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一片漆黑, 唯有隱隱從窗內透出的暖光和夜幕中淺淡的月光。

幾道詭譎的影子在牆麵上輕輕閃動了一下,然後就消失在了一處窗前。

熒燈趴在軟墊上,半睜著眼睛, 險些要睡過去,卻察覺到了從窗外吹進來的一絲沉滯的風,帶著一股冰冷的血腥氣。

他微微睜開眼,隻有幾點冷清月光照進來的房中瞬間多出了幾道黑影, 他們渾身冒著黑氣,像是幽靈一般,身上還穿著一身厚重的黑色盔甲。

但他知道這些人並非什麽幽靈, 而是不知道從哪裏來的魔物,從暴露出來的氣息來看, 還都是上位魔將......

在這些上位魔將出現的一瞬間這處空間就像是被封鎖了一樣,外麵的聲音傳不進來, 裏麵的動靜也無法傳出去, 想必是早就做好了準備。

那個叫蒼旻的人什麽時候惹上了這些魔物,而且能驅策這些高階魔物的想必也不是一般人。

不過熒燈一想到對方身上淡漠冰冷的氣場和仿佛不將任何東西放在眼裏的模樣, 就不覺得奇怪了,以對方的身手和修為, 碰上的必然也不會是簡單角色......

尤其是那種在對方手上吃了癟以後還能生出報複的心思的。

他睜著一雙翠眸望著那幾道突然出現的黑影,他們發現屋內並沒有人後用眼神彼此交流了一番,然後其中一名魔將發現了趴在軟墊上的熒燈。

“這好像是那個人的靈寵......”

“順手殺了, 然後設下血毒陣......護法有令, 不要耽誤太久。”

黑影說完就朝著趴在軟墊上的熒燈走來, 手中冒出一團黑霧, 漸漸凝聚成一把約莫有一米長的大刀上。

刀身漆黑, 閃著凜凜寒光。那黑影手上用力, 將大刀舉起,然後朝著軟墊上的小麻雀斬去。

小麻雀眼底一片冰寒,像是一塊剔透的冷翠。

一擊落下,那幾名上位魔將根本沒有想過那隻麻雀還能活著,因此一擊落下就轉過了身去。可就在一名魔將轉身的一瞬間,突然發現有什麽尖銳的東西刺穿了他的胸口。

青色的羽毛像是被風吹落的花瓣一般飄了出去,在漆黑的屋內散發著淡淡的微光。

那上位魔將低頭一看,隻能看到修長如玉的五指從他胸口處探出,隻是指甲細長尖銳泛著青色,看上去竟然不像是人類的手。

一個模樣看上去不過十幾歲有著一頭銀色短發的少年站在他們身後。

少年模樣生得極好,鼻梁高挺,下顎線條柔和幹淨,像是不加雕琢粉飾的天生美玉,窗外的月光照在他身上,像是軟玉上落了一層雪。

上身赤.裸,身材清瘦。身上隻穿了一條寬大的白色長褲,眼瞳是刺眼的翠綠色,像是深林中落雨的湖泊,溫柔多情,睫毛細長,仿佛上好的天鵝絨緩緩裹挾著湖心翡翠。

耳朵上還帶著垂下的羽毛,每一根都像是上好的錦緞一般光滑奪目,像是精心打理過無數次。

熒燈眼底微光閃爍了幾分,臉上卻帶著輕鬆的笑意,舔了舔唇。

“不管你們是誰的人,今天都別想活著離開這裏......”熒燈冷聲道,背上突然張開兩對雙翼,屋內瞬間刮起了狂風,熒燈的身形也隱沒在了風中。

他靠在牆上,強行壓製了體內的不適感。強行變為如今這個樣子,給他的負擔很大,之後必然會受到反噬。

熒燈皺了皺眉,神色並不如他剛剛表現的那般輕鬆,反而滿是凝重。

他並非是偽裝成了麻雀......而是那日在林中被人追捕之時,看到那名玄衣男子動輒間給一隻平平無奇的野兔開了靈智......

對方周身氣息雖然冷如寒霜,可對待那隻野兔時動作卻很柔和,那一刻對方身上的氣息像是同天地交融在了一起,甚至連對方的存在都無法再感知到。

他下意識就覺得眼前之人,說不定能夠助他脫險。

他知道自己做了恐怕是這輩子做的最大膽的一件事,那就是藏匿起了自己所有的修為和記憶,變為一隻普通的麻雀,等他剛變為麻雀還一頭霧水暈乎乎的時候,已經從樹上栽下去了。

而對方果然也沒有不管他......

真的很奇怪,哪怕是在他們族中,族中的長輩都不會這麽對待其他碧落鳥。

在長老們看來,不擇手段活下來是必須要學會去做的事,若是死了,就是自己實力不濟愧對碧落鳥的血脈。

他想過若是同族快要死在自己麵前,他會不會出手......答案是不會。

這樣活下來的碧落鳥,是沒資格繼承神鳥的血脈的,長老們認為,沒資格繼承神鳥血脈的碧落鳥,都不配活下來......

但是他不並不這麽想,他才不會因為這種不知真假的傳說否定自己的存在,覺醒神鳥的血脈並不是碧落鳥的一切......

即使不屑於追逐碧落鳥的信仰,他依舊是族中天賦最高的天才。

可他變成了麻雀,沒有碧落鳥光鮮亮麗的羽毛,可依舊有人將手放在他灰敗的羽毛上給他治愈身上的傷口。

為什麽......

熒燈又想到他看過去的時候,卻能感受到對方仿佛不帶任何感情的視線,和那種高高在上的冷意,可又夾帶對眾生的溫柔與慈悲。

那張冰冷的麵具像是變為了一張薄薄的紙,雖然薄,卻隔開了遙遠長天與十丈紅塵。

後麵沒過多久他慢慢恢複了記憶,卻依舊不得不維持麻雀的形態好暗中恢複實力,若身上的傷勢都恢複了,便會自然而然的褪去麻雀的形態。

而若他強行變換形態,便會導致之前的努力功虧一簣,非但傷勢沒有養好還會由於反噬增添新傷。

熒燈歎了口氣,一雙翠眸通透清澈,卻帶著幾分矜貴與傲氣。

不過既然那個叫蒼旻的家夥給他解了圍,他幫忙一次也不行不行。要知道碧落鳥可不是有恩必報的性子,自己這樣已經是族中的異類了,對方若知道了,肯定要對他感恩戴德吧。

就算不感恩戴德,自己付出那麽大的代價,給他解決麻煩,一聲謝謝總要有吧......

就算沒有,給他準備一個更大更軟的墊子總可以吧。

碧落鳥是天底下最美的妖類,沒有人不會對碧落鳥動心,他自信就算那個叫蒼旻的古怪修士也不例外。

熒燈趁著如今自己剛剛變為碧落鳥的人形形態,力量大漲,身上青光四射,速度快到像是運用了空間之力,打了那幾個黑影一個措手不及。

馬上又有幾個黑影倒在了他手上。

可那些上位魔將馬上反應過來,適應了他的攻擊節奏。這些東西一身堅硬的鎧甲在那些魔將有意識的防衛中,變得更難突破了。

熒燈看了一眼房門處,隻要剩下幾個魔將還活著,這處空間的封鎖就不會被打破......

想到這裏體內的妖丹瞬間爆發出比方才還強上幾倍的力量,一時間四周遍布青影。那幾名魔將隻能將雙手擋在麵前抵禦風暴。

等周圍青色狂風散去後,熒燈踉蹌了幾下,後背上帶上了淋漓的血痕,方才一名魔將險些將他的羽翼給撕扯了下來。

沒想到他借蒼旻躲過了那些妖族的追捕,卻還要同蒼旻招惹來的上位魔將交手,如今來看,好像同之前也沒有什麽區別。

除了認識了一個叫蒼旻的人。

以往將利益放在第一位的碧落鳥,竟然第一時間想著怎麽揭開那人的麵具,看看那張鴉羽麵具下是一張怎樣的麵容。

周圍的空間封鎖漸漸散去,熒燈朝著門邊走了幾步,門正好從外麵打開,他一抬眼就看到了一道熟悉的人影。

熒燈翠綠色的眼睛微微亮了幾分,仿佛邀功道:“我把那幾隻闖入這裏的魔將都解決了......”

晏風雪望著眼前這個少年,感受著周圍濃烈妖氣,確實是碧落鳥無疑。

也是千年來唯一覺醒了神鳥血脈的碧落鳥,未來阻撓天命之子飛升之人,會成為天命之子的劫數。

而他絕對不會允許這種事有發生的可能性。

不管熒燈的目的是什麽,他都不會允許對方再留在十裏長恨嶺,不讓熒燈走,難道還要讓他給天命之子和熒燈創造相處的機會?

“你是熒燈。”晏風雪聲音極為冷淡,像是在說一件稀鬆尋常的小事,卻讓熒燈收斂了臉上的笑意。

他愣了一下,緩緩解釋道:“我不是有意欺騙你的......我......”

“你離開吧。”晏風雪漠然道,像是完全沒有注意到熒燈驟然變得難看的臉色,“如今這裏空間封鎖已失,碧落鳥的氣息想必已經給追捕你的妖族感知到。”

“你若是不願離開,可別怪我動手。”

“你要趕我走?”熒燈皺眉,翠色的瞳孔裏冷光爆射,帶著些許怒意,後背傳來的刺痛感讓他微微吸了一口氣。

痛感讓熒燈稍微冷靜了些許,他看向晏風雪道:“你方才第一句話是說“你是熒燈”......你不是在問我,你早就篤定我就是,你要趕走的不是碧落鳥,不是你會護著的任何東西,而是一個叫熒燈的妖......”

“明明......明明我此前從未見過你,你又怎麽那麽討厭我。”熒燈看了一眼眼前依舊無動於衷的銀發男人,眼底還帶著熊熊怒火和恨意。

晏風雪掃了他一眼,語氣平靜道:“你不必知道。”

熒燈捂著手臂,抬著頭咬牙道:“蒼旻,你給我等著......總有一天,我要讓你後悔......”

他話音剛落,手中青光一閃,一道青色的風暴自他身上湧出,下一秒人就已經消失在了原地,隻有一片青色的尾羽落在地上。

晏風雪隨意看了一眼一片狼藉的室內,皺了皺眉,邁步走了進去。

至於熒燈,作為碧落鳥中最驕傲輕慢的碧落鳥,熒燈甚至連族中的規矩都能無視,竟然會願意變成一隻麻雀,倒是讓他萬萬沒想到。

但因此記恨上他,總比去找陸沉厄談情說愛要好。

作者有話說:

寫的真的太慢了,如果能寫的快點就好了QAQ,之後一定努力提前更新,這是6號的更新,7號晚上還會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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