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師兄......”洛英聲音低啞, 看著葉臻咬牙道,“晏風雪的魂燈怎麽可能碎了,明明......”

明明對方被他激得強行閉關走火入魔......以及上次在雲琅山, 無論情況多危急,魂燈不也還是好好的嗎。

怎麽會在這個時候碎了。

明明方才在皇城發生的事並不是最危急的時候,那些幽靈一般的邪物傷及普通人綽綽有餘,可是晏風雪的實力已經差不多恢複了。

既然如此, 就是那些東西都沒法輕易傷到他,更不會因為身死。

而且魂燈碎了,意味著對方遭受到了極為恐怖的衝擊, 而那些邪靈卻做不到這點,他們的攻擊根本沒法引起那麽大的動靜, 更不可能使晏風雪的魂燈碎掉。

所以到底發生了什麽,皇城, 這段時間在皇城, 並未有什麽能造成這種效果的攻擊,也沒聽聞哪裏傳來了大爆炸。

唯一稱得上是大動作的, 就隻有那個叫蒼旻的神秘男人,抬手間斷開黑池的那一劍, 還是說晏風雪,趁著方才的混亂,一個人跑出了皇城。

可對方不是同百裏雁遲在一起?就連蒼旻, 都間接證實了這一點......說不定魂燈......有時候也會出錯呢?

洛英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低聲道:“去找百裏雁遲, 問他晏風雪的下落。”

葉臻聞言點點頭, 不過他並沒辦法像洛英那樣自欺欺人, 魂燈已滅, 魂燈的主人不可能沒有事。

之前晏風雪遭受過兩次魂燈將滅的情況,凶險至極,可即便如此,魂燈都未滅,隻能說對方如今麵臨的情況,比此前碰到的所有情況還要危急......很可能就是他們最不願意接受的結果。

葉臻心裏微微一窒,臉上卻升起一抹溫和的笑意,安撫道:“百裏劍仙知道的,想必比我們都多......他必然也知道晏師弟的情況。”

如今天空中那片壓抑的湖泊已經徹底消散了,就像是被方才那驚天一劍給斬滅了,而餘下的幽靈一般的邪物,自護城大陣開啟,也再也翻不出什麽風浪,早就被人帶著開始剿滅。

唯一麻煩點的是那些被邪靈附身的人,恐怕還有的麻煩。

君無儔帶著人朝著洛英和葉臻走來,這次皇城皇城危機能夠平穩度過,也少不了各路修士出手相助,也為身在玉京皇城的皇室和世家們分擔了壓力。

最後君無儔還是親自上前道謝,他語氣冷淡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畢竟這個洛仙君同他有些過節,想必也不會答應他的提議,留在幹雍皇宮參加今日的晚宴。

父皇臨時決定在皇宮擺酒設宴來款待這些各宗修士,尤其是在這次皇城危機中出力最大的宗門,玄羅劍宗和問天宗。

兩宗同為五大仙宗之一底蘊自然不凡,而且來的又剛好是宗門的強者。

在父皇看來,設宴款待也是結交拉攏的一種手段。

本來還想邀請百裏劍仙和那位真正在這次皇城危機中起到決定性作用的神秘男人,可是等塵埃落定後,兩人都不知所蹤。

若沒有這兩人,又或者說沒有那個神秘修士一劍之威,徹底毀去天空中源源不斷釋放邪靈的倒立之湖,恐怕還有更多的皇城百姓難以免遭毒手。

可以說這次,那個神秘的修士才是最大的功臣,據說皇城已經有不少見到那一幕的百姓,已經在傳天神降臨,神佑幹雍......

聽君無儔提出晚宴邀請時,洛英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我們還有事,恕不奉陪。”洛英說完扭頭欲走。

君無儔淡淡一笑,可眼底卻沒半點笑意,高聲說:“ 洛仙君有要事在身,本太子哪裏有強留的道理,仙君慢走不送......”

葉臻卻道:“不知殿下可有見到百裏劍仙。”

聽到這個問題的洛英突然抬眼朝著他們看了過來,讓君無儔心裏升起一種怪異感。

雖然覺得洛英的眼神不對勁,君無儔還是回道:“百裏劍仙已經先一步離開了......”

還沒等君無儔說完,洛英周身氣息像是一根緊緊繃著的弦,像是已經處在那個將斷不斷的臨界點。

隻要一突破那個臨界點,他體內的靈氣都會如火山一般噴薄而出。

“你說他已經走了?他怎麽能走?”洛英一字一句道,怎麽聽都有種咬牙切齒的意味在裏麵。

不知道的還以為那位大名鼎鼎的百裏劍仙,殺了他全家,又或者像是搶走了他什麽東西,才讓他露出這種表情來。

生怕洛英衝動之下說出更多,葉臻已經先一步拉住了他。他難得用靈力給洛英疏導了一下對方體內已經混亂起來的靈流,勉強安撫了對方的情緒。

畢竟晏風雪的魂燈已碎,他們都不可能無動於衷,就連遠在問天宗的掌門師兄,還有向來不問世事的宮師兄,心情都不會比他們好上半分。

隻是他沒想到,以往最看不慣晏風雪的洛師弟,怎麽突然變得這般在乎。

就好像你過去曾心安理得的同對方作對,也曾問心無愧地一遍遍地挑釁對方,一切都是建立在,對方還活生生的站在你麵前的基礎上。

一旦對方死了,人沒了,過去這些事,都會成為深重的負擔壓在他身上。

畢竟你會覺得,明明我不討厭你,明明我還沒來得及對你好,怎麽就會發生這種事。

為什麽偏偏會發生在你身上......

君無儔不知道眼前這兩位問天宗的仙君心裏的複雜情緒,隻是沒見到第三個人,免不得有些好奇。

又或者說,問天宗這次來到皇城的三位仙君裏,他最在乎最為關注的,也是那位晏仙君。

不過在對抗那些邪靈時,未見到對方露麵,他心裏還隱隱有些奇怪。

這麽想時,他下意識就問出了口。

可沒想到等他說出這句話後,那兩位問天宗仙君的眼神瞬間就變了。而那個洛仙君更是一副要擇人而噬的樣子,而旁邊的葉仙君隻是勉強地笑了一聲。

“晏師弟身體抱恙,就先回宗了,此時已經在歸宗的路上,我們正要趕去同他會合,改日再同殿下小敘......”

葉臻低聲道,雖然是一副年幼的少年模樣,說話卻一股老成的氣息,也沒人會因為他的外表而忽視他,而此時他身上更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壓迫感。

等見兩人離開後,君無儔才收斂了臉上的笑意。

他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難道是那個晏仙君出了什麽事,所以......所以這兩位仙君才一副這樣的表情。

而且說什麽晏仙君先一步走了,畢竟在姬家的宴會上時,他是看的清清楚楚,這二人分明對那個晏仙君護得緊,生怕對方磕碰了哪。

讓對方先一步回宗,倒不像是他們能做出來的事。

洛英和葉臻還未出城,就碰到了當初在城門口接應他們的姬家那個家仆。

那個家仆盯著洛英冰冷的視線,磕磕絆絆道:“公子有事想告知你們......”

見洛英一副不耐煩的樣子,他閉著眼睛補充說:“公子說是跟晏仙君有關的!”

洛英終於正眼看了他一眼,心想姬葉也不會這個時候還不知趣地說假話。

姬葉那種人剛好是他最討厭的那種,臉上總帶著狐狸一樣的笑,做事卻滴水不漏讓人無法輕易挑不出錯處,想來也不會此時觸他的眉頭。

“帶路。”

洛英說完就跟了上去,而葉臻明顯比洛英想的要更多。

畢竟一開始來皇城,是因為晏師弟同這個姬家公子的交易。他猜測這次姬葉叫他們過去,想必也和交易的內容有關。

他們方才同君無儔見過麵,最後不歡而散......若那姬公子手上真的有足夠他爭奪家主之位的籌碼的本事,他也未必沒有可能得知他們那場交談的大致內容。

自然也不難猜出,這個不歡而散八成也同晏師弟有關。

這時候最好就能夠投其所好......而洛師弟,不就眼巴巴的上鉤了。

他看了一眼依舊繃著一張臉的洛英,然後垂了垂眼,心道別說是洛英,心甘情願上鉤的人,還有他。

——

漆黑的大殿中,幽藍的光突然亮起,一道人影突然從主座中站起來,緩緩走到眼前的那道巨大的水幕麵前。

旁邊的下屬有些惶恐地跪在地上,生怕自己做了什麽惹得對方不快,才使得對方一反常態。

意料之中的冰冷聲線並未傳來,反而聽到了一連串的低笑,像是看到了什麽很有趣的事,讓這個從來不笑的人,一反常態地笑個不停。

雲最心緩緩摘下了自己臉上的陰陽麵具,一旁的下屬把頭低得更低了。

水幕中一遍一遍地放著那個銀發黑衣的身影,是如何擋在漆黑的湖泊麵前,隔絕異界之物和皇城諸民。

又是怎麽用提前設好的封印,跟陸沉厄互換了位置。

他想過很多種方式,晏風雪......又或者說他的天道大人會如何解決這一切,他認為自己無異於給對方出了一個難題。

沒想到即使是這種情況,對方依舊能夠兩全,他既盡到自己身為天道毀滅浩劫來源的職責......又沒有落下作為師尊,對弟子的保護。

即便會將自己置於危險的境地。

這對天道來說,是不可能的事,可他偏偏就這麽做了,讓人覺得有可笑又唏噓......又有種更深刻的興奮感。

畢竟沒什麽比把高高在上的東西,拉入地下,拉入泥濘之中,更讓人感到興奮的了。

他當初將他們舍棄,拋棄,絕情的模樣,為什麽不在自己這個弟子麵前,再上演一次。

像蜥蜴斷尾一樣,隻要將不重要的東西舍棄就好了。

蜥蜴會去救自己斷了的尾巴嗎?會願意和自己斷了的尾巴,一起死在一起嗎?

雲最心緩緩收斂了臉上的笑意,在他看來如今的晏風雪就是在做一件這樣讓人匪夷所思的事。

這時殿門被打開了,而同時水幕上的畫麵也為之一轉。

隻見原本站在血池邊的白衣青年,突然變為了另一道清絕孤僻的身影,對方抬手將那道需要用自己徒弟本命精血來催動的血陣,獨自迎接那道足夠將這裏毀滅得連渣都不剩的那一劍。

門外之人走了進來,單膝跪在雲最心麵前,恭敬道:“樓主,屬下已經將以血池為中心,方圓百裏都探查了一遍,並未找到樓主想找的人。”

“那血池怎麽樣了。”雲最心狀似無意道。

“已經被徹底毀了,那裏也被夷為平地,那處通道再也無法打開了。”那下屬一板一眼地回稟。

雲最心臉上並沒有多餘的表情,似乎也不覺得惋惜,像是丟了一個微不足道的東西。

而原本就戰戰兢兢跪在一邊的下屬心裏卻生出一個荒唐的念頭。

他覺得對方問的不是血池,對自始至終,在乎的也就隻有那一人的下落而已。

“他不會有事。”雲最心看著從門外飄進來的雪花。

修真界下雪了,無論是高山之上,還是平地之間,都落雪了。

從那天開始,修真界像是進入了寒冬,天地靈氣的流動有其自身的規律,並不受影響。

可天地萬物在用自己的方式,表示這對晏風雪的關懷和感念,而且......也是為了模糊對方的下落,好讓他無法找到對方。

畢竟這種寒冷的風雪之氣,對他來說是對方所帶的獨特氣息,如今這種氣息隨著這場雪,落入了修真界每個角落。

即便是他,也無法在茫茫天地中,找到那個人。

不過他找不到晏風雪,不代表他不可以動其他人......

注意到雲最心嘴角升起的笑意,原本就在旁邊戰戰兢兢的下屬,更是渾身冒了一身冷汗。

眼前這個人,殺了原本的天機樓主,鳩占鵲巢,更是憑借著詭譎的實力讓他升不起反抗的心思,而且深諳催眠之術,才讓天機樓變為了如今的模樣。

——

問天宗,明燈殿。

這裏是供奉問天宗弟子魂燈之地。

一眾弟子不明所以地看著那個跪在明燈殿外的白衣青年。

幾年不見,對方麵容張開了模樣也變了許多,再加上衣衫磨損嚴重,像是趕路了許久,身上還帶著風霜之氣,此時對方身上已經積了一層雪,光看著就覺得冷。

而且對方好像壓根忘了還能體內靈氣禦寒,全靠身體的本能。

一身玄色輕甲的宮照夜從蒼靈台中走出,看了一眼跪在外麵的陸沉厄,皺了皺眉,隻說了兩個字。

“進來。”

陸沉厄感覺到腦海又傳來了熟悉的刺痛感,不由得按了按有些昏沉的頭。他腦海中的記憶都有些模糊不清,他甚至忘記了他為什麽會來這裏。

他緩緩起身,無視周圍那些好奇和探究的視線,無論是好意還是惡意,他都不在乎了。落在身上的雪很輕柔,隨著他起身簇簇地落了下去,像是一地雪白的花。

甚至鼻尖還嗅到了熟悉的冷香,可他已經想不起自己曾經在哪裏聞過了。

不過他記起來了他來這裏的目的。

確認一個人的魂燈......和帶走自己的魂燈。

帶走自己的魂燈,然後找到一個人......把魂燈送給他。

把命也給他。

作者有話說:

他們會見麵的,安排安排。

今天的二更完成,我每天都有出沒的,有時候因為太困沒更新,不過今天感覺很精神!

謝謝大家支持。

改了一個名字,把放魂燈的地方改成明燈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