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風雪將心底莫名其妙升起的情緒壓了下去, 周身**漾開一層無形的波紋,連帶著他的氣息都虛幻起來。

沒注意到在他身後不遠處,百裏雁遲抬手拂去了肩甲上落的霜, 然後朝著他看了過來。

他眸光平靜,清澈的眼底倒映著眼前之人的身影,卻很好的掩蓋住了自己方才看到那一劍時,眼裏驟然泛起的波瀾。

而且他心裏也有了判斷, 方才那一劍,即便是他也沒有把握能夠接下。

那一劍並沒有多精妙,卻在漆黑的湖麵劃出一道深刻的裂口。

在眾人的視線中, 那片帶著不詳氣息的漆黑巨湖翻騰起來,卻沒法拂去湖麵那道雪白刺眼的“傷痕”。

寒氣不過將那些異界之靈凍結了一個呼吸的時間。

察覺到晏風雪在做什麽後, 那些東西像發瘋一樣朝著晏風雪飛來,張著漆黑的巨口, 原本就模糊不清的麵容比剛才還猙獰了十倍不止。

那些朝著晏風雪飛來的異界之靈被百裏雁遲盡數斬滅, 一切不過發生在瞬息之間,百裏雁遲莫名想起了對方方才同他說的話。

或者說是讓他幫兩個忙。

一是一會在這個位置出現一個青年, 他保證對方的安全。

二是從今日起對外宣稱,問天宗晏仙君在他這裏靜養, 拒不見客。

百裏雁遲答應了,對他而言這兩件事並不困難,很多事對他來說, 並沒有問為什麽的必要, 即使真的是能威脅他性命的事隻要是對方的請求, 他都不會拒絕。

而相對於一些嚴苛的任務而言, 這兩個請求絕對稱得上溫和......

不過他依舊猜不出對方到底想做什麽。

——

皇城西北角, 一行皇家侍衛打扮的人牢牢地護著身後的青年。

他們能被選為太子的貼身侍從, 修為也都不差。

一開始應付這些幽靈一般的東西還遊刃有餘,可這些東西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不斷強大。

方才他們還能輕鬆應對,可如今應對起來反而有些勉強了,反而在那些東西的攻勢之下節節敗退。

隻聽見耳邊唰得一聲,不過是一個呼吸間的時間,就見有幾隻邪物被一道劍氣給斬開。

君無儔已經抽出了腰間的佩劍,臉上還帶著些許怒意,手中招式愈發淩厲。

“沒用的東西......”君無儔將那幾個已經招架不住的人抬手揮開,自己頂了上去。

可如今這些如幽靈般的邪物比方才強大了不少,周圍不斷能夠聽到斷斷續續的慘叫聲,時遠時近,不過絕大多數人都自顧不暇了,自然沒工夫去關心別人的死活。

方才升起的幾束光分別來自皇城的各個位置,說明皇室的客卿已經出麵了。

不過他們大多數人都選擇先去解決最有威脅的地方,以及恢複對護城大陣的掌控。

陣法沒辦法被人悄無聲息地毀去,隻可能是被人動了手腳暫時失去了作用。

突然他們的壓力瞬間減輕了,那些幽靈一般的邪物像是受到了什麽刺激,紛紛換了目標,發瘋地朝著一個地方飄去。

君無儔一早就看見了一道黑衣人影漂浮在皇城上空,還看到了對方手中的劍。

對方的銀發在濃重的夜色裏散開,碎發半遮著臉上鴉羽麵具。

他毫無憑借,卻能立於空中,仿佛一縷遊離的風。

頭頂那處倒立的湖泊,將原本的天穹遮擋了個幹淨,也擋住了高懸天邊的那輪月。

可如今,這個銀發男子卻仿佛是皎皎明月本身,對方手中斬出的劍光如月光一般清冷如霜,在劍光劃出的瞬間,仿佛照亮了萬物。

就連那些幽靈之物在劍光之中都無處藏匿,不得不紛紛現行。

寒氣成霧,那些朝著對方圍攻過去的邪物行動突然間遲緩了下來,不一會就變成了冰雕,隨著劍氣四麵**開那些冰雕都被震得粉碎,連黑霧都沒剩下。

首先是飄起了一片雪,漸漸地雪如刀片一般平地而起,以對方為中心掀起了一場風暴。

不是沒有人去攻擊那處湖泊,可是無論他們用什麽神通,所有的攻擊都會被寂靜的湖麵吞噬,完全無法給它造成半點傷害......

眾人還沒來得及從有人竟然能夠憑一人之力,拯救皇城這個信息中回過神來,就發現周圍那些幽靈般的邪物像是發狂了一樣,開始孤注一擲攻擊周圍的人。

突然一道金色的陣法自天幕中亮起,緊接著一道半透明的屏障被撐開,籠罩了整個皇城。

這玉京城的護城大陣,可算是開了。

一旁有人輕輕鬆了口氣,隻要有大陣在,這些幽靈之物都會被大陣所壓製,可所有人都沒忘記那個一劍將遮天蔽日的湖水截為兩半的神秘男人。

分水斷流,談何容易。

身著華袍的魁梧男子落在君無儔身後,看了一眼天穹撓了撓頭,甕聲道:“那個怪物是誰?修真界什麽時候有這號人物了?”

“我要拜他為師。”君無儔低聲道。

旁邊有侍衛聽了愣了一下,心裏疑惑這次殿下都沒自稱本太子了,更像是被那個出手之人給震住了心神。

“殿下之前不是說,要拜百裏劍仙為師嗎?而且這百裏劍仙好歹也是玄羅劍宗的人,還會給幹雍幾分薄麵......”

“可太子殿下想拜的那位,甚至連名字都沒聽過......”

君無儔聞言抬了抬眼,看了一眼天穹,如今已經看不到方才那個身影了,對方好像隻是短暫地出現了一瞬,然後就像風一樣消失不見了。

即使那一瞬足夠救得皇城無數人,足夠成為皇城所有人值得銘記一世的景象。

他漆黑的瞳孔裏像是有一簇細小的火苗在緩緩燃燒著,緩緩開口道:“本太子說了要拜他為師,不管他叫什麽名字,是什麽身份,隻要他還在修真界出現,本太子就一定會找到他,讓他收我為徒。”

君無儔腦海中不斷想起方才那道身影,可不知道為什麽總是跟他當時在地幽塔見到的晏仙君重疊了。

明明他們完全是不一樣的人......而相同之處是,都在某個時刻,獨自站了出來抗下了一切。

當時那位晏仙君的目的是為了救自己那個不過半步築基的弟子,而現在這個神秘的修士,又是出於什麽目的?又是想救誰?

——

一處隱秘的地下空間中,藏著一處血池。血池上空的血氣有些不安分,但是水麵依舊平靜,沒有半點波瀾。

血池邊站著一個身形頎長的白衣青年,對方容貌清俊,臉上的稚嫩之色褪去,露出了如刀削般的麵部棱角,此時卻緊緊閉著雙目,像是失去了知覺一般。

突然他睜開眼,漆黑的眼底一片清明,完全沒有被控製失了神誌的樣子。

陸沉厄望著眼前這道血池,眼神冰冷。這是連通修真界和異界的通道,若是徹底成型,便能夠引渡界外邪物降臨此界......所以師尊才會對這東西如此厭惡。

不過血池還有一個功能,秘密推演。

隻要他投入足夠多的信息,隻要靈魂能夠抵擋住血池邪祟之氣的侵擾,就有可能能根據信息,推演出自己想知道的答案。

若非為了解答心裏的疑惑,他也不會來這裏以身犯險。

他也因此知道了一些關於師尊的事。

從三年前起,他就被兩個疑惑所困擾。

師尊為什麽對他好,以及......師尊到底是什麽人?

他曾親眼見過師尊用蒼旻的身份,展現出足夠顛覆修真界的實力。可他也見過師尊虛弱無力,要用藥吊命的樣子。

到底哪個才是真的師尊?

如今他已經得到了第一個問題的答案......那就是天命。

因為他身負氣運,是天命之子,所以師尊才對他有額外的優待......可他知道這個結果時,第一反應不是失落,而是慶幸。

他慶幸自己是這個天命之子,所以師尊隻會看他,師尊隻會在乎他......他才可以獨占師尊。

而師尊到底是什麽人,這個問題的答案血池也沒能夠解答得出......

要麽就是他如今實力不夠,要麽就是這個問題,是一個禁忌,無人能觸及真實答案的禁忌。

陸沉厄突然伸手,口中念念有詞,一道血色的陣法出現在了他的手中,緊接著血池激烈地反抗起來,不過像是被另一些事給絆住了,脫不開身,

方才進來的時候,他就已經開始一路收集和血池有關的信息,而他用這些信息來同血池進行秘密推演......讓他得到了毀掉血池的方法。

隻要他用自己的本命精血,以血為引來引動陣法。

他推算過,毀去通道需要的精血可能會讓他元氣大傷,但是卻在他能夠接受的範圍之內。

因為師尊不喜歡這東西,所以他也不喜歡,這片血池絕對不能留......

陸沉厄突然覺得自己的手有些不受控製,就連身體都變得僵硬冰涼,他的靈魂像是被從身體裏剝離出來了一樣。

他麵色一冷,他正準備讓神識發動攻擊,卻在聽到那道熟悉的聲音後,像被一道驚雷釘在了原地。

“撤。”

他聽到這個字從“自己”的嘴裏發出來,可不過眨眼睛他的知覺像是飄了出來,他如今的狀態很奇怪,像是處在某種極其短暫的靈體狀態。

他的眼前站著一個白衣男子,對方的手保持著他方才的動作,卻將毀去血池的陣法撤了。

“都交給我......”

陸沉厄在這一瞬間想了很多事,也想開口,最後腦海隻剩下一片空白,隻是定定地注視著他。

突然他瞳孔一縮,隻見原本平靜的血池像是受到某種壓力,竟然池水分流,化為南北兩處,而池水分開的地方突然隱隱閃現出雪白的亮光,一道極為恐怖的威壓從中傳來。

這是......這是劍光?為什麽血池裏會有劍光......

光是感受到其中滲漏出的一點點氣息,都足夠讓陸沉厄渾身緊繃。在這股絕對強勢,仿佛能毀滅一切的氣息麵前,無人能生出反抗的心思。

陸沉厄發現自己在這股力量麵前顯得無比渺小,他過去感受到的力量,沒有任何一種能夠與之相比。

師尊不能待在那裏,會死的,沒人能攔下這招......本來站在那裏的人是他......

是師尊代替了他,師尊......師尊不是已經知道了他在夢裏做的事了嗎?可師尊為什麽......還來救他,師尊為什麽不先打他一頓,罵他一頓,也好過這樣一聲不吭地擋在他麵前。

“師尊!!”

眼前的一切都被白光吞沒了,什麽都不剩下,陸沉厄感覺自己的意識都混沌起來,腦海中有什麽東西在這片溫柔的白光中被抹去,又或者說隻是被封印在心底。

晏風雪似乎聽到了聲音,眨了眨眼,卻無端地淌下淚水來。他是不會有這種東西的。

唯一的解釋是,在交換位置的時候,他們兩人的情感會有瞬間的重疊,所以是陸沉厄此刻的情緒,出現在了他身上。

這瞬間的交疊,陸沉厄感覺有人在操縱自己的身體,而他流下了本不該屬於他的淚水。

晏風雪皺了皺眉,突然想到,他還挺想看陸沉厄哭哭啼啼是什麽樣子,不過哭這種事太懦弱了,是弱者的專利。

在這個其他的狀態即將過去時,晏風雪傳達過去了一個信息。

好好變強吧,隻有變強才......

才能做什麽?

陸沉厄心裏默念一聲,等他再次睜開眼時,卻發現自己身在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對上了一張陌生的麵容。

對方見到他後將劍提在身後然後單手按住他的肩膀,將他帶離了危險的地方。

百裏雁遲看著眼前這個麵白如紙的青年,皺了皺眉,不知道為什麽他在對方身上感受到一種極其穩定和不安的氣息,而且這個青年的狀態,似乎不對。

想到自己答應了那個人要保對方的安全,便抬手在對方身上點了幾處穴位,讓人清醒了過來。

可等他收手後,白衣青年突然突然一口血,一雙漆黑的眼睛也變得充血赤紅,還露出妖族獨特的豎瞳,緊接著衝天的妖氣從對方體內顯露出來。

百裏雁遲眸光微寒,可一想到自己答應過那個叫蒼旻的人會護對方安全,自然不能對這個青年下手。

可他雖然沒出手,對方卻像是失了魂一般抽出劍朝著他攻擊過來。

每一招都是拚了命的打法。

百裏雁遲因為還需要遵守著之前的約定,因此隻是做一些抵擋,可沒想到青年那一招不過是障眼法,等百裏雁遲退開,那個青年眨眼間就消失不見了。

他並未追過去,隻是冷冷地看向地上那攤殷紅的血跡。

這血中帶著不詳的妖氣,甚至讓他有些熟悉,是那條屠城的邪龍?

邪龍早就死了,也並未有任何血脈留下......可並不代表邪龍能通過一些妖族的逆天邪術,在修真界中留下雜種血脈和傳承,總有經受不住**的人,為了那種力量去動邪龍的東西。

在他看來不過是玩火自焚,他並未對那個青年動手已經是仁至義盡。

他看得出那個青年根本不信任他,若他將對方留在身邊,唯一保證對方安全的辦法就是將對方的力量封印,再限製對方的行動。

可依照那青年玉石俱焚的性子,可能他剛打算這麽做,對方就會自爆同他同歸於盡。

所以如今這個結果,對兩人都好。

而在皇城的葉臻和洛英接到了掌門的傳音,聽到傳音的內容後,都像個石塊一樣僵在了原地。

洛英笑得有些難看,眼裏卻冒著宛如實質的火氣。

“掌門師兄,你剛剛說,晏風雪的魂燈碎了?這怎麽可能,我們一直都......”

他說到這裏就愣住了,他們確實沒和晏風雪在一起,隻因為他們以為對方跟著劍仙在一起,他們就放心了?

若真的能放心,可以放心,又為什麽還會出現這種事?

作者有話說:

今天的一更,字數快五千,我今晚再寫一章。

百裏劍仙,你今天把人放走,你之後可能就打不過他了23333;

小陸黑化進行時;

感謝在2022-07-26 23:30:18-2022-07-28 21:57:5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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