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衣青年按照往常一樣回到白梅院, 然後將那隻灰撲撲的小兔子從袖中放了出來。

小灰兔被悶了一天,連忙跳了出來,蹲在旁邊的軟塌上, 睜著一隻黑溜溜的眼睛看著對方,嘴裏時不時發出很細微的咕咕聲。

“在外麵就不要叫了。”藍衣青年摸了摸兔子的毛,看手上的小家夥舒服地動了動耳朵,眼裏也不由得浮現出了級淺的笑意。

他繼續道:“不過現在可以......沒人會發現。”

“你傷已經好了, 到時候就自己離開吧。”藍衣青年淡淡道,然後就將灰兔放在了床榻邊的一個小窩裏。

雖然他給兔子做了個窩,可每天起來時還是會發現這個小東西擠著他睡, 試著教訓了幾次之後發現沒什麽效果,他索性也不再管了。

夜已經深了, 能聽到從窗外樹叢裏傳出的蟲鳴聲,在這種楠^楓安寧的氛圍下, 他突然覺得腦海變得有些昏沉, 困意如潮水般突然湧上來。

灰兔見他躺在塌上陷入熟睡,自己也悄悄爬上了床榻, 縮成一個小團子緊緊靠在對方身邊。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仿佛隻過去了很短的時間。

灑入房中的月光依舊冷冷清清, 而原本靜靜躺在床榻上的青年突然從塌上起身,走了下去。

對方周身的氣息甚至比照進來的月光還要清冷幾分,宛如大雪中的寒風, 光是看一眼背影, 都能讓人打消接近的念頭。

明明站在黑暗中, 可眼裏卻驟然亮起冷光, 如同寒星一般。

晏風雪朝著室內看了一眼, 然後朝著前方走了一步, 就消失在了原地。

原本就還沒睡著的兔子突然輕輕睜開了眼,被這股氣息嚇得輕輕一抖,像是觸發了體內的某種保護機製,突然就安靜了下來。

原本漆黑的眼裏突然升起了一絲詭異的紅光,就連氣息也發生了細微的變化。

——

晏風雪的身形出現在後山一處清池前。

這裏位於密林深處,也是白梅院的後山,深夜也不會有浩然仙宗的弟子來此,但晏風雪還是抬手在周圍布下禁製,若有人來了他也一定會得到消息。

等將禁製布置好以後,晏風雪隔空在水麵上寫了幾個字。

這是一種水鏡傳信的法術,隻要寫下了字,那麽傳音對象即使相隔萬裏,也能通過水麵看到他的傳信。距離他一聲不吭地消失,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

是不是需要......告知問天宗一聲。

在他這樣想的時候,一句簡單的傳信就送出去了。上麵附上了他的一絲氣息,若掌門看到了自然會明白的。

等水麵上的字消失後,晏風雪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心。

自那日他同陸沉厄換了位置,擋下那一擊後,本體受到重創,他的意識也就陷入了沉睡。

也是用了不少時日,這具身體才得以溫養好,隻是中途好像還出了什麽差錯,導致他的記憶並沒有跟著意識一同蘇醒。而且......這具身體,還同他愈發契合了。

就好像同他融為了一體一樣,想到這裏,晏風雪臉上也露出了些許複雜難明的神色,這對他來說,並不是好事。

身體同他越來越契合,意味著他越來越難以脫離。

而且這具身體還有幾處經脈堵塞,當務之急還是應該將其打通,也能助他快點恢複。

晏風雪想到這,隨意扯開了腰間的衣帶,將內衫解開,露出光潔白皙的後背和清瘦的腰身,一步步走入池中。池水粘在他身上,卻在月光下透出幾分晶瑩的光澤來。

在他踏入水池的瞬間,原本寂靜的水麵突然起了波瀾,其中蘊含的靈氣像是受到一股吸力一般朝著池中的人影湧去,通過天地靈泉為媒介,引渡天地間的靈力,來幫助他衝擊堵塞的經脈。

漸漸的,池麵上開始浮現出冰冷的霧氣,結了一層薄冰。

而立於池中的人影卻仿佛靜止了一般,等周圍冰霧彌漫已經模糊池中之人的身影時,卻聽見霧氣中傳出幾聲冰晶碎裂的脆響,緊接著一道修長的人影從慢慢散開的冰霧中走了出來。

池邊的樹下蹲著一隻灰色的兔子,對睜著一雙漆黑幽邃的眼睛,正盯著緩緩從霧氣中顯露出身形的男人,眼底帶上了幾絲違和的欲.色。

視線落在對方**的胸膛上,赤.裸裸的目光簡直不加掩飾。

“誰!”

晏風雪突然神色一冷,不過揮了一下手身上就已經披好了內衫。他朝著那棵樹下走去,冷冷地看著那隻縮在樹下的灰兔。

此時灰兔正睜著一雙濕漉漉的大眼睛,懵懵懂懂地朝著晏風雪看來,任憑晏風雪怎麽探查,這都是一隻再普通不過的野兔。野兔能夠跟過來,也是因為自身的氣息太弱,根本無法達到觸發禁製的地步。

他眯了眯眼,記起來這隻兔子似乎就是自己房中那隻。

隻是竟然能夠短短時間跟到這裏來,就算一般的已經開了靈智的兔子都不會有這種本事,而且竟然還絲毫察覺不到不正常的氣息。

必然不簡單。

他眸光一冷,手中出現一把靈劍,直直地指著縮在邊上的那隻灰兔。

那隻灰兔本能地察覺到了危險,突然驚叫一聲,然後抖著短短的尾巴朝著旁邊躲去,卻又笨拙地撞上了他的長靴。

晏風雪冷著臉,正準備抬手將這隻有問題的灰兔用法術給束縛起來,熟悉的眩暈感就湧了上來。

他暗道一聲不妙......意識徹底蘇醒的時間比他預料的還要短很多,說明這具身體如今還未完全恢複。在徹底陷入昏迷前,晏風雪察覺到有人接住了自己。

灰兔所在的地方突然冒出了一大片黑霧,隱隱勾勒出一道龐大的龍形模樣,最後等黑霧散去,露出了一名黑衣男子的身影。

對方懷中還攬著一人,由於方才的動作,對方沾了些水的外衫如今已經鬆開了些許,露出了半截玉肩,讓黑衣男子的眸光又暗了幾分。

他將人放在地上,將手按在了對方的胸口。

感受著手掌心緊緊貼著的心髒......黑衣男子臉上露出一絲淺笑,隻需要他輕輕動手,就能讓這顆心髒停止跳動,讓這個人永遠消失在世上。

因為這個人的氣息很危險......不過也正是因為這股威脅極大的氣息,才刺激地才喚醒了他藏匿在這死妖力之中的意識。

他想起了對方剛才顯露出的同平日裏截然不同的氣息,心道難道對方還是一體雙魂,又或者是什麽別的原因。

可無論什麽原因,此人一定是魔淵重現於世的阻礙......

黑衣男子眼底赤色的紅光漸深,手中的力道卻鬆了一些,輕輕拉開了對方半敞的衣襟。

然後埋頭在對方的鎖骨上咬了一口,咬得極重,像是要在上麵留下一個印記一般。他嚐到了嘴裏的血腥味,舔了舔那道帶血的傷口。

蒼白的手指一遍一遍地撫摸著身下之人的麵部輪廓,動作自然無比就仿佛他在腦海裏已經演化過無數遍,做起來更是嫻熟無比。

突然他伸手捏住了對方精巧的下巴,俯下身去吻住了那張略顯得蒼白的唇。

原本死寂的心像是落入石子的湖麵,驟然起了波瀾,漸漸地那道漣漪越來越大,像被磅礴大雨拍打的水麵,耳邊能清晰聽到自己宛如鼓點一樣大的心跳聲。

黑衣男子單手撐著地,另一隻手撩起對方的發絲,放在鼻尖輕輕嗅了嗅,眼裏生出幾分危險之意。

他明白了,自己對這個人有欲.望。

如今他的本體還在淵底,而魔淵之心也還沒有同他完全融合......他如今這道妖力不過是夾雜了在受到重創時,從本體逸散出來的一道意念,要不了多久就會消散。

但是他給這個人做了標記......他就永遠跑不掉了。

突然他臉上浮現出一絲古怪的笑意......他竟然在這個人體內發現了他們魔族特有的情蠱,一想到曾經有人對對方起過那種心思,甚至很可能對方已經被人染指,黑衣男子心裏就升起一股強烈的殺意。

等發現對方體內的蠱還沒有被喂過後,他眼裏的殺意淡了幾分,在看著那張昏睡過去的麵容時,卻突然勾唇輕柔一笑,配上未完全消散的殺氣,兩種截然相反的氣質在一張臉上達到了詭異的和諧。

“這蠱,也該喂了。”

紅光閃過,他的手腕被劃開一道傷口,鮮血從傷口中流了出來。他將手腕湊近了對方的唇,看著殷紅的鮮血染上蒼白的唇,那抹血色緩緩滲了進去,這才滿意地笑了。

——

晏風雪醒來時,隻覺得頭痛欲裂,鎖骨處也傳來一陣陣地刺痛感,可等他看過去時,隻能看到一道微紅的印子。而且一直覺得嘴裏帶著一股甜腥味。

他看了一眼天色,這時才注意到房門半開,而門口正趴著一隻灰撲撲的兔子,對方的前爪好像又受傷了,帶著些許暗紅的血跡。

晏風雪起身將兔子抱起放在桌上,這才開始看向對方受傷的前爪,看樣子是被尖銳的東西刮到,然後受了傷。

難道這隻兔子昨天晚上又跑出去了?

他像之前一樣拿出靈藥和繃帶,將灰兔的爪子包好了,在對方想悄悄溜走時,他按住灰兔的頭,冷冷道:“下次不能自己跑跑出去,若是碰上貪食的弟子,你可能就成了一隻烤兔子了。”

“你要是不想死,就要乖乖聽話。”晏風雪伸手點了點灰兔的鼻子,然後這才鬆開了按住對方的手。

他一鬆手,那隻灰兔就一瘸一拐地跳到了旁邊的軟塌上,也不顧會不會傷到自己剛剛被包紮好的傷口。找到了一個舒服的位置後,又開始眯上了眼睛,完全沒有以前那種粘人勁。

晏風雪有些納悶,見對方不像往常那樣粘著自己,也沒有多想。隻是將門窗都關好,確定對方不會偷偷溜出去,成了別人的盤中餐,這才推門離開。

浩然仙宗的弟子每日都要去秋文台和演武場,以往他在演武場的時候,就會把那隻兔子藏在一個樹叢後麵,等結束演練才會把兔子帶走。

每次他結束演武,撥開樹叢,能看到一個小東西一直藏在裏麵安安靜靜地等著他。這才發現他並不是喜歡兔子,他隻是喜歡這種被依賴、期待的感覺。

今天對方不跟著來,總覺得少了些什麽。

等晏風雪離開後,原本趴在塌上的兔子變成了一名身材修長的黑衣男子,對方斜斜地靠在榻上,將方才被包紮好的手腕,放在鼻尖輕輕吻了一下,除了藥香還有那個人身上獨有冷香。

腦海中浮現出對方昨晚顯露出的另一麵,雖然危險強大卻又讓人情不自禁去采擷,去靠近,去占有。

他舔了舔唇,閉上了眼,他怕若是自己再跟著對方,會忍不住暴露出真麵目。

感情......還是要慢慢培養才是。

作者有話說:

七夕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