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裏, 晏風雪不由得眯了眯眼,隻有眼前之人能夠看到如今這個狀態下的他,那也說明他方才下意識往這處城角夜市走來, 並非巧合。

而是因為冥冥之中的預感。

他的視線又落在了那名黑袍男子身上,對方身上的衣袍並非法袍,隻是一件廉價的低階防具......

可攤位上的東西看上去又並非俗物,上麵有的還帶著暗紅色的血跡, 耳邊甚至還能聽見廝殺爭鬥的聲響。他又往旁邊看了一眼,邊上像這種攤位還有許多,可這夜市中有拍賣會和交易所, 也隻有在那種地方,這些法寶的價值才能得到最大限度的肯定。

不然這夜市攤位中, 多的是不識貨的人。

既然不去,想必手頭也不寬裕, 像那種地方若要進去還得支付一筆價格不菲的費用。

“看夠了?”一道低沉沙啞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晏風雪這時才發現, 那個黑袍男人竟然一直在看著自己,若仔細看去, 能夠瞧見對方眼裏潛藏的警惕和提防。

他心念一動,隻是還未開口, 身邊就傳來一道男聲。

隻見一名身穿華服的青年手持金扇,倨傲地點了點黑袍男子身前的一個玉盒,哼笑道:“這個盒子看著還不錯, 剛好來裝從皇城那邊送來的寶珠。”

說完朝著身邊小廝揮了揮手, 對方恭恭敬敬遞上一塊令牌。青年拿著令牌給黑袍男人看了一眼, 神色矜傲, 上麵一個刺目的“盟”字讓周圍的人都噤聲了。

旁邊的小廝立馬福至心靈, 衝著黑袍男人尖聲道:“我們家公子可是散仙盟的貴客, 今日看上你這破盒子,還是你小子的福氣,識相點就快點把東西自己送上來......”

黑袍男人麵無表情道:“我的東西隻換極品療傷藥。”

小廝笑了,心道這人是不是聽不懂人話。看他衣著襤褸,不過是夜市一個小攤主,在這偌大城池中也無什依靠,竟然還敢忤逆他家公子的意思。

要知道在這些中立城池,人族的事可都歸散仙盟管,五大仙宗的手也伸不到這裏來,可不就是他們散仙盟最大。

“你這東西,就值這個價。”他比了一個零的手勢。

說完這名小廝抬手就要去拿那個玉盒,突然他的動作僵住了,眼前一道劍光閃過,他隻覺得眼前一花緊接著手上傳來劇痛感險些讓他痛暈過去。

他麵容扭曲看著插在他手掌上的靈劍,眼睛都快要被瞪出來了。他張了張嘴卻連半點聲音都未曾發出來,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殷紅的鮮血流了一地,整個人抖如篩糠,就連說話都不利索了,生怕眼前這個瘋子下一秒對著他的脖子開刀。

黑袍男人抽劍,帶出那名小廝一聲慘叫也吸引了周圍其他人的注意力,他突然笑了一聲:“就值這個價?可在我看來,你們主仆二人加起來,也是不值的......”

那華服青年早就黑了臉,他可不在乎這小廝是死是活,可這畢竟是他帶來的人,對方竟然敢傷就是沒把他放在眼裏,拂了他的麵子。而且竟然還如此輕蔑他,不過是一個沒有任何背景的外城人!

而黑袍男子看都沒看他,隻是手上拿著那個玉盒,冷漠道:“這是一件攻擊法器,用來裝你的破珠子,實在是大材小用,但是用來刺穿你的腦子,倒是綽綽有餘。”

“你敢!”華服青年怒道。

“我有什麽不敢?”

那華服青年還想再說,卻突然看向黑袍男子手中的長劍,腦海中像是瞬間閃過了什麽,突然指著對方道:“你......你是三宗通緝令上的人!”

周圍的一些修士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這三宗通緝令到底是什麽。但是一些有見識的人很快反應了過來,據說是有一名修士同時得罪了五大仙宗中的三宗,被聯合通緝。

“這位兄台,不知這三宗是哪三宗啊?”旁邊有人詢問道。

“聽說這個人之前隻是問天宗的一個雜役,因為不受宗門重視而心生怨恨,暗害得一位門內仙君身受重傷,最後不得不叛逃,而且他還殺人奪寶,修煉邪功,逼得夙隱門和道衍宮都來通緝他......”

“若不是修煉了邪功,怎麽會實力在短短幾年突飛猛進,要知道他幾年前還是一個資質奇差,連引氣入體都做不到的廢人......”

周圍議論聲四起,一些人看著黑袍男人的目光已經帶著些許不善,隻是無一人敢上前,畢竟傳聞很多,都說此人心狠手辣,誰都不敢去做那個出頭鳥,畢竟能被三宗通緝的人,怎麽可能是泛泛之輩。

華服青年見自己拆穿了對方的真麵目,本來還一臉得意,卻見黑袍男人像是沒有一點感覺一樣,心裏突然生出些許不妙之感。

黑袍男人盤腿坐在地上,長劍就隨意擱置在身側,托著臉道:“既然你們都這麽說了,我若不殺人滅口,是不是對不起大家一番盛情相邀......畢竟我心狠手辣,殺人如麻。”

周圍的人瞬間嚇得一個激靈,這種偏僻夜市本來也就沒有什麽高階修士看得上這裏,已經有不少人打了退堂鼓,畢竟他們可沒信心能打贏這個魔頭,到時候還可能會被殃及。

賞賜賞賜輪不到他們,別到時候還把小命賠了。

而華服青年已經帶著小廝跑了,走之前還放了句狠話,說對方有本事就別出這重幽城!

黑袍男子心裏無所謂地嗤笑一聲,暗道一句傻子才不跑。

他周圍瞬間空了許多,他揮了揮袖攤位上的東西被他盡數收起,正準備走人。

“陸沉厄。”

耳邊突然傳來一道清冽如冷泉般的聲音,一下子就吹散了夏夜的燥熱感,就連方才聽著那些人的議論而產生的一些連自己都未能察覺的鬱憤都消失得一幹二淨。

他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地見到了方才那位白衣男人,像是一直站在這裏動都未曾動過。對方臉上像是覆上了一層薄霧,讓人辨不清麵容,可卻莫名讓他心裏覺得有幾分熟悉。

可他能肯定他從未見過這個人......對方身上的氣息,很特別,必然是令人一見難忘的類型。

也是跟他這種人最為相對,顯得格格不入的。

想到方才無數人往他這邊看時,卻無一人將視線落在那名白衣男子身上......就像是看不見對方一樣。

他盯著白衣男人道:“你是......鬼?”

晏風雪:......

“陸沉厄......”晏風雪又開口道,隻是語氣有些不確定,像是在確認什麽一樣。

他又想到了雪藤木為修真界四大神木,是輔佐他掌天地靈氣界木的四個分支,說不定真的能夠複製出一段時間線......之所以是複製,那是因為他肯定即使是神木也沒有辦法能夠直接將人送到另一段時間線中。

想必這些都是從他那段預知記憶中衍生出來的景象。

眼前的陸沉厄,正是他在那段預知記憶中所看到的,會死於非命的天命之子,帶著他給下的天命胎死腹中,完全偏離了對方應該走上的軌跡,本應該成為修真界萬人敬仰的存在,卻成了人人唾棄的落水狗。

懷疑與背叛時時刻刻伴隨著他,也讓陸沉厄沒法再信任任何人。

對方的軌跡從一開始就偏了,從天賦被鎖,隻能當個人人可欺的雜役開始,對方的命運就完全不同了。

想到陸沉厄是怎麽一次又一次從生死危機中活下來,明明是天之驕子,卻連最簡單的活下去的願望都無法達成,畢竟對方最後選擇了自爆,好不讓別人利用自己達成目的。

若非如此,他也不會出現在這裏,親自來找陸沉厄。

“總叫我名字,難不成你還要跟我來出人鬼情未了?”黑袍男人冷笑一聲,漫不經心道,“你若真是鬼,也不應該來找我,就連鬼跟著我,都不會有好下場。”

說完,對方身影一閃就沒影了,就像是在地麵短暫停留過片刻的鳥,一振翅就失去了蹤跡。

就在對方離開沒多久,就有幾名氣息不俗的修士出現在了陸沉厄方才站立的地方,然後朝著對方可能逃離的方向追了過去。

晏風雪沒有立刻跟上去,隻是依舊站在原地,半晌才歎了口氣。

現在答案已經很明顯了,他沒有實體就算找到了邪木也無法將之摧毀,而這片空間唯一能看到他的人,正是另一段時間線的陸沉厄......一個跟他並無什麽交集的天命之子,甚至不信天命,唾棄天道。

長久活在惡意和欺騙中,可能早就不知道信任為何物。

既然他無法摧毀邪木,而陸沉厄又是唯一能夠看到他的人......恐怕是需要他去說服這個陸沉厄,讓對方為他冒著性命危險鏟除邪木。

這可能嗎?

晏風雪心裏早就有了答案,那就是不可能。

他歎了口氣,朝著陸沉厄離開的方向追了過去。就跟剛來這裏時感受到的那道微妙的聯係一樣,他總不會跟丟陸沉厄的,天命之子生來就同他有某種斬不斷的聯係。

等出了城,進入了一片密林,才在遠遠地望見藏在樹隙陰影中的黑袍男人,隻是對方如今的情況並不樂觀。身份暴露之後,重幽城也馬上派出了高手對他進行抓捕.....

如今已經在包圍這裏。

不過讓晏風雪意外的事,重幽城並未將此事大肆聲張,不過瞬間晏風雪就想明白了其中關竅,陸沉厄作為能引得各方勢力覬覦之人,傳聞手中重寶無數,機緣如雲,可能是想將此事瞞下好獨吞陸沉厄身上之物。

若陸沉厄真的落到他們手中,怕是連一塊骨頭都不會剩下。

黑袍男人靠在樹幹上,靜靜地聽著周圍的動靜,整個人像一隻匍匐在黑夜中的獵豹,隨時保持著最佳的進攻姿勢,突然鼻尖嗅到一絲清淺的冷香,宛如月夜下的幽曇。

他一抬眼就看到了坐在樹枝上的白衣男人,對方雪白衣袍如雲般在半空中散開,宛如九天玄仙......隻是這玄仙沒有臉。

沒有臉的玄仙淡淡道:“你信我嗎?如果信不如往西北方向突圍,那個方向你最有機會。”

作者有話說:

這個小厄會不會信阿雪?

你敢不信老婆嗎。

0點左右還有一更,不要當小狗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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