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風雪望著人來人往的街道, 突然皺了皺眉,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總覺得這晚江城內的人似乎多了許多。

而且看那些人行走的姿態和周身的氣息, 定是修士無疑。

晚江城位於十裏長恨嶺邊緣較為平坦的地帶,晚江正從城北流過,而跨過晚江,也開始接近十裏長恨嶺的腹地, 平日裏鮮少有那麽多人光顧,更別說多了那麽多修士了。

雖然前陣子鬧出來的鬼影一事,吸引了不少除魔衛道的正派之人來此驅魔, 卻都是無功而返,漸漸的晚江城也被人忘在腦後, 可如今不知因為什麽原因,竟然又熱鬧了起來......

旁邊剛好有一桌在說起這件事, 晏風雪不由得留神聽了幾句。

“杜兄弟也是為了那天機樓口中的仙器而來?”一名魁梧大漢出聲道。

而坐在他對桌之人滿臉文弱的儒生之氣, 腰間配著一把細劍,聞言捋了捋胡須輕輕搖頭:“我這等修為哪裏敢同其他仙門的諸位仙座相比, 無非是希望能有幸得見那無上之寶,好跟著沾一沾仙氣。”

“杜兄切莫妄自菲薄, 我這次恐怕都要仰仗杜兄了。”魁梧大漢臉上帶笑,心裏卻生出些許不屑。

對方剛得知了天機樓放出的消息,一聲不吭就跑到了這晚江城, 來這裏的人哪個沒有那種覬覦仙器的野心, 要說這仙家之物, 若想獲得可不靠修為, 更看誰更有仙緣。

說起這個, 他未必會差。

“哪裏哪裏, 出門在外,本就該互相幫扶。”文弱男子笑了笑,心裏卻將這個魁梧大漢罵了個狗血淋頭,別以為他不知道對方心裏在想什麽。

無非又是一個想來這晚江城撿漏的。

晏風雪將兩人麵上其樂融融,底下暗潮洶湧的樣子看在眼裏,然後無趣地收回了視線,這種他見得太多了,人族修士似乎都將太多的心思都用在了勾心鬥角上麵。

比起妖族和魔族與生俱來幹擾理智的獸性和魔性,人族修士在智謀上往往有得天獨厚的優勢,可往往許多人都沒用對地方。

晏風雪衝著正上樓的小二招了招手,將一枚下品靈石放在了桌上,出聲道:“天機樓放出的消息是怎麽回事?”

那小二臉上放光,將靈石收起來然後對著晏風雪笑道:“這位仙師問那天機樓和仙器的事,那可算是找對人了......我在這晚江城,說起消息靈通,我認第二,可沒人敢認第一!”

晏風雪皺了皺眉,那小二瞟了一眼眼前這個帶著詭異麵具的銀發男人,雖看不清對方的麵容,可還是下意識地被對方周身流露出的些許氣息震住了,知道他再說廢話必然會引得這位不愉。

他連忙道:“仙師息怒,這仙器的消息是天機樓昨日才放出的,說是在這十裏長恨嶺下埋著一件仙器,聽說是一件太古星羅命盤,能扭轉生死......然後晚江城外離得近一些的修士都開始往這裏趕......”

雖然好奇為什麽這位仙師竟然不知道最近鬧得沸沸揚揚的仙器一事,但是他也不敢多問。

實際上晏風雪來了翠微州十裏長恨嶺附近,先一個人把十裏長恨嶺都探查了一邊,然後就是來這晚江城,中途也並未接近過什麽人,自然無法得知仙器一事。

“而且還是天機樓放出的消息,大家聽了,就信了□□分,不過天機樓並未說明是什麽仙器,命盤也是旁人猜的,也是流傳最廣的,真的仙器長什麽樣,沒出來前誰也不知道啊......”

晏風雪皺了皺眉:“這天機樓說什麽,你們就信什麽?”

“這天機樓可是能溝通此界天道,借取天地偉力,還能預知修真界的命運,感知天機,隻是往往會耗費巨大代價,所以天機樓所在神秘,尋常不會輕易泄露天機,平日裏往往隻有那五大仙宗的宗主,才能見到那位天機樓的樓主。”

聽到那溝通天道、泄露天機二字,晏風雪就先嗤笑一聲,是什麽人敢大言不慚地說能溝通天道,想必又是一些在暗地裏故弄玄虛之人。

等他小二離開,晏風雪心裏卻凝重起來。

最開始引起外界關注的鬼影,到當初在無情劍陣中那劍中真靈感知到此處的恐怖氣息、再到那不知所蹤的神秘劍仙、傳出仙器現世的天機樓......

像是有越來越多的東西混雜了進來,像是要將這本來就不平靜的一灘水攪動得更加混亂渾濁。

若站在陸沉厄角度,本來一件簡簡單單的調查城內人員失蹤的曆練任務,卻因為暗中的這些各種不確定因素變得危機四伏......

即使他作為局外人,也能感受到這一行的驚險,而陸沉厄卻隻能卷入旋渦之中,品嚐生死一瞬的滋味,然後被迫成長。

明明他作為天道,這是他自己為天命之子選擇的路,過去從不覺得有什麽。

他隻用往這個叫做陸沉厄天命之子身上,加上各種變強的砝碼,隻要他還能承受得住,就繼續加,直到對方突破極限,得道飛升,卻從不去想,若想承受這一切需要付出什麽樣的代價。

若這個代價,是無數次出生入死,無數次困頓中的絕望,是無數次的致命傷,是身上每一道尺長的劃口。

過去認為理所當然的事,如今卻讓晏風雪心裏卻莫名升起一種荒唐之感。

尤其是如今的陸沉厄,身上氣運殘破,已經無法再保護他了......若再按照原本的軌跡走,陸沉厄一定會死......

他過去就好像在強硬地將一個不過十五歲的少年推上一條注定無法回頭的路,而陸沉厄其實遭遇的所有不幸,其實都同他有關,一切都是他給天命之子所設下的劇本。

陸沉厄有多痛恨過去經曆的一切,就會有多痛恨他,畢竟他是給予對方天命之人,現在看作為天命之子,也並非什麽好事。

幼年困厄,是為了讓他盡快熟悉修真界弱肉強食的現狀,而被人唾棄是為了讓他對人保持戒心磨煉心性,失去重要之人,也是為了喚醒他對力量的渴求。

這些突如其來的變故將這一切都打破了,原本既定的軌跡變得混亂,就連自己也入了局中。

那這次,陸沉厄,用你自己的方式成為那個手握天命之人吧......

一旁的小麻雀嘰嘰喳喳叫了半天也不見晏風雪有反應,好奇地睜著豆大的眼睛。糕點已經吃完了,小麻雀的肚子圓滾滾的胖成了一個球,索性縮在晏風雪手邊眯上了眼睛。

在閉上之前眼底還閃過一道幽綠的翠光。

將晏風雪從沉思中喚醒的是一道熟悉的聲線,隻見一身白衣的少年走到他麵前,恭恭敬敬道:“蒼旻前輩!上次得前輩相救,沒想到在晚江城中還能再見。”

陸沉厄疑惑地看著那個一身輕甲周身氣息極冷的神秘男人在聽到他的聲音後,身子瞬間崩緊,很快又恢複如常,卻讓陸沉厄心裏升起幾分怪異之感。

他方才進了醉仙客棧後一抬眼就見到了這個坐在二樓雅座的人,思忖後還是打算來問候一聲。

對方身上似乎自帶一種吸引力,無論在何處都能吸引別人的目光。

雖然在這裏見到之前同自己有過一麵之緣的前輩有些意外,可是一想到這一路上傳的沸沸揚揚的仙器一事,他就不覺得意外了,若真有仙器出世,晚江城內必定強者雲集,引起腥風血雨,盯上這裏的人也絕對不少。

他一低頭就看到了躺在桌子上的小麻雀,愣了一下,隻當是對方養的靈寵。

沒想到蒼旻前輩氣息冷硬肅殺,卻會養這種平凡的靈寵......

而另有一行人朝著晏風雪的位置走來,同樣穿著問天宗的弟子服,隻是看向晏風雪的眼神有些警惕。

其中一人看向陸沉厄道:“陸師弟,現在出了宗門,可別惹上什麽不該惹的人。”

現在晚江城內魚龍混雜,若是擅自行動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對他們對不利。

藍衣少女道:“現在時候不早了,我們也趁早歇下,明天去城內詢問失蹤男子的情況。”

晏風雪視線在幾人麵前停留了一會,這幾人之後都會同陸沉厄相交。畢竟相處久了,對方陸沉厄的態度也會改觀。

無論傳聞為何,血脈為何,隻有真正接觸過,才能從對方身上感受到自己能發自內心所認同折服的東西。

而一旦產生認同感,那麽就很難再對對方產生惡感了。

陸沉厄離開時還看了一眼晏風雪,卻發現對方並沒有看他,像是對待一個萍水相逢的小弟子,壓根不會多分神留意。

仿佛他方才看到對方的失態隻是錯覺。

等陸沉厄離開後,晏風雪也準備起身回房,正準備推門而入時,耳邊卻傳來一道冷冽的聲音,裏麵還帶著幾分猶疑。

一聽到這個聲音,晏風雪差點沒直接拿出鞭子一鞭抽過去。

洛英......怎麽也跑過來了。問天宗的仙君都那麽閑?

“閣下便是蒼旻?”洛英抱胸道,就連看人都帶著幾分傲氣。

他壓根不覺得能同毒魔君交手全身而退有什麽了不起的,那毒魔君勝在身法詭譎和一身毒功,若是讓他碰上毒魔君還未必會讓對方這麽逃了。

反倒是這個蒼旻,來曆神秘不說,就連容貌也要遮遮掩掩,以麵具示人,而且還出手救過陸沉厄。

難不成對方......就是晏風雪?

這個念頭一旦升起,洛英就再也壓製不住心裏探究的心思,索性直接在房門口堵人。

沒想到這個帶著麵具的男人並未回答他,反而直接無視他推開了門。

晏風雪心裏冷笑一聲,洛英性子未免太過狂妄,那番話似乎是理所當然地認為,別人有義務回答他一樣。

洛英不依不饒,手中金光一閃,竟然還在這門上同晏風雪較上了勁。

在兩人的力量交鋒下,這扇門險些就要爆碎開。

突然一道銀光閃過,雪白的骨鞭宛如一道閃電般朝著洛英的方向劈了過去。

洛英瞳孔一縮,腰間天霄出鞘,金光四射直接攔住了那道銀鞭,兵刃交接發出刺耳的錚錚聲,甚至掀起一股氣浪,引得客棧中其他人紛紛朝著這個方向看了過來。

一隻小麻雀悄悄從晏風雪的肩膀上探出了頭,剛好對上了洛英鐵青的臉色。

洛英望著眼前這個神秘男人手上的骨鞭,又看了看對方肩膀上趴著的麻雀。

晏風雪那家夥,討厭麻雀,認為麻雀這種凡雀上不得台麵,而且認為隻有女子才會用鞭子這種武器......

看來眼前之人,真的不是晏風雪......

作者有話說:

阿雪:怎麽都想扒我馬,氣;

十裏長恨嶺劇情結束後,小陸得到成長,就開始時間流逝大法,小陸長大,比師尊還要高半個頭。

想爆更,想日六日萬。還是謝謝大家的鼓勵和陪伴,不然我感覺我都寫不下去了2333;

感謝在2022-06-02 23:58:44-2022-06-03 23:51:3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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