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無意識屈起手指放入口中嘶咬,陷入思索。
夏嬋思考問題的時候就喜歡咬手指,因此指甲總是禿禿的,還沒來得及長長便被她的牙齒嗑碎嗑斷。
指甲崎嶇不平,有時不注意便會劃傷皮膚,手臂上腿上零星分布劃痕。
她知道不好,但也改不了。
“到啦——”
隨著傅寧的一聲宣告,夏嬋停下腳步,原地站定。
眼前一片亮堂。
她忍不住屏住呼吸,去觀賞眼前的景色。
剛才她們從別墅過來的時候依靠的都是自然星光與月光照明,朦朧且暗淡。
而現在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紅色焰火,火星時而閃爍著向上竄,肆無忌憚吞噬著黑暗,將夜空照得暖如白晝。
空地被圈出一大塊,村民穿著當地民族服飾圍坐一團,大人小孩都有,每個人臉上都會焰火照映出火紅色的光芒,眼眸亦然生輝。
焰火奪目,柴火劈裏啪啦燃燒著,時不時發出沉悶的爆破聲。
每當這個時候,小孩就會興奮地拍手,在篝火旁蹦蹦跳跳。
歡樂的氣氛感染著在場的每一個人。
空氣中還散發著烤肉的熏香,以及濃濃的調料味,被晚風不斷吹送過來,即使是已經填飽了肚子的眾人,也忍不住去呼吸尋覓香味的來源。
這片空地上不僅僅有篝火,與篝火相連的不遠處,三三兩兩擺放著一些燒烤架,上麵正在炙烤各式各樣的食物,架子上轟轟冒著煙火,食物被夾在夾板之中,被人顛上顛下地烤,不斷被灑上種種調料,香味自然散開,形成了夜晚動人的風景。
幾個人都看得嘖嘖稱奇。
蔡今今攬著Karen的胳膊,幾乎整個人都靠在他身上,率先發問:“大當家,這邊是每天都會有這樣的篝火晚會嗎?”
“不是每天都有,但是頻率很高,隻要沒有雷電暴雨天氣,幾乎隔三差五都會舉辦上一場篝火晚會。”
“村子裏的人樸實,又與都市相距甚遠,因此長期在此生活的人無意外不會外出,和外界都鮮少有社交。相交相知的好友都是自己村落或者隔壁村落的人,飯後閑暇時光常會聚在一起做一些集體活動消遣,也算是一種民俗文化吧。”
傅寧提前做過功課,輕鬆回答蔡今今的提問。
並且直接把得意表現在臉上,無聲訴說,你們還有什麽想了解的盡管來問,哥全都知道。
“啊,感覺好棒呀,這樣的生活好簡單,鄰裏之間也沒有複雜的人際關係。我來的時候經過田地有看到栽種了瓜果蔬菜和麥子,他們應該是可以自給自足的吧?”蔡今今托著腮,一臉向往,使她看上去就像是個純真的小女孩。
“對,日常起居是沒有問題的。”
傅寧話音剛落,就被Karen的大叫打斷。
“愣著幹嘛?都燥起來啊!”
他跑到池覓跟前,從他袋子裏拿出一小把煙花棒,分出一部分給蔡今今,而後拉著女友衝進人堆裏,扭腰抖腿來了段即興舞蹈,口中唱著流行rap,把身體展現到淋漓盡致。
“動次打次,嘿!大家一起來!嗨嗨嗨!”
“來點節奏,來點尖叫聲!”
“……”
他們倆一拍即合,搖頭晃腦,盡管蔡今今的動作稍微文靜柔和,也把一旁倚靠在大人身邊看篝火的孩子們看得一愣一愣的,其中有幾個還在大抵是認為他們行為奇怪,甚至跑出外圈,遠離了篝火。
“怎麽跑了?”Karen停下說了一半的rap詞,故作懵懂。
“嘖,”時易不留情嗤笑出聲,“還不明白嗎,可不都是被你嚇跑的。”
“呸呸呸,瞎說,我長得又不醜。”
Karen不承認,變戲法般把仙女棒伸進篝火堆,火星引燃燃料,仙女棒瞬間綻放出絢麗光芒,隨著Karen手指飛舞的動作,在空中閃現出漂亮的弧度。
這股景象開始吸引著孩子們靠近。
有個紮著小辮戴著厚重銀耳環的小女孩輕輕拉扯Karen的衣袖,眨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聲音軟糯可愛:“哥哥,你手上的是什麽東西呀?”
張嘴說話時露出缺掉兩顆門牙的嘴,呼呼漏風。
可愛呆萌又搞笑。
Karen的審美裏可愛一直占據著重要地位,從來就沒抵禦可愛生物的能力,心髒瞬間被擊中。
然,有人比他更快搶答。
在另一邊跳舞的蔡今今聞聲而動,跑到Karen身邊,彎腰,把一根點燃的仙女棒交到小女孩手上,語氣溫柔地介紹:“這個叫做仙女棒,芭比小魔仙看過嗎?”
小女孩點頭,“看過,裏麵的人物都超級厲害!我也好希望自己是魔仙呀。”
小小的年紀,麵上露出惆悵,承載著一個永遠無法實現的夢想。
蔡今今笑了一聲,神情反而變得更加認真,“這個就是裏麵魔仙們使用的魔法棒,有了這個才可以使用魔法,來,你試著像哥哥一樣,揮一揮,能把空氣都割裂呢。”
“送給我嗎?”小女孩已經信了大半。
“嗯,你再不動的話它的能量就消失了,也沒有辦法讓你使用魔法。”
“這麽快!”小女孩霎時緊張,慌得不行,立刻按照蔡今今和Karen說得去做,看到空氣中果然有明顯可見的火紅色運行軌跡,頓時兩眼放光,咯咯笑起來。
她的笑聲和歡呼感染到其他人,又有一些小孩子圍過來,七嘴八舌問小女孩使用了什麽魔法。
Karen二人置身於孩子中心,成為焦點,一邊把手中的仙女棒分發給一眾孩子們,一邊交代著注意事項:“用火點燃頂端用行了,但是注意不要放得離火堆太近,也小心燙到其他人,去玩吧。”
“哦哦哦,知道了,謝謝哥哥姐姐!”
孩子們四下散開,每個人手裏都拽有仙女棒,夜空中閃爍著無數點炫光。
與歡笑聲交織,給安詳平和的村落帶來了濃濃生機與鼓噪。
這種感覺親切又溫馨,夏嬋的心不由自主安靜下來,放空一切想法,隻管享受當下。
她默默圍觀著這場由蔡今今Karen製作的戲碼。
沒有察覺到,自己其實早已成為別人眼中的風景,並且一直都是。
林雯靠過來,看著Karen那邊,眉梢挑了一下:“這兩人,還挺會哄孩子的。”
“我們也去放煙花啊,別等會都被他們放完了,我們什麽也沒得剩。”
說罷,她拉起夏嬋的手,猝不及防被刺了一道,驚叫一聲:“嘶~好疼!”
夏嬋回過神,連忙握住林雯的手。
林雯的手心張開,掌心之上,一道鮮紅狹長的劃痕引人注目,正在滋滋冒出血珠,在暗色之中格外刺眼。
“對不起啊,很疼吧……”
“要消下毒吧,我、我這身上也沒帶創口貼。”夏嬋摸便全身口袋,也沒有找到合適的能幫助林雯緩解疼痛的東西,又慌又急,陷入焦灼狀態。
她這副樣子倒是把林雯逗樂了。
她淡然又鎮定,按住夏嬋的胳膊,“你別害怕,我沒事,隻是剛才那瞬間疼,你看,已經沒有繼續冒血了,再有兩天也該愈合了。”
她向夏嬋展示著掌心那道劃痕。
夏嬋凝眸看去,發現景象與她說的無疑,傷口凝結止住了血,劃痕也由深紅色轉為淺粉色。
“我有個疑問需要你的解答。”
夏嬋:“?”
夏嬋懵住,由著林雯小心拉過自己的手,翻來覆去仔細查看,她一動不動。
“呀——你的指甲生長得好自由。”
“這個已經從中間斷裂,上麵還有血,我剛才估計就是被這個傷到的吧。”
略顯尷尬地縮回手指,夏嬋幹巴巴道:“應該是我剛才不小心咬斷的。”
“我回去就把指甲剪掉。”
她一直知道自己這個習慣不好,但是存在很多年了,以前隻是經常傷到自己,現在傷到了別人,哪怕隻是一道劃痕,她的心裏也過意不去,邁不過這道坎。
以前被人縱容著保留習慣。
現在沒人縱容,隻好自我規避,不讓身邊的人受傷。
“哎,我也不是那個意思。”
林雯並沒有想要強行將自己的意願施加到夏嬋身上的想法,她害怕眼前這個和自己女兒個性有幾分肖似的姑娘誤會,和她鬧出罅隙。
這個姑娘啊,討喜,最重要的是合她眼緣。
她想要在節目裏,一直把夏嬋當成親近的後輩寵著。
“我知道。”
夏嬋甜甜一笑,眸中藏了很多情緒,再無其他言語,林雯奇跡般看懂了她眼神中的釋義。
她所想表達的含義,夏嬋全都知道。
遂放下心,和聰明人打交道,的確很多事都無需挑明。
無形之中,林雯對夏嬋的欣賞又上了一層。
“那去放煙花?煙花都在男人們手裏呢。”林雯收攏手掌,恢複自然地邀請夏嬋放煙花。
“好……啊。”夏嬋微笑,在目光轉向林雯的時候忽而頓住,說出口的話語也都凝滯成兩截。
因為她看到,她們還沒上前,兩個男人已經主動朝她們走了過來——
時易池覓各自提拎著煙花走過來,停在自己的女朋友/老婆身邊,“你怎麽樣?”
“沒事吧?”
“就一點小傷,你還特意過來幹嘛?”林雯把手裹起來不願意展露掌心,嘴中抱怨著時易多事,可是眼角分明彎彎,藏也藏不住的笑。
“不放心呢,剛在聽到你在說疼。”
“乖啦,讓我看一眼,就一眼。”
時易豎起一根手指,麵上誠懇就熱切。
林雯最終還是沒能拒絕,慢慢把手展開,“看完了吧?看完了就什麽都別說。”
“……還真的隻給我看一眼啊。”
“看起來是沒什麽事,可是我還沒看清楚呢。”時易嘟囔著,對老婆敷衍的行為不夠滿意,不過他上看下看,確實沒發現異常,也就作罷了。
另一邊,麵對突然出現的池覓,夏嬋開始別扭了。
這人剛才不是接過煙花就理都不理她,隻管在前麵帶路麽?現在又特地跑過來是怎麽回事?
是林雯受了傷她好端端的沒有事,要過來顯露關心也應該是去查看林雯的傷勢吧。
夏嬋伸出一隻腳,腳尖輕抵在地上畫圈圈,頭微微低垂,目光隨著腳尖遊走。
時間宛如靜止。
她能感受到到男人的呼吸撲灑在頭頂,帶著一股他身上特有的清冽氣息,如雪後霧凇,清涼又潮濕,能使人走出混沌。
被這股氣息包裹著,夏嬋的思維更加清明。
她清楚地明白,不能靠沉默糊弄過去。
她不說話,男人就這樣挺直身體,步伐不曾挪動一下,倔強又沉默地等待。
他的存在感強,不管走到哪裏都是引人注目的存在。
夏嬋無法忽視。
良久,她淡漠啟唇:“你過來幹嘛?”
恍惚間,她聽見男人重重的吐息。
仿佛她主動說話打破沉寂,也是一種對男人莫大的鼓勵。
“我來關心我的……女朋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