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傳來一陣輕微的走動聲, 晏風雪看到正準備進門的中年大漢走了出去,然後同門外的人說了一句話,似乎是有別家熟人找王屏, 對方一口一個王大哥,叫得很熱絡。

晏風雪掃了陸沉厄一眼,在竹木椅上坐下,淡淡道:“現在出門在外, 眼裏可是沒我這個兄長了?沒大沒小,以後就叫大哥。”

陸沉厄有些失落,但還是乖乖點了點頭, 坐在他邊上,沮喪道:“大哥......”

見對方一副安安靜靜仿佛不會被外界任何聲音所影響的樣子, 晏風雪冷著臉將手輕輕放在對方臉側,像是隨時都會貼上去一般。

下一秒一道溫和的藍光從掌心泛出, 而陸沉厄原本身上沾了的黑灰都被清幹淨了。這不過是最簡單的清潔術, 他這兩天恢複了一些靈力,倒是能夠用幾次。

而他們之前換下的衣服也給他收拾幹淨了。

晏風雪皺了皺眉, 現在看還是得想想那個刺激的方法了,陸沉厄一直這樣下去可不行, 就是風霽不說,他也知道陸沉厄如今的情況需要一些刺激來輔以醒神。

正在他出神間,突然感覺自己耳邊像是有一陣清風掃過, 竟然也是一道清潔術, 晏風雪猛地側過頭隻見陸沉厄一隻手捏著他的袖子, 低低道:“這裏髒了, 我弄幹淨了......”

晏風雪順著對方所指的地方看了過去, 他不記得這裏有什麽不幹淨的東西, 又或者可能隻是一些他自己都未在意的細塵。

他抬手地拍了一下陸沉厄的頭,冷冷道:“吃飯。”

可等手落下去的時候,又不由自主地輕了幾分,就像是摸了摸對方的頭一樣。

現在陸沉厄看起來本來就腦子不太清醒的樣子,若是給他拍重了更不清醒了......那豈不是得不償失。

等兩人離開後,中年女子收拾著桌上的碗筷,一邊衝著旁邊的大漢小聲嘀咕道:“我怎麽覺著他們兩個不像是兄弟......”

身上穿著一身淺灰布衣的漢子抬了頭,茫然地看了一眼已經消失在門口的兩人,呐呐道:“可風神醫就是這麽說的,這兩小公子,不是兄弟還能是什麽關係?”

穿著碎花布裙的小姑娘把手肘擱在桌上,雙手托臉看了一眼中年大漢,大聲道:“剛剛吃飯的時候,那個小哥哥看漂亮哥哥的時候,就像你爹爹看娘親的時候一樣啊......”

容貌溫婉的女子嚇了一跳馬上捂住小姑娘的嘴,嚴肅道:“牙牙,以後像剛剛那種話,你可不能亂說!”

若是讓那位白衣公子聽見了動了怒,那可如何是好。

小姑娘懵懵懂懂的點點頭,女子才歎了口氣,不過她原本看著那兩位公子也不可能是這種關係,因為那白衣公子身上的冷意刺骨,好像沒把誰放在眼裏......

而她方才似乎有種,對方不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隻是能入他眼的太少了,而他身邊那個少年就是其中之一。

——

茂密的林間站著一名青衣男子,對方墨發披散,手中握著折扇背著手,身上氣息飄忽,有種介乎在正道與魔道之間的矛盾感。

突然有一道黑影出現在他身側,然後恭敬地下拜。對方身材魁梧肌肉虯結,臉上滿是剛毅冷漠之色,可看向青衣人時眼底一片恭敬,不敢又絲毫怠慢。

“屬下縛羅見過主上。”

“有什麽事?”風霽轉過身,身上的氣息也隨之變化,連帶著四周的溫度都驟然降低了幾分,還飄著幾縷似有若無的異香。

“鬼浮山的人在六道陵出事了,那位鬼浮山的魔君認為是主上做的......”他不敢看風霽的眼神,隻是垂眼低聲道,“而且鬼浮山魔君不知為何得知主上在此地,要親自來找主上跟您討要一個說法......”

突然一道狂風掀起,隻聽得一聲巨響砸在粗壯的樹幹上,震落了一地碎葉。

“聞人奚......”風霽冷笑一聲,眸底多了幾分陰沉之色,“他不過是隨便用了個借口,隻為來找麻煩罷了。”

而且他這個身份可沒有多少人知道,聞人奚未必清楚,也許隻是聽得內鬼透露的消息,知道他大致是往這個方向來了。

“那......”

風霽打斷了他,冷冷道:“既然他想找麻煩,那就盡管來。縛羅,放出我在其他幾城的消息,但是別讓他知道我來過這裏。”

“為何?”縛羅不解道,這裏不過是一個隨處可見的小山村,就算被聞人奚隨手毀了也沒什麽值得可惜的。

難不成主上在這裏呆了幾天,還對那些山野樵夫和村婦有感情了?

他驟然感覺後背一涼,像是被毒蛇盯上了一樣,一抬眼果然對上了風霽冰冷的視線,對方勾唇,眼底卻沒半分喜色:“你不覺得你的問題太多了?而且什麽時候下屬也能揣測主子的心思了?”

“屬下知罪。”縛羅當即跪下。

風霽掃了他一眼,然後手中揮出一道勁風將對方給輕輕托住了。

他上前一步拍了拍對方的肩膀,突然啟唇道:“下不為例,你既然身為萬劫山護法,就做好你分內之事,這個想必我之前提醒過你......”

縛羅應了一聲,然後身影隱沒在黑暗中消失了,一如來時。

風霽將視線收回,臉色又陰沉了幾分,他如今還未能確認那子母蠱中的黑色母蠱的去向,沒想到聞人奚那個瘋子又來找麻煩。

他不想讓聞人奚找到這裏的理由很簡單,隻是不想讓對方跟晏風雪撞上罷了。

雖然不知道如今那位晏仙君到底還聽不聽鬼浮山的......但他可沒有做把對方給聞人奚送上門這種好事的打算,而且那位晏仙君如今修為散去還未恢複,若對方真的不再聽令鬼浮山被聞人奚撞上,可就當成叛徒順手殺了......

總要等這位晏仙君回了問天宗養一陣子,才能有機會給鬼浮山那些人找麻煩。鬼浮山那些人有麻煩了,他就開心了。

晏風雪站在屋後的水池邊,有些心神不寧,從剛剛起像是被什麽東西暗中窺視一般,突然身後傳來一道緩慢的腳步聲。

他迅速抽出腰間的長劍朝著身後之人刺去,卻聽到一道輕笑聲:“晏仙君何必那麽大火氣,我可是來跟你道別的。”

晏風雪沒出聲,手中的長劍也沒有收回來的打算,而是提著劍走到另一處去,似乎隻是想離風霽遠點。

“我說真的,晏仙君這般莫非還是舍不得在下?”風霽搖搖扇子,歎氣道,“若非有要事在身,不然我肯定還要在這多留幾日。”

見風霽不像是在說謊,晏風雪才勉強抬眼看了對方一眼,語氣冷然:“我可不覺得我們有什麽要你非要來道個別的交情......”

他頓了頓,語氣有沉了幾分:“還有......把你惹得麻煩一並帶走。”

風霽愣了一下,嘴角笑意微凝,心道莫非對方還察覺到了什麽。不過隻是瞬間,他的表情就恢複如常,依舊笑道:“晏仙君說什麽,在下怎麽都聽不懂?”

晏風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甩袖進了屋,像是耐心已經告罄了。

“那晏仙君......後會有期。”風霽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在晏風雪未能察覺到的地方,對方眼底的笑意褪去,變得有些冷沉。

那子母蠱的事,他一定會搞清楚的,畢竟也是他忙活了半年的東西,若就這樣丟了,還壞了他的計劃......

晏風雪確認風霽真的離開後,原本冷著的臉色才稍稍緩和幾分。

畢竟風霽待在這目的不明,隻要對方在一日,他就要一日小心提防著,生怕對方一聲不吭給他來個大的。

天邊夜色正濃,月華如水,沉沉的夜幕籠罩下來,周圍不知道為什麽瞬間安靜了下來。

晏風雪猛然意識到,是自己對周圍一切的感知都淡了許多,反而是對自己身體的感受變得無比清晰。

身體中的力氣好像都被抽走了一樣,四肢綿軟無力。

他盤腿坐在竹塌上,調動體內的靈力來探查這種突如其來的症狀,還沒等他探查出什麽,就聽到了一陣推門聲。

隻見一個白衣少年走了進來,手上還端著一盤清水,放在了架子上。

發現晏風雪單手撐在榻上,一張清麗的臉埋得極低,半晌沒有動作。

他眼裏浮現出一點著急的神色,連忙走過去想查看晏風雪的情況,可還沒等他靠近就被對方甩袖推開。

“先別過來!”

晏風雪咬牙道,陸沉厄甚至能察覺到對方清冷聲線中還帶著幾分輕輕的顫意,他一顆心不知道為什麽瞬間提了起來,但是對方不讓他過去,他隻能老老實實抓著袖子站在一邊。

隻是視線時不時會落在白衣男子身上。

他也發現了一些對方同之前不太一樣的地方,對方一手撐著榻支撐著自己的整個身體,另一隻手掌蓋住了自己的臉,讓陸沉厄沒法看到對方的表情。

長發披散而下如瀑如墨,額間的碎發同那雙指骨分明如玉般光滑細膩的手交相映襯,更顯得白皙通透,還帶著微微的粉意。

陸沉厄看著對方飄著紅意的眼角,腦海中似乎有什麽熟悉的記憶在漸漸回籠。

晏風雪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他也許是中了什麽東西,正是因為不致命這才一時令人難以發覺。

是誰給他下的......晏風雪腦海裏馬上浮現出一張帶笑的臉,必定是那風霽。

若讓他下次再見到對方,一定把那個卑鄙無恥的小人給碎屍萬段。

不直接對他下手,反而用這般齷齪的招數。而且不知道為什麽,方才他揮開陸沉厄時,對方的手短暫地碰到過他一下。

那時候好像全身的不適感都有所緩解一般。

晏風雪正出神間,突然感受到有人輕輕按住了他的手。他正想將這隻手甩開,卻見到陸沉厄原本麵無表情的臉上出現了同樣難受的神情。

“我不想看你難受......”陸沉厄悶聲道,聲音低緩像是一個一個字說的,眼底還有一點點濕潤的光。

讓晏風雪拒絕的話都堵在了嘴邊,尤其是陸沉厄碰到他後,確實讓他的情況好了很多,不再如方才那般體內像是有無數隻螞蟻在爬一樣。

陸沉厄似乎察覺到了這點,小聲道:“我碰阿......大哥的話,會讓你不那麽難受嗎?”

“沒有......”晏風雪冷淡道,但是陸沉厄看了看他的麵色,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思考著什麽,就在晏風雪都忍不住把人推開的時候,對方才又開口。

“可你的聲音不抖了。”陸沉厄說完,還沒等晏風雪反應過來就抱住了對方的細腰,兩人一同倒在了竹榻上,竹塌猛地震了一聲。

“......”晏風雪被身上的重量壓得猛得吸了一口氣,瞪大眼睛看著陸沉厄,麵色突然冷沉了下來,“你起來,還有把手鬆開......”

陸沉厄腦子裏像是缺根筋一樣,固執道:“不要。”

作者有話說:

阿雪:有點手癢,但是打了要是更蠢了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