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愛。”
她的聲音很輕, 尾音猶帶著鉤子,癢癢的,一直纏綿到人心裏去。
池覓麵赤心熱, 一時有些恍惚, 記不清夏嬋剛才在他麵前說了什麽。
隨著夏嬋的靠近,他耳朵如同火燒,灼熱滾燙。
手腳也不知如何安放才顯得比較妥帖,全然不似在舞台上從容舞動, 熠熠生輝的天王模樣。
恍惚間,他又重新回到高二那年, 被狡黠又漂亮的女孩子堵住嘴唇,磕磕絆絆說不出話, 隻能無力地推手抗拒,茫然且無措。
隻是不同的, 是心境發生了稍許改變。
以前是慌張,悸動,猶帶著點不服氣和被冒犯的心情,現在唯有欣喜與不受控製的心跳, 甚至期待著,夏嬋能再來一次。
用殷紅鮮嫩的唇緩解他的思念。
更過火,也無所謂……
他全部都受著。
池覓的眼神逐漸迷離,不自知地緊緊鎖住夏嬋美豔絕倫的半邊臉蛋上。
夏嬋略微不太自然地用舌尖抵住上顎,斂下眼睫,再抬頭。一秒,兩秒, 如此反複, 發現池覓的眼神始終沒有離開過她, 眼角下方禁不住偷偷染上一層淺淺的緋色。
有點惱,有點羞。
拔高嗓音,“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呀?”尾調纏綿得似彎鉤,輕易便牽扯人心。
池覓的心尖狠狠顫動,隻覺得眼前的夏嬋美得不可方物,令他已經清醒過來的酒意,又沉醉了幾分。
他繃直了後背,有些呆滯地吐出二字:“什麽?”
迎來的是女孩嗔怒的嬌哼。
“好呀,我就知道你剛才在走神!”
他的心隨著女孩音調的高低,起起伏伏,全然不被自己掌控。
被揪住的衣領一鬆,是夏嬋散了力氣,即將從他身前離開。
感受到夏嬋有要離開的趨勢,池覓腦袋裏的弦崩掉,一時之間什麽也想不到,隻是本能向前伸出手,勾住夏嬋的半截手臂,然後被她起身的動作滑向手腕,攬住。
這下,他說什麽也不放開了。
“幹嘛?”這是夏嬋不耐煩時的語氣。
池覓垂下眼眸,一雙桃花眼泛起薄紅,清透誘人的嗓音也適時柔了下來,宛如初生小鹿般,依戀著他第一眼見到的人,“我,我不是有意走神,能不能……把你剛才的回答再告訴我一次?”
有好一會的時間,夏嬋都沒有任何表現。
她沒有說話,亦沒有把手腕從池覓手裏離開,連姿勢也沒有變動過。
池覓同樣不敢輕舉妄動,緊張地保持相同動作於她僵持。
良久,他終於聽見夏嬋張口。
“你這是在撒嬌嗎?”
池覓一哽,臉色變了幾許。
前後不過三十秒的時間,便做出決定。
裝做酒意,豁出去了——
“是吧?就是業務還不熟練,夏老師有什麽需要批評指正的嗎?”
夏嬋聽得一樂,無形之間與池覓多年不見產生的隔閡都消散了許多。
“那倒沒有,你無師自通的本事非常不錯。”
她的語氣很真誠,沒有半點敷衍。池覓不難聽出,隻是這一點讓他有點不是滋味,變相被夏嬋評價擅長撒嬌什麽的……有點奇怪。
但要是她喜歡這個的話,他把這一點發揚光大也挺好得嘛!
池覓飛快接受了自己才被開發出的新屬性。
“關於我的回答,這一次你聽好咯。”
夏嬋加深語氣,鄭重其事宣布著。
“嗯!”
池覓也幅度明顯點頭,向她彰顯自己的認真。
他一定好好聽清楚。
在池覓無法注意的角度,夏嬋努力憋住無時無刻都想往上翹的嘴角,低沉著嗓音,一本正經道:“不愛。”
同時全神貫注觀察池覓聽完她這句話之後的反應。
果然。
話音才落,她就明顯感受到勾著她手腕的刹那僵住,從使著勁勾她變成了隻是輕飄飄的搭著,沒起到絲毫的禁錮作用。
她輕輕動了動,就能找到出去的口子。
對於她的動作,池覓沒有阻攔的意味,夏嬋葉沒有執意要退離,仍舊將手臂落回到原來的位置,視線轉移到池覓麵上去。
隻一眼,夏嬋就驚詫地放緩了呼吸。
眼前的男人方才隻是眼角稍紅,現在深紅已經溢滿眼周,眼尾甚至溢出了點點晶瑩,臉上寫滿落寞,哀嘁無神,似乎連身體的力氣也被抽走,像極了一隻被人欺辱到極致的奶狗,渴望被人發現、愛護,結束它被欺負的生涯。
這副景象任哪一位粉絲撞見,第一反應一定都是張開雙臂大喊:崽崽快到麻麻懷裏來!麻麻給你全部的溫暖啊啊啊!!誰欺負你了快說!!
夏嬋……其實也有這種心理活動。
但她壓製住了內心升騰的一絲絲憐愛,想使壞的惡趣味占據上風。
她想起第一次誘哄池覓喝酒後的窘態。
池覓根本不顧是在學校,纏在她在鮮少有人經過但保不齊就有人擦身而過的樹林小巷裏,一遍遍逼著她承認,夏嬋是池覓的老婆,說幾次都不夠,必須說夠他要聽的次數才放過她。
那種少女心的羞恥,分開之後每每做到有關於池覓的夢時,她總會記起這一幕,醒來時害羞的心情要折騰好一會才能消失平複。
真是記憶猶新。
之前是池覓酒醉她來承擔苦果,這一次也是池覓酒醉,但一定得把兩個人麵對的局麵反過來了!
隔了數十年的債,那也得讓本人還上。
她饒有興味地觀察著池覓的一舉一動,沒有再做其他,很想要知道什麽時候池覓才會繃不住。
“我不信。”
池覓緩緩眨動蝶翼般的長睫,委委屈屈吐出三個字。
飽含真情的三個字一出,夏嬋頓時苦惱地抓了抓頭發。
完蛋。
憐愛的情緒占了上風怎麽破啊??
這場遲到的報複才剛剛開始,不能死於第一個回合吧。
經過好一陣自我勸說,夏嬋穩住心神,麵對池覓露出一個隱含挑釁的笑容,彎腰傾身,湊近他的耳朵,彎腰輕快道:“你不信的話,那我就再說一遍好啦。”
“不愛呀,醒來也不會愛的。”
宛如墜入人間的小惡魔,一切隨心,用著最天真的表情,根本不懂一句微小的話語能造成多麽嚴重的殺傷力。
池覓急紅了眼睛,腦袋鈍痛,磨得他理智所剩無幾,腦內一直在循環播放夏嬋各種聲線的“不愛”。
他很討厭,他一個字都不想聽。
想將這兩個字從字典上除去才好,叫夏嬋不要再說一些惱人又戳心窩子的話了。
他的心眼很小,小到隻能裝下夏嬋一個人,可是同時又很脆弱,脆弱地隻用一點點尖銳的話語,便能捅破這顆心,添上幾條裂痕。
“你在騙人。”
眼圈紅紅的男人捂著耳朵,推開試圖湊在他耳邊耳語的夏嬋,一副明晃晃、抗拒的姿態。
被推開了,夏嬋也沒有不愉,順勢站直身體,兀自笑眯了眼睛,笑聲也從嘴角流瀉,放肆釋放她的開心。
欺負醉酒的池覓好好玩,下次還要!
此刻夜深人靜,連月亮也在睡覺,一樓除了攝像老師,隻剩下她和池覓。
池覓這幅無力反抗的樣子,還隻有她能看見,莫名就有種特別的偷摸體驗,格外令人心跳。
好笑的心情逐漸退卻,夏嬋止住笑聲。
天地一片靜謐,世界忽然安靜下來,兩人的呼吸聲被放得特別大。
氣氛一安靜,夏嬋忽然覺得不太自在。
她默默往後挪了挪步伐,拉開和池覓的距離,同時掏出手機看一眼上麵的時間。
淩晨二點二十五分,距離天亮還剩四個小時。
還不知道第二天會有什麽樣的挑戰等待著他們。
她直覺明天的經曆或許是一場挑戰,想離開讓她感覺到壓力的大廳,回去二樓房間休息。
或許是她緊閉著唇,再也開口的征兆。
捂著耳朵卻始終注意著她動靜的池覓悄然鬆開手,放心去感受這個美麗的世界。
當夏蟬不再故意使壞重複訴說否定答案,他的神思也隨之回複清明。
他沒有發出聲音,趁著二人少有的獨處時光,近乎貪婪地注視著夏嬋。看她漂亮的眼睛,黑黑的頭發絲,如鮮花一樣嬌豔漂亮的玻璃唇珠,白皙柔軟的指尖,以及回憶從前任何時候都能不懼別人眼光纏著他放下矜持羞恥和他十指相扣的手。
“咳,池覓……”
夏嬋先行開了口,“你能聽見我說話吧?”
她是先啟唇,再去看池覓的模樣,瞥見他不知何時放開的耳朵差點仰倒,放棄自己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設。
用兩秒時間穩住心神。
“你想說什麽?”
男人溫潤的某種倒映出她的身影,除此之外,再沒有任何東西摻雜其中,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視一切為無物的。
“我覺得時間不早了,我們都早點回去休息,你還喝了酒,好好睡一覺明天起來不會頭痛。”
夏嬋一鼓作氣說完心中打好的腹稿,等待池覓的反應。
“好。”
出乎她意料的是,池覓居然乖乖巧巧就應聲了,她還以為他會耍賴不肯去睡覺,忽然來這麽一出,她有點恍然不敢置信。
“我還想問你最後一個問題。”
男人的聲音幽幽響起,夏嬋的心髒落回實處。
哦——
她就說,任她欺負那麽久,池覓怎麽會沒有招等著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