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內的妖力對他來說負擔太大, 光是維持這個看似強大的妖力化身就要耗費他不少的精力,陸沉厄不過一會便感受到一股疲憊感從四肢百骸傳來。

他私心地握住了對方的手,緊接著就陷入了宛如深淵般永無盡頭的夢境裏。

等醒來時能感受到從外麵透進來的微弱光亮。

陸沉厄想過很多種自己醒來時會麵對的情況, 比如師尊會因為昨晚的事不理他,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又或者揍他一頓出氣......

可他沒想到的事,等他再度清醒過來, 已經感知不到關於對方的氣息了。

說明師尊離開了,以最快的速度去了他無法感知到的地方。

這是打定主意要避著他了。

得到這個結果,陸沉厄心裏也並不覺得很意外, 甚至還輕輕鬆了口氣。

既然師尊離開了,那就不會跟他去雪原了吧。這是他自己的決定, 師尊其實並不需要來陪自己涉險......若真的遭遇了什麽,他沒能控製住體內的力量而不小心失控了, 又或者那隻妖王真的強大到超乎想象......

那時候, 那個狼狽的自己,他也不想讓師尊看到。

陸沉厄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 由於的妖氣化身,比他之前如少年般纖細的手臂粗了一圈, 覆著一層薄且緊實的肌肉,依舊兼具少年人的青澀與力量感。

他撐著自己的頭從**坐起,觸碰到身旁已經冷透了的床榻, 眼底湧現出一絲複雜的情緒, 原本冷淡平靜的臉色像是有一瞬間出現了裂痕。等視線落在塌上的褶皺時, 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昨晚的景象......那是他從未見過的師尊。

流暢的脊背線條、纖瘦的腰身、帶著粉意的肌膚......雖然他隻是幫對方釋放了一次, 隻是手上直到如今都仿佛還殘留著餘熱。

陸沉厄沉著臉捂住心口, 臉色有些發白。他如今已經能夠適應反噬的痛感了, 即使是師尊在他麵前他也有自信不讓師尊發現。

他輕輕吐出一口氣,腦海中不斷回憶著那段記憶......就好像自己曾經經曆過一樣。

若非如此,他也不會冒險進入地幽塔,他知道妖王的弱點,如果沒有生出別的變故,他應該是有幾率能夠將尚未醒來的妖王除去......而且也能借此除去他體內那道意識。

他的身體裏不需要存在一個妄想將他的意識吞並然後自己取而代之的家夥。

陸沉厄不過是腦海中出現了瞬間的念頭,就被那個老頭給捕捉到了。

“臭小子,你剛剛在想什麽呢,小小年紀就一肚子壞水!”一名老者的聲音自腦海中響起。

昨天晚上這個老頭休眠去了,不然他也不會那般放肆,對師尊做出無禮之事。

他們之間......他不想讓第三個人看見。若是看見了,他一定會想將對方的眼睛給挖下來。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他渾身的妖氣都有失控的趨勢,暴虐的情緒吞噬著他的理智。他體內的妖氣本身就已經達到了臨界值,稍有不慎便會滿盤皆輸。

突然腦海中像是出現了一道模糊的聲音,緊接著像是有人喊了他的名字。並不是特別親昵,卻莫名地讓他感到依賴和熟悉。

陸沉厄。

隻有師尊會這麽叫他......若他就這麽放任自己被妖力操縱,師尊一定會對他徹底失望。

見陸沉厄重新清醒過來,那名老者覺得有些意外:“你竟然那麽快自己醒來了。”

陸沉厄起身去拿起掛在架子上的衣服。純黑色的長披風將他整個人都嚴嚴實實地罩住,隻露出一雙不帶什麽感情色彩的金色豎瞳。

他漠然道:“不醒來,等著你來趁機占據我的意識,鳩占鵲巢?”

那老頭就不吭聲了,八成是被自己猜中了心中所想。對方雖然是寄存在那份龍神傳承中的殘念,可並不代表就沒有危險性,對方可能無時無刻不再等著時機好將自己的意識給吞並。

“臭小子......”那名老者開口了,“可能用不著我來動手,你也會死呢,到時候老夫隻需保住你的肉身,自然能夠借此重生。”

陸沉厄沒有理會對方的話,隻是心道他會活下來。

而這句話他不需要同任何人說,他隻要帶著這份信念,拚盡全力就行了,剩下的便看天意。

在準備離開時視線突然落在了旁邊桌上的一個精致的玉盒上,他的動作略微停頓了一瞬,然後上前一步將盒子拿起。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裏原本沒有這個東西。而師尊是唯一來過這裏的人,難道這個盒子是師尊留下來的......

“不如猜猜你的好師尊給你留了什麽東西。”那名老者像是將方才那番不愉快都拋到了腦後,有些興致勃勃地看著陸沉厄手中這個玉盒。

陸沉厄卻遲遲未動手,心髒變得沉甸甸地,就像是那玉盒落在手中的沉甸感。

“不用猜了,我好像已經知道是什麽了......”陸沉厄低聲道,像是從嘴裏吐出的歎息。

少年將身體藏在寬大的鬥篷下,遮擋著妖化的身體,而**在外原本不帶任何情感色彩的眼中此時卻情緒翻湧,像是開滿了色彩斑斕的花。

窗外吹來的寒風讓他稍微清醒了一點,勉強克製住了馬上就去找到對方的欲/望。這裏是北妖城,也是離妖王沉睡的雪原最近的地方。

而這寒風正是從雪原吹來的,其中夾帶著的妖氣正是來自那位妖王,時時刻刻在提醒他,有些事已經迫在眉睫。

雖然不知道師尊如今在哪裏,可既然明白對方在關注他,這就足夠了。

——

晏風雪早就離開了北妖城,卻也沒有離太遠,而是在周邊的荒原徘徊,偶爾會深入一些遺跡。可是凡在路上碰到的妖靈,似乎比之前更加怕他。

最後晏風雪才弄明白,可能是由於昨晚的事,導致他身上......沾染了太多陸沉厄身上的妖氣,光在他站著就能將一些弱小的妖靈嚇得渾身發抖。

所以晏風雪才不打算去一些妖靈集中的地方,因為沒必要引起不必要的關注。

突然他的頭上兩隻毛茸茸的耳朵輕輕動了動,就看到一道紅光從他身側閃出,緊接著一道咬牙切齒的聲音自他耳邊響起。

“可算找到你了。”

君無儔出手朝他抓來,突然一道劍光亮起,雪白的劍刃直直地抵在他的胸口,隻要對方再向前一步,這把劍絕對會刺入肌膚瞬間見血。

“你現在修為所剩無幾,不是我的對手。”君無儔嘴角浮現出一絲冷意,像是壓根沒將對方這一劍放在眼裏。

“哦?”晏風雪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那你不如試試。”

君無儔眼裏帶著森寒的怒意,憤憤道:“你到底在做什麽?在地幽塔裏麵到處轉?你是來玩的,你難道忘了如果沒能及時出去,我們都會被妖靈吞噬死在這裏......”

他望著晏風雪,繼續說著:“而且我已經找到離開這裏的方法了,如果你想知道我不是不可以告訴你。”

晏風雪看了君無儔一眼,對方如今身上的妖化特征同上次見確實明顯了許多,說明妖靈對對方的影響愈發地深了。

確實已經耽誤不得,可是他已經將一切都賭在陸沉厄身上了。

他突然輕輕掀了唇,語氣冷淡,一字一頓道:“你不覺得你管得太多了?”

君無儔像是沒想到他會這麽說,畢竟他從小到大接收到的觀念,就從沒有為人考慮這一條,保全自己永遠放在第一位,所以這次他願意來找對方,就已經是破天荒地頭一遭,更別說還想帶著對方一起找離開的辦法了。

這確實不像他......

“你!”很快君無儔瞳孔一縮,然後微微睜大了眼睛,一臉狐疑地看著晏風雪。

“你身上的氣息不一樣了......和一股很濃烈的妖氣融合在了一起。”君無儔由於附身的妖靈是赤狗,嗅覺較其他妖靈更為敏銳。

晏風雪暗道一聲真是狗鼻子。

“對妖族來說,隻有兩人做了親密的事......氣息才會呈現出交融的狀態,難道你......”君無儔麵色變得極為難看。

一想到自己難得大發慈悲來關心對方的安危,翻遍地幽塔來找人,雖然找人也是為了能夠監視對方,可是他為找人花的時間可半點不少......而這個人可能在跟某隻妖......甚至連活的妖都不算,做那種苟/且之事。

畢竟在地幽境,沒有活妖,隻有死去的妖物化為的妖靈,難道已經饑不擇食到這份上了,死活不論?!

實在是不知廉恥。

晏風雪聽了對方的話,麵色微變,腦海中像是想起來什麽很不好的東西,昨晚上的那些斷斷續續的記憶湧入腦海,讓他周身的氣息更冷了幾分,好不容易才克製住了心裏的寒意。

他看著君無儔冷笑道:“管得太多的話,小心出事。”

君無儔見對方沒有否認,臉色愈發難看,像是看到了什麽極為恐怖的東西,臉上的神情精彩得很,時青時白活像打翻了染缸。

晏風雪手中靈劍光芒一漲,將對方逼退後瞬間收劍,看也不看對方一眼,徑直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去。

君無儔望著對方的背影,越來越看不透對方到底想做什麽。

他握拳的手緊了幾分,對著對方的背影大聲道:“不管你到底想做什麽,我已經找到了離開的方法,根據皇極觀的記載,這裏有一處機關,引動之後能炸去妖王沉睡的雪原,地幽塔是為了鎮壓妖王和其中萬千妖靈而存在的,可妖王若不複存在,封印也會隨之瓦解。”

“所以我要毀了那片雪原。”

在記載中,這是不到萬不得已的下下之策......畢竟封印若是解開了,這裏的妖靈可就會回到外界,會引發不小的災難,尤其是這裏離玉京皇城很近,若真的出了什麽事,皇城會首當其衝。

到時候就隻能指望皇極觀那些道士有點用了,畢竟皇家養了他們可不是吃幹飯的。

“你說什麽?”

君無儔愣了一下,沒想到對方突然停下了,對方不是對如何離開這裏並不感興趣嗎?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原本還在他前麵的人影瞬間消失站在了他身後,與此同時他還聽到了輕劍出鞘的聲音,等回過神來時一柄雪白的長劍就已經從斜側方橫在他的頸前。

“你不可以去。”晏風雪淡淡道,“我不會讓你毀了那裏。”

算算時間,陸沉厄應該也踏入了那片極寒之地。

隻要再深入幾分,便會抵達火鳳沉睡的熔漿烈域。

他怎麽會讓君無儔在這時候毀了雪原。

有他給的東西,也能給對方增加幾分勝算吧。

作者有話說:

除了日更我還欠兩章更新,周末沒能夠日萬(我錯了),這兩章會努力補上orz,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