒。

解剖大概不會有什麽結果,他會被縫起來,扔進死亡隧道。

拖車轉進了重症區。

狩夢人不會生病,不會被毒死,但是會被腐蝕、會被麻痹,周魚希望自己被剖開前能夠恢複過來。

拖車停在了一個房間裏,八名護工過來,用力一提,差點把周魚拋到空中撞在天花板上,接著周魚開啟【磐石】,砸將回去,砸倒了一片。

他想大笑,但是笑不出來,被他壓在下麵的兩人大聲慘叫,眾人七手八腳的把周魚搬開,救出了同事,再把他抬上手術台。

周魚拚命想要動彈一下,哪怕是睜開眼睛都好,可是失敗了,他隻能開啟【盲目】,可是眼珠無法轉動,他什麽也看不見。

門外響起了腳步聲,有人跑過來,急促的說道:“瓦爾多醫生,有個病人不行了。”。

“嗯……再注射一劑,劑量大些,免得他清醒過來,為醫學作出那麽大的貢獻,總不能讓他受苦。”瓦爾多的聲音伴隨著他的腳步聲離開了房間。

一聽到這話,周魚就知道完了。

“暗月,你再不來救我,我就掛了,還是說這就是你的計謀?”他在心中大聲呐喊,可是在夢境裏,主意識和潛意識是分離的,屬於兩個角色,就算呆在同一個房間,他不喊出聲來暗月也聽不到。

過了一分鍾左右,護士也走了出去,周魚沒能感覺到有針頭刺進自己身體裏,他已經徹底癱瘓了。

“你不是好了嗎?為什麽他們要把你帶來這裏?是擔心你把病傳染給別人,所以要消毒?”一個甜甜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是小瑪麗的聲音。

周魚很想告訴她,自己就要被開膛破肚,大概連消毒措施都享受不到,可惜說不出話來。

病房裏響起了椅子拖動的聲音,小瑪麗站在椅子上,彎腰著夠到周魚臉前,伸手拔開了他的眼皮。

周魚還是什麽也看不見,他的眼睛看到的東西無法傳遞到大腦,所以連瞳孔都不會收縮,隻能用【盲目】去看。

小瑪麗的年紀不算小,隻比周魚小個五六歲,但看起來很天真,她撥弄著周魚的五官,繼續說道:“我想當一個護士,瓦爾多醫生說了,如果我的病能好,就可以留在這裏當護士,因為病過一次之後就再也不會得病了,留下來也不會被傳染。”

“那你還是跑吧,要是你的病真能好,躺這裏的就是你了。”周魚在暗裏說道,他並不關心夢境角色的命運,在靈異照片裏,小瑪麗的年紀看起來比現在大,說不定她真的好了,而且長大了一些。

“小瑪麗,你在幹什麽?”瓦爾多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瓦爾多醫生,他不是好了嗎?為什麽躺在這裏?”小瑪麗直起身子,轉頭問道。

“他的病情有所好轉,但是還沒有好,我要繼續替他治療,快出去吧,都說了別來重症區,你就是不聽。”瓦爾多走進來,戴起了膠皮手套。

“哦……”小瑪麗無奈撇了撇嘴,跳下椅子跑出了門。

“好了,周先生,我代表所有病患,感謝你做出的貢獻。”瓦爾多很快就站到了手術台旁邊,拿著把手術聲,聲音平靜,明顯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了。

果然和周魚猜想的一樣,沒有消毒措施,醫生沒有,他這個病人也沒有,瓦爾多穿上了皮圍裙,這裏更像介屠宰場。

“也沒別的法子可想了。”周魚仍躺著,開啟【遲緩】,使出【璀璨】和【暗淡】,為自己爭取時間。

這是他能想出來的唯一的辦法,【磐石】擋不住手術刀的鋒利,花點力氣還是能把剖開的,隻能閃瞎醫生的眼睛,偽裝成已經逃跑的假象,等重新獲得對身體的控製,他就能大殺四方了。

瓦爾多慘叫一聲,手術刀掉在地上,捂著眼睛退了兩步。

周魚從暗月那裏“借”到個夢符,意味著他有十六萬零力,【璀璨】的效果提高了很多,大概能把瓦爾多閃瞎一兩分鍾。

門被猛的推開來,兩個護工衝進來,看到瓦爾多捂著眼睛站在原地,手術台上的人不見了,問道:“怎麽了?他去哪了?”

“他不在手術台上?”瓦爾多吃了一驚,放下手來。

周魚沒有再使用【璀璨】,雖然夢符是基於“看”這個事實起作用的,但光芒是從他身上釋放出去的,如果他現在放閃,就是“空無一人”的手術台上放光,容易引起懷疑。

“不對,他還在手術台上,隻是看不見了。”另一名護工指著手術台說道:“你看,約束帶還鼓著,如果沒有人會塌下去的。”

周魚吃了一驚,他感覺不到還有約束帶綁著自己,立即又是一個【璀璨】放出去,閃瞎了那兩名護工,可是神經阻滯劑的作用還沒消失,接連挨了兩針,他需要很長的時間恢複。

兩名護工驚叫一聲,也看不見了,但是他們剛才都看到了房間裏的情景,知道手術台和擺放手術器具的推車在哪裏。

其中一個人大叫:“快!他會妖法,快把他殺了!”

瓦爾多醫生也反應過來,大叫:“對,殺了他一樣能研究。”

另一個護工往前衝了幾步,撞在推車上,從上麵抓起一把骨鋸。

周魚看到一隻拿著鋸子的手揚起,再猛的揮下來,不知道砸在他身上的什麽位置,完全感覺不到,接著那隻手又抬了起來,鋸齒上帶著血滴,再次砸下。

“啊——”他在無聲的呐喊,一點也不疼,隻是單純的恐懼。

手一次又一次的揚起來、砸下去,很快又多了一隻拿著血管鉗的手,也開始揮舞。

周魚什麽感覺都沒有,他的身體在晃,腦袋也跟著搖動,但什麽也做不了。

“狩夢人死了算任務失敗,損失零力,回到月城,我是狩夢人啊,雖然這是我的夢境,那我死了以後會去哪呢?”他不再驚慌,取消了大多數夢符,隻留下【磐石】,靜靜的思考著這個問題,像是哲學家在思考人死亡後會去哪裏。

意識開始模糊,注意力再難集中,周魚死去了,沒有一絲疼痛,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死去的,就和人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著的一樣。

…………

猛的從**坐起來,陽光刺眼,照得周魚睜不開眼睛,他用手擋住光,眯著眼睛適應,然後看到了那個很瘦、很蒼白、眼睛很鼓的女人。

心跳得厲害,他有些頭暈,又躺回到**,雙眼因為驚訝而瞪得很大,幾乎和旁邊那個女人一樣。

等心跳平緩下來,周魚緩緩坐起,看向了枕邊。

那裏有一封信,信封上的文字看不清楚,但是信很平整,被揉過的紙是不可能完全恢複的,說明他又回到了在夢境裏醒來的那個時間點。

“這是個……死也無法離開的夢境?”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