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瘋了嗎!”

君無儔高聲道, 死死地盯著眼前這個白衣人,發現對方自始至終連表情都不曾變過。

視線中是他從未在別人眼裏見過的東西,等仔細看去又像是被一層濃霧遮住什麽都看不清, 唯一能清楚明白的就是對方那幅無論發生什麽都能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像是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裏。

他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人,令人心生不喜......

君無儔嘖了一聲,眼裏閃過一絲冷色,竟然無視威脅自己性命的靈劍, 反而抽出身上的佩劍起身迎擊。方才那把靈劍貼得極近,若是稍有偏差恐怕都會讓他命喪黃泉。

晏風雪退了一步將劍撤了回來,抬手間放出一股無形的力量, 君無儔感覺自己像是被什麽東西給束縛在了原地,握劍的手突然一痛, 任由佩劍落在了地上。

“你......”君無儔麵色難看。

晏風雪掃了他一眼,突然朝著他的方向走近了幾步撿起了地上的佩劍, 在對方震驚不解的視線中將之插回了君無儔腰間的劍鞘。

他知道方才君無儔那副仿佛將生死置之度外的樣子必定是有所仰仗, 對方作為幹雍太子身上的法寶無數,其中怎麽可能會沒有保命之物。

而且他也不能真的殺了君無儔, 他身上並沒有殺氣,君無儔自己也應該明白這一點。

晏風雪將視線收回來, 準備離開這裏,卻聽得君無儔在身後道:“喂!你就打算把我扔在這裏?”

他如今被晏風雪限製了行動,連劍都拿不動, 留在這裏一旦碰上了什麽凶殘一些的妖靈, 就是任妖宰割的下場。

晏風雪回頭看了他一眼, 皺了皺眉像是在看著一件很麻煩的東西, 讓君無儔抿了抿唇, 像是壓著情緒忍著不發一言。

君無儔這麽說確實有些道理, 可若是不限製對方的行動,君無儔趁他不注意,就去動用機關之力將雪原夷為平地,那又該怎麽辦?

“本太子要是死了,做鬼都不會放過你!”君無儔咬牙道。

對方束縛住他的是一種靈力鎖鏈,其中蘊含的靈力極為微弱,卻不知為何任憑他怎麽努力都無法掙脫。

絕對有古怪......

“你覺得我會怕鬼嗎?”晏風雪冷淡道,看著君無儔時,臉上多了幾分輕慢冷淡的笑意,“有的人活著的時候我都不怕,為什麽覺得死了以後我就會怕了......”

君無儔瞳孔一縮,漆黑的眸子的瞬間閃動了一下然後便像是定格住了,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然後感受到鼻尖一熱......

晏風雪就莫名其妙地看到君無儔先是像個傻子一樣臉上的表情呆滯住了,然後鼻子開始流血。就跟上次在天雪藤下時那次一模一樣。

君無儔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他因為體質特殊所以有時候會因為體內陽氣火氣太重而流鼻血,但是一般都是能夠控製住的,隻是不知道為什麽碰到這個人後自己體內的火靈之氣更加難以控製。

可他怎麽能在一個人麵前丟臉兩次......

察覺到晏風雪的視線,君無儔怒道:“看什麽看!小心本太子把你的眼睛挖出來!”

晏風雪自然沒興趣盯著對方看,在他眼裏,如今的君無儔不過是比陸沉厄大個兩歲,本質上都是幼稚鬼,毛都沒能長齊的小屁孩,若以後興許還能翻起點風浪,而如今,不過是小打小鬧罷了。

他像是完全沒聽到君無儔的威脅,隻是抬手解開了對方雙腿的束縛,這樣的話雖然行動依舊受損,但是至少兩條腿還能行動。

“不想被拿來喂妖靈,就跟上。”

還沒等君無儔破口大罵,就聽見地麵劇烈地晃動了一下,遠處像是有大的變故發生。

君無儔好不容易平衡住沒讓自己被那股力量衝擊而摔倒在地,等一抬眼第一次看到那名白衣人變了臉色。

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對方露出這種表情,像是原本如明鏡般毫無波瀾的水麵驟然起了波瀾,初時讓人覺得新鮮,可後麵莫名地讓心跳都快了幾分。

等他後知後覺回過神來,這才意識到聲音發出的地方正是那片鎮壓了妖王的雪原。而且看對方的表情,想必是知道些什麽。

晏風雪察覺到那道強盛的妖氣,遠遠能聽到一聲清戾,妖王竟然提前蘇醒了,而且氣息更加強大......

可為什麽會發生這種變故,難道是......

晏風雪突然想到了什麽,地幽塔並不在天命之子本應當經曆的軌跡上,而是一個不受控製的意外。他留給了陸沉厄能夠塑造仙體的天雪藤......實際上也是大亂了兩人之間的平衡,雖然在他看來陸沉厄同妖王之間依舊是差異懸殊。

但是這並不是他插手的理由,所以因為他送出的天雪藤,反而讓陸沉厄陷入危險了?

因為他給了陸沉厄天雪藤,所以妖王相應的也變強了?

——

“葉師兄,你肯定他來了這裏?”洛英遠遠看了一眼雲琅山,整個人身上都帶著久積不散的戾氣,就連說話的聲音都低沉了幾分。

葉臻本來想說什麽,可想到洛英得知晏風雪又消失之後那幅陰沉的表情便隻是輕輕歎了口氣。

“如今又一聲不吭地跑了,雖然是同門,可走的時候說也不說一聲,可還有將我們師兄弟二人放在眼裏!”洛英咬牙道,對方同他們分開不過一會,人就沒了......

而且葉師兄也說了,晏風雪分明是自己走的,並非受人脅迫......可他心裏氣得是,若對方真的碰到什麽麻煩事,竟然都從來不跟他們說,還想著靠自己那孱弱的身體去解決麻煩,實在是不自量力。

對自己一點清醒的認知都沒有,死在外麵都嫌丟人。

“洛師弟,你知道他一直這樣,什麽時候願意跟我們說才真的是稀奇。”葉臻搖了搖頭,看了雲琅山一眼,“這裏好像防衛加強了,雖然表明上看不出,可皇極觀好像已經將這附近百裏之地都圍了起來......”

洛英聞言按了按太陽穴,不耐煩道:“難道是皇極觀的人幹的?我們直接把他們的破觀都掀了不久好了。”

“未必,而且你可別亂來。”葉臻不放心地看了他一眼,然後才將視線收回來。

“葉師兄,雖然你總那麽冷靜,可晏風雪一直這樣你也沒意見?你也私心地希望他能夠告訴我們吧。”洛英抱著胸站在葉臻身後淡淡道,語氣還有些幸災樂禍。

“我就說,你明明也是在意的,還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來教育我,要我說就應該好好收拾他一頓,你是不知道你們平時有多慣著他!”

葉臻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行了行了,把氣息藏好,我們進去看看,最好不要驚動其他人......”

——

君無儔發現在那名白衣人離開後,他身上的束縛就自動解除了。

對方走得很急,甚至連一個眼神都沒留給他。

他在原地站了一會猜測也許是因為雪原發生的變故,對方並不在乎自己會不會啟動機關毀去雪原了......那麽隻有一個可能性,對方知道那裏發生了什麽......

並且還知道,那邊的變故一定會在他啟動機關之前結束。

君無儔心情煩躁地看了一眼雪原的方向,也朝著那邊趕去,暗道就算要死也要做個明白鬼。對方所做的一切無時無刻不在牽動著他的好奇心。

他倒要看看,那個人的目的是什麽。

雪原中有一道白影在其中穿行,周圍都是密密麻麻的雪鬆林,常人若進去了沒個十天半個月都很難摸清其中的道路。

晏風雪站在一處冰窟麵前,探查了一番這才肯定這就是那處地下熔漿的入口,也是火鳳的沉眠之地。

等往洞窟裏走了幾步,原本還堅硬的冰牆都融化了,連落在地上的水都被直接蒸發,周圍熱浪滾滾,像一個巨大的蒸籠,仿佛是來到了另一個世界。

晏風雪能感受到裏麵傳來的恐怖波動,兩股妖力的碰撞像是要將這片空間都盡數摧毀,而其中有一道十分熾烈強大的氣息想必就是剛剛蘇醒的火鳳妖靈......

而另一道若一些還帶著一些冷冽森寒之氣的妖力就是陸沉厄了。在他的感知中,陸沉厄已經完完全全落入了下風。

他心裏有些疑惑,若陸沉厄用了天雪藤,即使對上蘇醒的火鳳也不會這麽狼狽。

不過現在容不得他多想,他的身形瞬間朝前掠入了幾百步,停在了一處懸崖邊。

底下都是滾滾熔漿,呈現出金紅之色。一道紅色的鳥類虛影從熔漿中鑽出,在這隻鳥出現後,連帶著掀起的熔漿在空中中炸開,空間都由於溫度過高變得微微扭曲了起來。

陸沉厄正盯著眼前那隻火鳳虛影。

“小子你可打不贏這隻鳳凰。”老者的聲音自腦海中傳來,“你怎麽不用你師尊留給你的東西,你現在不用那之後可就沒命用了,說不定還白白便宜了別人。”

火鳳像是一道龍卷風一樣盤旋而起直衝高天,嘴裏凝聚著強大的妖力,像是一個巨大的火球。

陸沉厄正想閃身避開這個火球,可發現那種被鎖定的感覺如影隨形,他毫不懷疑就算他待在海裏,這些火球恐怕都會追進去,看來火鳳的神通還是追擊技能。

“我不會用天雪藤的......”因為這個對師尊,會更有用一些。

他吐出一口氣,淡淡道:“這東西,終有一天會回到師尊手上。”

知道天雪藤對師尊有用,我又怎麽能心安理得地接受......

就在他準備硬生生地以妖靈之身抗下這一擊時,卻發現有人突然出現在了他身前。對方一身白衣在赤紅的空間中顯得格外醒目,對方的出現像是在這生機斷絕的地底熔漿中吹進了一絲涼風。

他伸出手想觸碰對方,可像是隔著千萬裏的距離一樣連一步都無法上前,滾燙的熱浪打在他臉上可他卻沒法分出半點心神。

滿腦子都是師尊怎麽來了,師尊怎麽能來,師尊為什麽要來,果然還是放不下他嗎?

“下次,不要那麽莽撞了。”晏風雪淡淡道。

他這次強行幹預,身上背負了因果,說不定還會被直接排斥出去,可他心裏卻還想多留一會。

作者有話說:

寫著寫著睡著了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